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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身后的小窗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只见那审问员越过我肩膀询问地一望,然后会意地点点头,便开始了。
〃你写了几封信给工宣队要求谈话,现在,你准备好作全面交代了?我要求工宣队对我的案子作全面核实,澄清对我的不公正控告。我知道工宣队代表毛主席,我希望你们能按毛主席的政策办事,分清有罪与无罪。我来这里已有两年了,把一个无辜的人在看守所里关押两年,这是吧是太长了?〃我说。
〃你确是来这里已有两年以上了,但你的态度毫无改善。你仍想蒙混过关。要知道,无产阶级造反派已取得了伟大胜利,现在的形势,与你第一次提审时已大不相同了。你难道没有听到中央关于刘少奇的决议吗?即便是刘少奇也无法在无产阶级造反派手中漏网,更何况你!我没有任何隐瞒之处,我请你们摆出事实。〃我说。
〃我们会把你的事实公之于众的,就像对刘少奇一样,他是海外帝国主义、台湾国民党和中国资产阶级的代理人,是头号走资派,也是你们的总后台。你现在成该放明白点,所有企图破坏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阴谋,业已破产了。
〃谁要破坏中国社会主义?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我说。
〃你们这些属于资产阶级范畴的家伙,都是现行的或潜伏的帝国主义及国民党的代理人,刘少奇一伙则是混入党内的暗藏的代理人。〃那审问员说。
他的争辩那般荒唐,对刘少奇的控诉又是那般可笑,令我听了都恶心。那些极左领导要求中国人民相信当时的中央委员会对刘少奇作出的决议,是对人民智慧的侮辱。为了刺激他们,我佯装不知趣地说;〃我一直对刘少奇主席很尊敬,我不能分肯定他真有这些罪行。可能其中弄错了。大家都知道他曾不惜生命安危,与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及资产阶级进行过斗争。〃十分高兴我那番佯装愚昧迟钝的话语,当场起了颗炸弹的作用。他们开始暴跳如雷:〃你竟敢包庇共产党的叛徒,竟敢对抗中央决议!你竟敢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从造反派的立场来说,他这样做是正确的。但奇怪的是,只有那个青年工人和解放军军官,似乎是真的动怒了,其他三人,只是好奇又感兴趣地看着我,显然他们并无动怒且也不对此加以反对。我想,他们是听到我在为刘少奇辩护而感到有点快意。同时,他们对像我这样一个反党犯人,竟会对刘少奇怀有这般深厚的感情而好生奇怪。
我发现即使极左分子的骨干,也有人仍对刘少奇心怀同情的。这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我决定将我们之间的对话拖延下去。〃我不反对中央的决议,也不反对毛主席,谁敢这样做呢?我只是建议,打倒刘少奇主席的材料必须完全可靠。〃我说。
〃闭嘴!不准把'叛徒'呼为'主席'。〃那青年工人激烈地大叫着。提审员和记录员只是两眼凝视着自己跟前的文件,而那位老工人,似对目前的场景颇为欣赏,在他嘴角闪现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你不可以把中央委员会揪出来的人称为'主席'。〃那审问员说。
〃那是因为我叫惯了,刘主席〃只见那审问员瞪眼盯着我,而那个青工已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我就改口道:〃刘少奇。〃我继续说下去:〃长期来他在中国人民眼中是位革命英雄,对党的各项工作都有着伟大贡献,包括对社会主义建设及对党员的培养,毛主席的著作里也曾几次表扬了刘少奇。现在一下子要转过弯来,把他想得很坏很坏真不容易。可能他只是犯了一次错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希望毛主席会原谅他,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是好朋友呀!别做梦了,毛主席永远不会原谅他!〃那青年工人说。
〃现在国外可要嘲笑我们了。怎么几十年来,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这么一位重要人物,忽然被发现竟是一个叛徒。人家都不会相信他竟会瞒过所有的领导人包括伟大英明的领袖毛主席本人。这真是不可思议了,这样不是也让毛主席很失面子了?〃我问他们。
〃我们才不管帝国主义资本主义他们会怎么说,他们反正是不会讲我们好话的。中国的内政与他们无关。〃那青年工人越讲越来劲,〃包庇刘少奇就是犯罪行动,他是反革命!因此你也是反革命!〃'〃我知道我不是反革命,我拥护人民政府和共产党,我最最尊敬伟大领袖毛主席了。我要求你们彻底澄清我既没反党反政府之行动,也没有这类言论。〃我坚定又冷静地说。
〃你想威胁我们,以达到蒙混过关的目的?别在这里耍花招了。你是什么人?可以向政府提出质问?即便你从未犯过罪,你也是个吸取劳动人民血汗的可耻剥削者。反正我们已掌握了确实的证据,证明你是帝国主义的特务。〃那位审问员说着,一边擂着桌子。
