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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如何能透过媒体、教育、公共政策等种种管道去塑造社会的所谓“个性”,
但是比这些来自政府的操纵更基本,更原始的,她觉得是人的自私。
龙认为,言论限制是一个透明的网,一般人不去碰它就感觉不到“不
自由”。但总会有一些人“长了反骨”去碰那张网而被“电到”,对这些人视
若无睹是没有正义感,而把言论自由这种东西贴上“西方”标签,然后加以
反对,她认为是义和团的作风。
龙应台以尖锐的笔针砭时政著名,她的杂文集《野火集》,其中一文《中
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就批评中国人不讲公德心,在80 年代震动台湾,
如今她这把野火竟烧到狮城:1991 异议,只是这些声音新加坡人一般听不
见。
在这场争论中,确有持不同意见的,但这些声音不多。现任东南亚研
究院研究员的王贤勤表示,龙的论点及要求并无不对,因为亚洲范围很大。
他又说,龙虽住在欧洲,但却具亚洲人思想。
新加坡国立大学政治学者徐本钦也以持平及客观的看法表示,亚洲价
值观并不单一,印度、巴基斯坦等国的价值现就与新加坡很不相同。徐又进
一步指出,某一些领导人的看法,并不一定代表新加坡人的看法与观点。例
如,禁止人民吃口香糖,并不是新加坡人都认可、支持。前新加坡首席部长
马绍尔就公然表态,反对政府过度干预人民的自由与权利。而生孩子的问题,
也引起一些人的不满,认为政府干预他们的切身问题。
新加坡人不是没有不同的声音,但显然他们凝聚一个更强的共识,去
追寻东西方社会越来越缺乏的社会稳定与生活品质,但也势须在社会的主旋
律中去包容不同角落中所响起的杂音。
(原载香港《亚洲周刊》1994 年11 月号)为何只有一种声音?台湾作
家龙应台的《还好我不是新加坡人》在新加坡《联合早报)转载后,引起读
者热烈批评,针对她这篇文章所引起的反应,龙最近接受《亚洲周刊》专访,
以下是访问摘要:你对《联合早报》转载你这篇文章有何看法?我很高兴,
显然编辑认为这篇文章可以引起一些反省和讨论,但他们还是应该事先取得
我同意。
它所引起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但令人失望。近十篇反应中,不是
热血的辩护就是怒目攻击,反省与就事论事的讨论没有一篇,我不仅要问,
为什么只有一种声音?新加坡人自己也该觉得奇怪吧!
你对冯焕好等人的来函内容有何反应或反驳?有些作者由我的文章引
申为台湾对新加坡的不满。对不起,我不代表台湾人,只代表自己,在台湾,
有许多人欣赏新加坡的价值观,譬如《天下》杂志,同时也有许多人持相反
看法,譬如我。两种看法都属于一个多元的社会,谁也不代表谁。
有些作者读了我的文章之后,起而攻击台湾社会:国会打架、未婚妈
妈。。这是基本逻辑的错误。我批评新加坡,和台湾扯上什么关系?台湾有
台湾的问题,我对台湾的批评要比对新加坡严厉得多,但并不是这篇文章要
谈的事。
我不苟同一些人认为新加坡人可以代表“亚洲人”。如果日本首相大刺
刺地与西方对话,且口口声声“我们亚洲人如何如何。。”,我的反应会更
强烈。如果中国大陆的总理以亚洲人的代表自居,他也少不了“大汉沙文主
义”的嫌疑。
不以一己的价值观代表他人,是对异己文化的尊重,我们同时也要对
抗西方人对亚洲的刻板概念化,当新加坡人说“我们亚洲人如何如何”时,
他其实强化了欧洲人的传统偏见:“欧洲人”尊重自由,“亚洲人”强调集体。
欧洲人很愿意忽视亚洲人彼此之间的差异,因为那些差异会破坏他对亚洲人
的整体刻板概念。
当欧洲人体认到日本人与中国人,新加坡人与印度人之间存在着重大
的文化差异时,我们才能说,东西的了解向前跨了一步(假定亚洲人也体认
到挪威人与葡萄牙人有多么不同)。
至于自由不自由这个问题,因为太复杂,不是我那篇短文想讨论的题
目。我只是提出个人的立场:新加坡这种自由不投我所好。只是当新加坡人
振振有辞说:“我有阅读、写作、发言和出版的自由。。”时,我不得不问:
“是不是所有的新加坡人都和他一样有那样的自由——包括与政府或与社会
主流持相反意见的人?”如果他们没有,你是否太自私了?为什么你认为新
加坡部长不应以亚洲人的代表自居,跟欧洲人比较文化价值观?我觉得新加
坡部长可以“新加坡人”的身分很理直气壮地教训欧洲人,让欧洲人听到直
接的、不客气的批评是件很健康的事情。我只是反对他将亚洲人一元化、集
体化,同时在这里提醒他,南欧人比起北欧人,更高度重视家庭、族群与集
体。欧洲人也不能一概而论。
新加坡试图和强势西方文化作平等交流,值得鼓掌支持,可是前瞻少
不了自省,开拓者更不可缺兼容并蓄的大胸怀。民族情绪,爱国激情,没什
么用的!
