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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宝玉又不解何故,在窗外只是低声叫好妹妹好妹妹,黛玉总不理他。宝
玉闷闷的垂头不语。紫鹃却知端底,当此时料不能劝。那宝玉只呆呆的站着。
黛玉只当他回去了,却开了门,只见宝玉还站在那里。黛玉不好再闭门,宝
玉因跟进来,问道:“凡事都有个原故,说出来人也不委屈。好好的就恼,
到底为什么起呢?”黛玉冷笑道:“问我呢!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原是给你
们取笑儿的,——拿着我比戏子,给众人取笑儿!”宝玉道:“我并没有比你,
也并没有笑你,为什么恼我呢?”黛玉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
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还利害呢!”宝玉听说,无可分辩。黛玉又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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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恕。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儿?这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他和我玩,
他就自轻自贱了?他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民间的丫头。他和我玩,设如我
回了口,那不是他自惹轻贱?你是这个主意不是?你却也是好心,只是那一
个不领你的情,一般也恼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小性儿、行动肯恼人’。
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恼他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呢?”
宝玉听了,方知才和湘云私谈,他也听见了。细想自己原为怕他二人恼
了,故在中间调停,不料自己反落了两处的数落,正合着前日所看《南华经》
内“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蔬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又曰
“山木自寇,源泉自盗”等句,因此越想越无趣。再细想来:“如今不过这
几个人,尚不能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何为?”想到其间,也不分辩,自己转
身回房。黛玉见他去了,便知回思无趣,赌气去的,一言也不发,不禁自己
越添了气,便说:“这一去,一辈子也别来了,也别说话!”那宝玉不理,竟
回来,躺在床上,只是闷闷的。袭人虽深知原委,不敢就说,只得以别事来
解说,因笑道:“今儿听了戏,又勾出几天戏来。宝姑娘一定要还席的。”宝
玉冷笑道:“他还不还,与我什么相干?”袭人见这话不似往日,因又笑道:
“这是怎么说呢?好好儿的大正月里,娘儿们姐儿们都喜喜欢欢的,你又怎
么这个样儿了?”宝玉冷笑道:“他们娘儿们姐儿们喜欢不喜欢,也与我无
干。”袭人笑道:“大家随和儿,你也随点和儿不好?”宝玉道:“什么‘大
家彼此’?他们有 ‘大家彼此’,我只是赤条条无牵挂的!”说到这句,不觉
泪下。袭人见这景况,不敢再说。宝玉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翻
身站起来,至案边,提笔立占一偈云: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写毕,自己虽解悟,又恐人看了不解,因又填一只《寄生草》,写在偈
后。又念了一遍,自觉心中无有挂碍,便上床睡了。
谁知黛玉见宝玉此番果断而去,假以寻袭人为由,来看动静。袭人回道:
“已经睡了。”黛玉听了,就欲回去,袭人笑道:“姑娘请站着,有一个字帖
儿,瞧瞧写的是什么话。”便将宝玉方才所写的拿给黛玉看。黛玉看了,知
是宝玉为一时感忿而作,不觉又可笑又可叹。便向袭人道:“作的是个玩意
儿,无甚关系的。”说毕,便拿了回房去。
次日,和宝钗湘云同看。宝钗念其词曰: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
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看毕,又看那偈语,因笑道:“这是我的不是了。我昨儿一支曲子,把
他这个话惹出来。这些道书机锋,最能移性的,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存
了这个念头,岂不是从我这支曲子起的呢?我成了个罪魁了!”说着,便撕
了个粉碎,递给丫头们,叫快烧了。黛玉笑道:“不该撕了,等我问他,你
们跟我来,包管叫他收了这个痴心。”
三人说着,过来见了宝玉。黛玉先笑道:“宝玉,我问你:至贵者宝,
至坚者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宝玉竟不能答。二人笑道:“这样愚钝,
还参禅呢!”湘云也拍手笑道:“宝哥哥可输了。”黛玉又道:“你道‘无可云
证,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据我看来,还未尽善。我还续两句云:‘无
立足境,方是干净。’”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
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作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诸僧各出
