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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井上馨在高丽,把事办完,高丽包他们十叁万元兵款,作为二分半利,又把闵皇后怎么样的聪明,想只要除治了,这些事修了一封信,打到本国去了。这且不表。
单说高丽京城,有一家员外,姓安名唤悦公,本是黄榜进土出身,娶妻张氏,就是那云在霄的表妹。老安人四十余岁,生了一子,名唤重根,真是长得天庭宝(饱)满,地阁方圆,年方叁岁,精神怜(伶)悧(俐),赛如七八岁的儿童。夫妇二人爱如珍宝。这一日,老员外对着夫人说道:“现在咱们国里屡次的起乱,要常在这住着,恐怕难免刀兵之戮。我想要上平壤,投奔云大人那处避难。夫人你意下如何?”夫人道:“我看这个地方,也不可久居,员外你说好便好吧。”于是将家中细软的东西收拾妥当,又把那些个家人使女,唤到一处说道:“我家想要往平壤搬,不能把你们全带去,我与你们点东西,各奔他乡去吧。”遂把些个不带着的东西,全分给他们。那些个家人使女,各自叩头谢恩去了。留一个家人安成,又留了一个老妈。套上一辆小车,老安人抱着重根,上了车子。安成赶着,老妈坐车外。老员外备上一匹马,把门户仓廪全都封了,出了大门,可就扑奔平壤大路走下来了。
好一个员外名叫安悦公,他一心要上平壤躲灾星。细软的东西全都拾到净,又把那房屋门户上上封。老安人抱着孩子把车上,员外他也就上了马能行。忽啦啦出了自己大门外,又看那五街邻舍闹哄哄。一齐的走至跟前把行饯,都说道:“员外今日避乱兵,我们不久的也要往外走,不能够常住这个是非坑。”这个说路途以上加仔细,防备那胡匪贼人把路横;那个说要是住店看一看,千万别存到那个贼店中;这个说孩子可要包好了,躲避着路途以上受寒风。众邻人一齐说道:“快走吧,不要担(耽)误了你们好路程。”老员外对着众人使(施)一礼,说道是:“有劳列位好心诚。现如今咱们虽然分了手,望后里我将来还要回汉城。”说罢了赶起车子上了路,那邻人一个一个回家中。
那安成手拿鞭子紧着绕,转眼间就走出了十里程。老员外骑在马上回头看,不由的一阵一阵好伤情:“独只为奸臣当道乱国政,才使我今日逃难离韩京。好难舍我那房间与地土;好难舍亲戚朋友各西东;好难舍家人使女他乡奔;好难舍仁德邻右患难同。抛家业这才望那平壤去,也不知到在人家怎待成。”安悦公正在马上胡叨念,看了看西方坠落太阳星。他这才赶着车子把店进,住了一宿明日又要行。走了些高高凹凹不平地,过了些河路码头城。到晚间住在招商店,到白日还是把路登。这日正然望前走,看见了一座高山把路横。黑珍珍密松林内无人走,静悄悄百鸟林中吱扎鸣。老员外一见就心害怕,说道是:“这个地方可是凶。常言说逢山就有寇,看此处好像有贼踪,咱们不如绕着走。”那安成拉过稍转正东。方才走出一箭地,只听得后边发喊声。不用人说知道了,一定来了众贼丁。吩咐声:“安成快着跑,再等一时就要把咱们坑。”安成闻言忙打马,那车儿好像一阵风。只听得枪儿一声响,员外难保活性命。列位要问员外生与死,且等到下回书里再说。
第五回中途路员外逢凶灾仁里村元首施大义
自来雄杰之士,往往命运不强,空乏心志路途忙,尽是劳苦现象。文王囚于羑里,孔子陈蔡绝粮,生于忧患死安康,才是圣贤模样。
上场来《西江月》叙罢,书归上回。上回书说的是,那安员外出了汉城,这日来到黄海道地界,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山拦路。这座山两面尽是黑松林,中有一条大道。老员外说道:“此山甚是凶恶,必有强盗在此,咱家快从那边绕着走吧。”于是安成赶车望那边就跑。方才走了一箭多地,只听那后面,忽啦啦出来了一伙盗贼,有二十多人,老员外看事不好,可就打马跑起来了。
好一个员外安悦公,他的那运气算不通。想只要平壤去避难,不料想中途路上逢灾星。日本人占山为贼寇,要抢来往行路的公,偏赶上员外运不好,就遇见这伙日贼兵。老员外骑马头里跑,众贼兵步行随后攻。步行没有骑马快,那贼子这才动无名,端枪就把员外来打,咕咚一声了不成,把员外打落能行马,太阳一上冒鲜红。中途员外废了命,那车子跑了个影无踪。这伙贼又把车子赶,但见那西山以上来了兵。咕咚咕咚把枪来放,打死了日本贼四名。他们才想往回来跑,在后边人来了二百多兵。两面夹攻把他来打,仅仅跑了贼子四名。押下贼子逃命且不表,再把拿贼子的英雄明上一明。
