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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到的猎物。
船很长时间都停着不动,只在风中转着圈,被海浪撞来撞击的。甲板上也没有一点儿声音。也许意大利水于已经离开了?艾斯苔尔仍然紧紧抓着妈妈的手。那么静那么静,小孩子们都醒了,他们开始哭,而他们的妈妈把他们紧紧抱在胸前,想要堵住他们的哭声。
一分一秒都显得是如此漫长,这痛苦的等待使得心跳都变得断断续续。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甲板上重又响起丁脚步声,接着是船长的声音“升帆!升帆!”风又开始吹动风帆。桅杆在吱嘎作响,还有桅上装置起动的尖利的声音。船又开始破浪前进了,船身向一侧倾斜着。
艾斯苔尔觉得再也没有比眼前更美的了。在黑暗之中,人们又开始说话了,起初声音还低低的,接着越来越响,各种声音同时响起来,人们叫着,笑着,唱着。舱门再次打开了,西尔维奥拎着盏防风灯走了下来。他说“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人都兴奋地叫着,鼓着掌。过了一会儿,马达重新发动起来,那机器的轰鸣却似一种柔和的音乐。人们就地躺了下来,头枕在那些为到目的地而准备的包袱上。艾斯苔尔睡了,可是握着伊丽莎白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她倾听着马达震在船板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眼睛定定地望着防风灯那一星灯光。
太阳升起前,地上了甲板。水手们还在睡觉。当她打开舱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海风几乎阻滞了她的呼吸。那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被关在舱里,于是她站了一会儿,一动都没能动。接着她小心翼翼地一直走到船头,然后停在三角帆的那个三角形前。就在这里她看见了海上日出。
起初,只有一团模糊的蓝影子,星星在闪烁,还有星系那模糊的光芒。渐渐地,海平线方向变得澄明起来了,正前方的一个斑点抹去了星星。在很短的时间里,天变作了灰色的,海也显现了出来,峰光粼粼,天边伸展着一条海平线,如同裂缝一般。船有节奏地前进着,慢慢地,超过了一丛又一丛的海浪,没有碰撞的感觉,只有海风吹着风帆,还有马达单调的震动。日光渐亮,艾斯苔尔直定定地望着那条狭长的海平线,一眨不眨的,目光从未曾离开过。她靠着舷索,觉得自己仿佛与船艏都融为一体了,是她自身在破浪前进,是她自身在随心所欲地滑行,就像是只展翅飞翔的小鸟,径直往海平线飞去,想要第一个发现海岸线,那海岸线细细的,轻如云烟,然而却不失真实,她就这样守候着大海,直到眼睛都发痛了。
她这样呆就足几个小时。后来是西尔维奥触了触她的肩。“小蛆,请。”她不解地望着他。太阳现在已经升高了,大海在燃烧着。西尔维奥扶着她一直走到船的船楼;“船长不让……这太危险了。”他发“危险”这个词的时候没有翘舌,但是艾斯苔尔却笑不出来。他的脸不知是因为风吹的原故,还是那双眸子太过沉重的原故,一直僵僵的。
“来,我们马上会给您送点咖啡来的。”但是她走到黑洞洞的舱门边时,艾斯苔尔却不愿意进去了.她无法下到船舱的深处去品尝那种恐惧和等待的滋味。如果她下去了,以色列圣地的海岸线就再也不会在海上出现了。她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也许是风和阳光让她流泪的,但是突然,她觉得自己喉头也在抽泣。西尔维奥望着她,有点窘,然后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让她在甲板上坐下来,坐在艉楼的梯子上,这样不太容易被人看见。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只陶瓷杯来,他说:“咖啡。”她用这滚烫的液体润了润唇。她的头发因为泪水沾在了脸上,嘴唇似乎也很难再挤出笑容来。“谢谢”。她很想开口说话,或是提些问题,但是那些词仿佛无法在从她喉咙口冒出来。小伙子明白了她的目光。他指着海平线,在船艏的方向,说“就在中间。”然后他就和别的水手一道走开了。艾斯苔尔听见他们都在嘲笑他。
