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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 女人最喜欢两种男人, 一种有财, 一种有才。”
林雨翔信服地点头。
梁梓君再苦苦酝酿下一个哲理,无奈牛也不是一下子能吹出来的,哲理的生成过程好似十月怀胎。梁梓君硬是加快速度,终于有了临产的感觉,却不幸生下一个怪胎:“我告诉你,这年头的妞眼里没有男人,只有钞票。其实欣赏什么‘才华’,假的!她们只欣赏能换钱的才华,归根结底,是要钱!”
“唔。”林雨翔的旧观念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呶,以后,你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我好了!我给你指点。”
“谢谢谢谢。”林雨翔涉世极浅,被哄得对梁梓君双倍感激。
梁梓君俨然道:“其实呢,这个说难也不难,只要胆大心细,多撒些谎,多摆些酷,理论结合实践。衣服多注意更换,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还要,多一些甜言蜜语,多一些哄,女人其实最像动物了,多哄几下,多摸几下头,就乖了!”
“噢,是啊。”林雨翔获益匪浅,想父亲真是不枉费金钱,让儿子补到这么深刻的课,终生受用。
梁梓君又侃侃而谈,不去当老师真是可惜了,“我跟你说,你最主要的呢,还是写情书。女的最喜欢那玩意儿,尤其是第一封,最主要!”
“是吗?”
“屁话,当然是,你最好呢,要仿造什么唐诗宋词,女人最喜欢!”梁梓君铿锵道。
“噢,那该怎么写呢?”
“告诉你,其实女人第一眼喜欢的是才,男人有才,她吹牛才会有本钱,然后呢,要发展,等到两个人亲热得男人叫她叫‘宝贝’了,她就把‘宝’字留着,而那个‘贝’呢,送给你的‘才’,她就爱‘财’了。”说完自己也惊奇不已。《说文解字》摆在梁梓君面前,真是相形见绌了。但他解字有功,却没回答林雨翔。没当老师的梁梓君竟已染上天底下大多数老师的毛病。
林雨翔叹服得自己问了什么都忘了,直夸:“说得有道理!”
梁梓君这时才想起,说:“噢,你刚才问我怎么写是吧?这太简单了。我告诉你,最主要呢要体现文才,多用些什么‘春花秋月风花雪月’的,写得浪漫一些,人家自然喜欢!”
上完理论课,梁梓君摊开笔记本,展示他的思想火花,上面尽是些情诗。古今协作中美合璧:
My Love: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我凝视你的眼,见到一种异常的美。Theres a summer place where it may rain of storm。Therere no gloomy Sky when seen through the eyes of there who are blessed with love and the sweet secret of a summer place is that its any where。悠悠爱恨之间,我心永远不变,纵使沧海桑田,追逐你到天边。我不在乎昨天,我无所谓明天,抛开世间一切,惟独对你想念。
雨翔觉得这诗比他大哥的“退思忘红豆”好多了,浅显易懂,奉承说:“这诗好!通俗!”
“什么呀!这是落伍的,最好的诗是半明不白的,知道了吗?”梁梓君的观点基本雷同于雨翔表哥,可见雨翔表哥白活了四年。
“唔,原来这样!是谁教你的,那——你会有崇拜的人吧?”
“崇拜的人?我——我只崇拜我。”梁梓君气愤地恨不得跟在尼采后面大喊“打倒偶像”,声音猛提一阶,说:“老子没有要敬佩的人,我有的是钱。”
韩寒五年文集
三重门6(5)
这话声音太响,化学老师为自己的话汗颜,终于加力说:“同学们不要吵!”这句话像从天而降,吓得四周一片寂静。然后他又低声埋头讲化学。四个学生稍认真地听着,听得出来,这化学老师一定是文人出身,说话尤废,仿佛奥匈帝国扔的炸弹,虽多却无一击中要害,尽听他在说什么“化学的大家门捷列夫的学习化学方法”,无边无垠的却扫了四人的兴,又各顾着谈话。
梁梓君又问:“林兄,你是不是也有那个呢?”
“唔——没有没有——”林雨翔说这话的本意是要让梁梓君好奇地追问,好让自己有够大的面子说心事, 不料语气过分逼真, 梁梓君摆手说: “算了, 我不问你了。”
“其实——也——我也算了!”雨翔说。
梁梓君自豪地说:“你啊,我看你这么羞涩,这事你苦了!我给你挑吧。”
雨翔以为梁梓君果然信望卓著,亲自遴选,理当不胜感激,然而目标已有一个,中途更换,人自会有罪恶感,忍痛推辞:“不必不必了。”
梁梓君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嘘一口气,想大幸林雨翔这小子害羞地不要,否则要害苦自己了。说出来的话也释掉了重负,轻装如远征军队,幽幽在小房间里飘荡:“也好!自己挑好!”
化学老师抛弃门捷列夫,瞪他一眼。又舍不得地重拾起来再讲。
待到九点,四个人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恹然欲睡。化学老师完成任务,卷起书往腋窝里一夹,头也不回走了。白胖高进来问:“效果怎么样?”
“好——”四人起哄。
“好就好,我请的老师都是,那——是水平一流的。这个礼拜五再来补英语,是个大学的研究生,英语八级。”
两个女生跳起来问:“帅不帅?哇,很有才华吧?”