话说高丽黄海道仁里村,出了一位英雄,姓侯名弼,表字元首。从小父母双亡,有一哥哥名佐字元良,将他养活了七岁,上学念书,至十七岁。听说美国学堂甚好,他就辞别哥嫂,上了美国。在他那陆军学堂,住了叁年,学成了一身兵式体操之法,满腹出兵战阵之方。他回到家中,也不去做官,就在这仁里村,将他屯中的那些少年,挑了叁百余人,立了农备学堂,买了些个快枪,天天教他们下操。临近有贼,他就率领农备兵,尽力出剿,所以他那地方没有贼匪。光阴如箭,不觉的就是叁年之久,那些少年全操练好了又续了二百余人,仍就(旧)的教练,预备教练多了,好打外人。赶上他那时运不好,哥嫂又一齐下世,抛下一个侄儿,名唤侯珍,年方七岁,他教他念书,自己也不娶媳妇。
这日正在屋中看书,忽见外边有人来报,说是离这十五里地,有一座奇峰山,那块有一伙日本强盗,在那里途劫户抢,甚是凶恶,特此报知。候弼一听这个信息,就点齐了自己练的那些农备队,前去打贼。正赶上那安成赶着车子跑过来,他上前就问,说道:“你们跑甚么?”安成说道:“我们是往平壤去的,路过这个山,出来了一伙日本贼人,吓的我就跑。我们的员外还在后边呢,不知性命如何。你们快去救他吧!”元首道:“我正是打贼,你们可在此等着,待我们打走了贼,然后再把你们送过山去。”吩咐已毕,他可就率领着兵前进。走不多时,只见那边日本贼赶过来。他们可就一齐开枪,将日贼打死了无数,只跑了四个。于是他又转过山头,往前一看,只见那道口,躺着一个死尸,知道必是安员外,被贼打死了,急令人拾着到安成的车前,说道:“你来看看,这个死尸,不是你的主人么?”安成一看,正是那员外,急忙跑到车前说道:“太太呀,不好啦!员外被贼打死了。”老安人一听这话,慌忙把公子交与老妈,跳下车子一看,可就哭起来了。
老安人一见员外丧了命,不由的两泪淋淋放悲声。说道是:“只想逃难得好处,那知道中途路口把命坑。早知这样事情也不能走,倒不如在那汉城住几冬。那管他日本作乱不作乱,或者还不能死在他手中。现如今躲还未能躲出去,寻思起那样重那样的轻?小婴儿未满叁四岁,是何人能够教把名儿成?丈夫呀!你死一生只顾你,抛下了我们母子苦令丁(伶仃)。叫丈夫你在阴城等一等,我与你一同去(那)枉死城。”老夫人越哭越痛如酒醉,忽然间一口浊痰到喉咙。咕咚一声倒在流平的地,那边里吓坏家人老安成。走上前一看安人闭了气,他这才捶胸跺足放悲声。叫了声:“太太你快醒来把(吧),多归阳世少归阴城。太太呀!你令(今)若是归阴去,我们那公子可是谁照应?”你看他前边拍来后边打,太太招呼的不住声。老安成招呼了多一会,只听的安人那边哼一哼。
话说安成招呼了多一会,只听太太哼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块浊痰,哎哟的一声,说道:“可把(罢)了我啦。”众人一见太太活了,一齐上前劝导,说:“太太不要悲啼了,人已经死了,哭也无益。”候弼又说道:“太太不要悲伤。大道也不早了,先把员外的尸首,抬到我们的庄上,买口棺材,成殓起来,然后再送你母子上平壤,岂不好么?”安人闻言,说道:“那们(样)我母子可就感恩不尽了。”遂问道:“义士高姓大名?”侯弼答道:“敝人姓侯名弼,表字元首,这仁里村的人氏。”安人说道:“就是侯义士了。”遂即拜了一拜。元首连忙还礼说道:“请安人上车吧。”于是安人上了车子,元首又让兵士抬着员外的尸首,回到庄上,将安太太让到他的家里,安置好了,又命家人,上街上骂(买)了一口棺材,把员外成殓了。到了次日,择了一块吉地,埋葬起来。太太送灵回来,又住了一宿。第二日命安成套上车子,就要起身。元首坚留不住,他就派了四名人,前去护送。安人对着元首说道:“义士请来上座,受贱人母子一拜吧。”
老安人未从开口泪盈盈,尊了声:“元首义士你是听:我夫妻带着家财去逃命,不料想中路上有灾星。我丈夫被那日人活打死,我母子也是几乎把命坑。多亏了义士率兵来搭救,才保全我母子的活性命。到后来又将我们收留下,还埋葬我的丈夫死尸灵。这恩德真是高如山来深似海,怎叫我生死存亡不感情。请义士快来上边坐,使我母子一拜尽尽这点诚。”侯元首再叁推辞说不可,老安人说不受拜来可不中。侯元首无奈这才上边坐,老安人母子双双拜流平。拜罢起来又把话来讲:“贱人我现在还有一事情,望义士千万不可不应允,鄙人奉送物一宗。我孩儿带着一块石如意,增(赠)与义士莫嫌轻。”说完了就将如意递过去,侯元首说道:“夫人你可不要把意生。日本人奇峰山上为贼寇,无故的把咱韩国来陵(凌)。咱全是韩国的好百姓,外人要欺服(负)就当把他攻。打他们本是我们应尽的职,这本是算不了甚么恩情。太太哪,你快快把车上,趁这天道暖和奔前程。”安人他使(拖)一礼来把车上,那四名护送庄丁随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