我忿恨不已,竟然也冲上去对着倒们擂桌子。他们都猛地楞住了,〃嗖〃地一下全站了起来。
那位军人从枪袋里拔出了手枪,将枪口对着我大喊着:〃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我站定在房间正中面对着他说:〃要是你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我是有罪的,你可以立即枪毙我。〃我们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相持不下,这时,其他人都呆若木鸡般地在一边看着,谁也没开腔。
〃镇静一点,早就听说你是个患有癫痫狂的神经质女人,控制一下自己,回到你位置上去,假若你再挪开那椅子一步,我就用铁链把你绑起来。〃那提审员把手一挥,令我回到自己座上去,那个解放军也把枪收回了,但两眼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在这场混乱中,唯一保持沉着冷静的,就是那个老工人。
他近乎同情地打量一下我,可能他也开始相信,我真的是无辜的。
我回到座上坐下,那审问员开始严正地训话了:
〃包庇中央决议公布的打倒者,是严重的政治错误,凭这点就可以判你几年刑。但我们考虑到你没有机会全面了解文化大革命的进展,因此思想跟不上形势,所以饶了你这一次。
〃我们伟大舵手毛主席领导下的革命造反派,有决心把社会上隐藏的敌人揭发出来,不论他们地位有多高,伪装得多么巧妙,你必须看清这一点,你要丢掉一切幻想,要知道你是混不过去的。〃那审问员说。
〃我对形势很了解。我认为对真正的敌人,确实应该加以惩罚。但你们不能把根本没有反政府的无辜者错认为敌人。我要求你们全面彻底地调查我的案情,假如你确有证据表示我不老实,真的犯下了反政府反党的罪行,你们可以判我死刑。但假如你们发现我是无罪的,那么政府必须向我道歉,并且应在报上刊登道歉启事,公之于众。〃我正色说道。
〃道歉启事?〃那年青工人一脸讪笑嘲弄之情说,〃你以为你是谁?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虽然我不是当官的,但我是一个中国公民。你又在重提修正主义的论点了,怪不得你要保刘少奇,他确是你的后台老板。人类不可能平等,自人类划分成互相敌对的两个阶级,得胜的阶级就得将他们的意志强加于被征服的阶级。只要存在阶级,便不会有真正的平等。〃那审问员说。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愿顾及法律,就会惩办一个无辜的人,仅仅是因为那人是资产阶级?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假如有必要,就得这样。资产阶级是我们的敌人,但我们希望对大部分的资产阶级分子实行改造,使他们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而那些拒绝改造还要反对我们的,当然就要叫他们灭亡。不管怎么,无产阶级制定的法律,就是为本阶级利益服务的。既然如此,那很简单。因为你们已把我列为资产阶级的一分子,我又年老体弱,无力再以劳动来自食其力。那么,你为何不干脆枪毙我以一劳永逸呢?还花什么时间来审问?我们要你交代,是因为你的问题还涉及到其他一些人。你个人不足为奇,我们才不管你是死还是活呢。〃那审问员冷漠无情地说。
还牵涉刘其他人?他们是指谁昵?我感到更加迷惘不解了。
〃涉及到一些人?你是指亚细亚上海办事处那些旧职员吗?当然不是。他们算什么?和你一样微不足道。我们要了解的,是那些指使你和其他像你一般的家伙,为了帝国主义的利益来暗中破坏我们国家安全的幕后策划者。你们这是指谁?刘少奇?我保证我从未见过他。刘少奇是其中之一,但现在他已不起作用了,不过还有其他人依然在打着红旗反红旗!他们尚未被揭发出来,是他们制定的政策,让你们的阴谋得逞,为帝国主义利益来从事反对我们国家的活动。〃真不可思议!原来他们对我进行迫害,对亚细亚指控,却不是因为排外主义,或执行阶级报复。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看来他们的对象,是制订准许外国公司在中国营业的政策的共产党领导干部。假如他们把我和其他类似我的人,给打成外国间谍,那么他们就可断言,准许外国公司在中国经营业务,就是为外国代理人进行间谍活动提供据点和温床。不管怎样解释,我已成了共产党内部势不两立的政策交战中一个人质了。在我与他们抗争辩解时,我是在维护共产党内部某些我既不认识他们,他们也根本对我毫无所知的高级干部。这种微妙的状况不禁令我啼笑皆非。这就好比是一幅印象派画像,只有知晓其中奥妙的人才会悟出。
那审问员打断了我的思索。〃现在你回忆一下,在一九四九年共产党解放上海之前,在怎么样的情况下,国民党命令你丈夫留在上海的?他们是否唆使他潜伏在人民政府内部,从而伺机破坏?我丈夫之所以留在上海,是因为他希望人民政府能把久经战火折腾的中国,从经济危机和政治危机中摆脱出来,为中国人民建立一个富强的新中国。我和丈夫都是唯心主义者,对阶级斗争也毫不理解。毛主席的文章在上海,只是在地下党中传阅。有些文件,我们在大学任教的教授朋友,也曾给我们阅过,其中似从没提到过阶级斗争,毛主席只提出过要组织统一战线,联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