白胖高懂得连续剧里每集最后要留个悬念以吸引人的手法,说:“到时你们看了就知道了!”那两只跳蚤高兴地拍手说:“我一定要来!”
夜很深了。漫天的繁星把沉沉的天地连结起来。最远方的亮光,忽地近了。
那晚林雨翔辗转难眠——梁梓君灌授的知识实在太多了,难以消化。只好把妥善保存的复审一遍,越想越有道理,恨不得跳出被窝来写情书。无奈,爱情的力量虽然是伟大的,但大力士却也不见得耐寒。雨翔的灵魂默默跳了三次,都冷得返回告诉肉体跳不得。
权衡以后, 雨翔决定在床上写。因为学者相信, 一切纯美爱情的结束是在床上,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若能又在床上开始的话, 也算是一种善始善终的首尾呼应。
给一个人写第一封情书的感觉好比小孩子捉田鸡,远远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声,走近一看,要么没有了,要么都扑通跳到水里。好不容易看见有只伏在路边,刚要拍下去,那田鸡竟有圣人的先知,刹那间逃掉了。雨翔动笔前觉得灵感纠结,话多得写不完,真要动笔了,又决定不了哪几句话作先头部队,哪几句话起过渡作用,患得患失。灵感捉也捉不住,调皮地逃遁着。
咬笔苦思,想应该试用“文学的多样性”,就第一封而言,最好的还是诗,含蓄不露才是美。这时他想到了大哥寄来的诗词,忙下床去翻,终于找出《少年游》、《苏幕遮》,体会一下意境,想这两首词太凄悲,留着待到分手时才能派上大用场。而赵传的《那年你决定向南而去》似乎意境不符,那首《当初就该爱你》也嫌露骨。相比之后,觉得第三首尚有发展潜力,便提炼出来改造。几个词一动,居然意境大变,够得上情诗的资格:
是否你将要向北远行
那我便放弃向南的决定
你将去哪座茫茫城市
我终究抱着跟随的心
时光这样的飞逝
我们也许没有相聚的日子
我愿深埋这一份情
直到回忆化成灰烬
愿和我一起走吗
走过会了却心中无际的牵挂
把世上恩怨都抛下
世事无常中渐渐长大
和我一起走好吗
不要让思绪在冷风里挣扎
跟随我吧你不会害怕
一起营造那温馨的家
区区十六行,雨翔写了一个多钟头,中途换了三个韵脚,终于凑成。这首小诗耗尽了他的才气。他感到,写诗真是人生的一大折磨,难怪历代诗人里大多都瘦得骨皮相连。
娘不嫌自己的孩子丑。雨翔对这诗越看越喜欢。其实这诗里的确有一个很妙的地方,寓意深刻——它第一节是要跟随女方的,是男人初追时普遍的谎话。到第四节,掩饰不住,本性露了出来,变成“跟随我吧”,才是真正的诚实。
写完诗,时间已逾十二点。雨翔几乎要冲出去投递掉。心事已经了却,睡意也不请自到。这一觉睡得出奇地甜,梦一个连一个,仿佛以后几天的梦都给今夜的快乐给透支掉了。
第二天雨翔晚起。林母正好归家,把儿子叫醒。雨翔醒来后先找情诗,再穿好衣服,回想昨夜的梦,可梦境全无。做了梦却回忆不起来的确是一种遗憾,正好比文章发表了收不到稿费。
他匆忙赶到学校,正好Susan也在走道上背英语,两人相视一笑,反而笑得林雨翔惊慌了,昨夜的勇气消失无踪。怏怏走进教室,奇怪怎么勇气的寿命这么短,好像天下最大的勇气都仿佛昙花,只在夜里短暂地开放。思索了好久,还是不敢送,放在书包里,以观后效。由于睡眠的不足,林雨翔上课都在睡觉。被英语老师发现一次,问个题目为难他,雨翔爽朗的一个“Pardon再说一遍。”,硬把英语老师的问题给闷了回去——那英语老师最近也在进修,睡得也晚,没来得及备课,问题都是随机问的,问出口自己也不记得了,只好连连对雨翔说:“Nothing,Nothing,Sit down,Please sit down,dont sleep。没什么没什么,坐,请坐,别睡了。”雨翔没听到他的“Dont sleep”就犯了困,又埋头睡。
韩寒五年文集
三重门6(6)
文学社那里没有大动静,征文比赛的结果还没下来。马德保痴心地守候,还乐颠颠道:“他们评选得慢,足以见得参加人数的多,水平的高。”骗得一帮只具备作家的文笔而尚没练就作家的狡猾的学生都信以为真。
每周的课也上得乏味。马德保讲课只会拖时间而不会拖内容,堂而皇之的中西文学史,他花了一个月四节课就统统消灭。没课可上,只好介绍作家的生平事迹,去借了一本作家成名史。偏偏那本书的作者似乎看多了立体未来主义《给社会趣味一记耳光》的宣言,字里行间给大作家打耳光,马德保念了也心虚,像什么“郭沫若到后来变成一只党喇叭,大肆写‘亩产粮食几万斤’的恶心诗句,这种人不值得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