中国大陆不少领导人常称赞新加坡的成就,并当作是学习榜样,你有
何看法?不只大陆,台湾也有政治人物称赞新加坡为好榜样。大陆的我管不
着,台湾的就使我戒慎恐惧,如履薄冰。台湾是从极权政体下走出来的,牺
牲多少人才有今天这一点自由保障,政客希望造成的逻辑很简单——“自由
造成动乱,安定需要集权”,人们一旦接受这个简化的逻辑,政客就有权力
的基础。
在我看来,任何简化了的“真理”都是危险的。
美国籍的一位学者原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执教,他最近撰文批评新加坡
的司法制度不够超然,引来警方人员调查。可能被控以藐视法庭罪名。你对
这件事又有何看法?你想如果我今天住在新加坡,登门按铃的将是谁?(原
载香港《亚洲周刊》1994 年11 月号)
第1 节 我的十年回首
1997 年正月,欧洲大寒,冻死了许多流浪汉。在俄罗斯边界和阿富汗,
仗继续打着。
不知其数的人死于沟壑,暴尸荒野。我们这些存活的人等着看1997 年
的徐徐开展。这一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将踏着钢铁的步伐进入香港,结束一
百五十多年的西方帝国主义的统治,开启另一页不可预测的历史。这一年,
是台湾解严的十周年纪念。
纪念?也许,但若说庆祝,许多人或许要反问:庆祝什么?与十年民
主如影随形的是官商勾结、黑道横行、权力斗争。对台湾这个社会,十年回
首,我们究竟进步了多少?从威权政治走进民主,我们又学到了什么?当旧
的价值一一解体时,我们是否还有某一个共同的信仰?我很想问问我的同代
人。
台湾的社会是否较十年前“进步”,恐怕没有人敢贸然回答,因为,嘿,
什么叫“进步”?人民的政治权力显然多了,但是行政的品质是否较从前为
高?治安是否较从前为好?生态环境是否较从前健全?遭受外侮的恐惧是否
较从前为低?答案恐怕都是:不见得。
然而对这个问题感觉困惑的当然不只台湾人。1989 年冷战结束之后,
欧洲人以为日子将从此美好,却发现,在冷战中至少部落间的仇恨之火也被
冻结,在自由的时代中却一一引燃爆发。一个西欧人固然不敢轻率说出“进
步”二字;一个东欧人,面对冒着烟的断垣残壁和有了自由却又买不起汽油
的生活,只能叹一口气吧。
人类的进步,不论是科技发明或思想制度的创新,极少没有副作用的,
而副作用的危害往往抵消了或甚至超过了“进步”的正面功用。20 世纪的
我们所目睹的许多灾难都和“进步”有关:医学发达导致寿命延长、人口膨
胀及饥馑问题;对俄罗斯和前南斯拉夫而言,冷战后的自由使他们陷入大混
乱,因为人们无力承担自由所相对要求的责任。仅只翻阅20 世纪,我就难
以相信历史是一条“进步”不断的直线发展。
从80 年代的直接参与到90 年代的距离观察,我在台湾这个民主实验
室中看出了一些东西,可是这些东西,没有一件不是前人已经体验过的。自
己蜕了一层皮才认识的“真理”,其实只是历史的老生常谈;然而亲身“悟”
出来的道理当然不是历史可以传授的,譬如一个孩子必得手指被火烫过、痛
过,才确切明白火和烫的真实意义。
有了90 年代,才发觉80 年代是多么单纯的敌我分明的时代。敌,就
是那个专制政权;我,就是所有反对强权、追求自由的人。压抑已久的社会
也有一个共同的默契:我们要民主;但是当民主真正到来时,我们似乎都傻
了眼。在新的组合里,原来专制阵营中出现了高喊民主自由的人;原来反对
阵营中,一旦掌有权力,就出现了行事独裁的人。原来千夫所指、万民唾弃
的国民党“老贼”突然显得高风亮节,因为民选出来的新一代“国会议员”
贪婪无厌、粗鄙不堪。究竟谁是我,谁是敌呢?傻眼的同时,我们理解了原
来当时只有一个敌人,就是统治政权;民主之后,敌人就在“我”的身边,
好大一串:财团形成利益团体收买政客,政客为了巩固选票结合黑道,黑道
为了充实地盘贿赂地方官吏,地方官吏利用职权勾结派系。。,一切,都在
民主的旗帜下进行;而由于民主的结构,这一切都经过了“我”的默许与合
作,我,就是自己的敌人。三分之一的民意代表有犯罪前科,老百姓应该义
愤填膺吗?什么义愤,什么填膺?他们全是“我”老百姓一人一票选举出来
的。义愤填膺就是自打耳光。
这种讽刺,哪里是当年关注民主运动的我们所能预见的呢?可是严肃
的历史剧演变为荒唐闹剧是有前例的。1912 年1 月1 日民国成立,孙中山
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