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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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惠能在厨房舂米,听了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
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给了
他。今儿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丢开
手不成?”黛玉笑道:“他不能答就算输了,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了。
只是以后再不许谈禅了。连我们两个人所知所能的,你还不知不能呢,还去
参什么禅呢!”宝玉自己以为觉悟,不想忽被黛玉一问,便不能答;宝钗又
比出语录来,此皆素不见他们所能的。自己想了一想:“原来他们比我的知
觉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想毕,便笑道:“谁又参禅,不
过是一时的玩话儿罢了。”说罢,四人仍复如旧。
忽然人报娘娘差人送出一个灯谜来,命他们大家去猜,猜后每人也作一
个送进去。四人听说,忙出来至贾母上房,只见一个小太监,拿了一盏四角
平头白纱灯,专为灯谜而制,上面已有了一个,众人都争看乱猜。小太监又
下谕道:“众小姐猜着,不要说出来,每人只暗暗的写了,一齐封送进去,
候娘娘自验是否。”宝钗听了,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无新奇,口
中少不得称赞,只说“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早猜着了。宝玉、黛玉、
湘云、探春四个人也都解了,各自暗暗的写了。一并将贾环贾兰等传来,一
齐各揣心机猜了,写在纸上,然后各人拈一物作成一谜,恭楷写了,挂于灯
上。
太监去了,至晚出来,传谕道:“前日娘娘所制,俱已猜着,惟二小姐
与三爷猜的不是。小姐们作的也都猜了,不知是否?”说着,也将写的拿出
来,也有猜着的,也有猜不着的。太监又将颁赐之物送与猜着之人,每人一
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独迎春贾环二人未得。迎春自以为玩笑小事,并不
介意;贾环便觉得没趣。且又听太监说:“三爷所作这个不通,娘娘也没猜,
叫我带回问三爷是个什么。”众人听了,都来看他作的是什么,——写道:
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
众人看了,大发一笑。贾环只得告诉太监说:“是一个枕头,一个兽头。”
太监记了,领茶而去。
贾母见元春这般有兴,自己一发喜乐,便命速作一架小巧精致围屏灯来,
设于堂屋,命他姊妹们各自暗暗的做了,写出来粘在屏上;然后预备下香茶
细果以及各色玩物,为猜着之贺。贾政朝罢,见贾母高兴,况在节间,晚上
也来承欢取乐。上面贾母、贾政、宝玉一席;王夫人、宝钗、黛玉、湘云又
一席,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又一席,俱在下面。地下老婆丫鬟站满。李宫
裁王熙凤二人在里间又一席。贾政因不见贾兰,便问:“怎么不见兰哥儿?”
地下女人们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叫他
去,他不肯来。”女人们回复了贾政,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拐孤!”贾
政忙遣贾环和个女人将贾兰唤来,贾母命他在身边坐了,抓果子给他吃,大
家说笑取乐。往常间只有宝玉长谈阔论,今日贾政在这里,便唯唯而已。馀
者,湘云虽系闺阁弱质,却素喜谈论,今日贾政在席,也自拑口禁语;黛玉
本性娇懒,不肯多话;宝钗原不妄言轻动,便此时亦是坦然自若:故此一席,
虽是家常取乐,反见拘束。
贾母亦知因贾政一人在此所致,酒过三巡,便撵贾政去歇息。贾政亦知
贾母之意,撵了他去好让他姊妹兄弟们取乐,因陪笑道:“今日原听见老太
太这里大设春灯雅谜,故也备了彩礼酒席,特来入会。何疼孙子孙女之心,
便不略赐与儿子半点?”贾母笑道:“你在这里,他们都不敢说笑,没的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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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闷的慌。你要猜谜儿,我说一个你猜,猜不着是要罚的。”贾政忙笑道:
“自然受罚。若猜着了,也要领赏呢。”贾母道:“这个自然。”便念道:“
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
贾政已知是荔枝,故意乱猜,罚了许多东西,然后方猜着了,也得了贾
母的东西。然后也念一个灯谜与贾母猜。念道: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
说毕,便悄悄的说与宝玉,宝玉会意,又悄悄的告诉了贾母。贾母想了
一想,果然不差,便说:“是砚台。”贾政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猜就是。”
回头说:“快把贺彩献上来。”地下妇女答应一声,大盘小盒,一齐捧上。贾
母逐件看去,都是灯节下所用所玩新巧之物,心中甚喜,遂命:“给你老爷
斟酒。”宝玉执壶,迎春送酒。贾母因说:“你瞧瞧那屏上,都是他姐儿们做
的,再猜一猜我听。”
贾政答应,起身走至屏前,只见第一个是元妃的,写着道: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打一玩物。
贾政道:“这是爆竹吗?”宝玉答道:“是。”贾政又看迎春的,道:
天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