乘客们陆续出了船舱。太阳正当午,照耀着大海,那些女人和孩子刚到甲板上来的时候,都纷纷用手遮住眼睛。所有的人都是那么疲惫,苍白,昏懵懵的,就像在船舱深处已经呆了几年似的。男人也都胡子拉茬,衣衫褴褛。他们待着礼帽或是鸭舌帽用来遮挡太阳和海风。女人裹在头巾里,有些人穿起了毛领大衣。上了年纪的人则穿着他们的皮里长袍。一个接一个的,他们都聚到甲板上来,在船的后半边,他们静静地望着东方的海平线。约伯·约埃尔也在,穿着他的黑衣服。
在操作室里,水手打开了收音机,音乐飘了出来,又渐渐远去了。这是一种岢怪,粗糙的歌声,就像是那晚,艾斯苔尔在墨西拿海峡所听到的比利·郝力傣演唱的一支布鲁斯舞曲。
伊丽莎白也出来了。牧羊人雅克扶着她。在一袭黑衣的衬托下,她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了。艾斯苔尔想迎上去的,可是人流挡住了她,她根本穿不过去。她登上了舷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伊丽莎白也和别人一样,定定地望着海平线。现在,太阳已经开始往船的另一头沉下去了。风也止了。突然,在人尚未明白之际,海岸线就在那里了,在船的前方。谁也没有说话,好像是怕搞错似的。每个人都看着大海上出现的这条灰色的线,如同一缕蒸汽一般。在海岸线上方,云也停滞了。
接着男男女女的声音都在重复同一个词:“以色列圣地!以色列圣地!”甚至连意大利水手也都停下不动了。他们也都望着这条海岸线。
夕阳照耀在海岸上。帆显得更白了。第一次,人们看见船的周围有鸟在飞翔。它们的啼叫在静静的大海上响起来,在鼎沸的人声上方,在马达的轰鸣上方,还有那支比利·郝力傣的曲子上方。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倾听鸟鸣。艾斯苔尔想起了那只穿越群山的黑鸟,就是那时父亲指给她看的那只。他们也一样吧,在夜晚来临前就能到达了。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海滩上休息了。
约伯·约埃尔走到舷梯边来。他把头发和胡子梳得整整齐齐的,那身黑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一副盔甲。他的脸上写着疲惫,焦虑,但同时也散发着一种能量,他的眼睛就像那时在法国的牢房里念《创世纪》一般闪烁着光芒。他穿过人群,和每个人打招呼,就好像是在外游离了很长时间又回到了他们当中一样。尽管他的脸已经很倦了,他的侧影看上去还像个小伙子。
在舷梯前,他停下了,打开了书。现在,大家都朝着他而不再去看延伸在船艏前的那道海岸线了。弗鲁罗船长也来了,水手们关掉了广播。在大海的一片寂静之中响起了约埃尔的声音。他慢慢地念着,依旧是那种神奇而柔和的语言,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说的那种语言,莫伊斯在罪孽沙漠里说的那种语言。艾斯苔尔听不懂。然而这些词还是进入了她的体内,就像以往那样,和她的呼吸混杂在一起。那些词在如此湛蓝的海面上闪闪发光,他们照耀着船体的每个部分,甚至是那些在旅途中已经被弄的肮脏不堪的地方,甚至甲板上的污点.还有风帆上的裂口也闪着光。
它们照耀着每张脸。穿着黑衣服的女人,戴着花头巾的年轻姑娘,男人,孩子,所有的人都在听。在书的句与句之间,约埃尔会稍事停顿,这时就能听见船艏的声音,还有马达的轰鸣。这些书上的话就像大海一样美,它们推着船往前进,一直驶向那灰蒙蒙的以色列圣地的海岸线。
艾斯苔尔坐在舷梯台阶上,一边听着,一边望着越来越大的海岸。这些话语再也不会消失了。约埃尔念的和牢房里一样的句子,在说善与恶,光明和正义,还有这世界上人的初生。而今天,正是这样的,是创世。大海也是崭新的。大地刚刚出现在一片混沌之上,阳光第一次普照人间,天上,小鸟在船的前方飞翔,就是为了把他们的初生之地指引给他们看。
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快,就像是在梦中一般。“七兄弟”号在一片大海滩前抛了锚,后面是群山暗绿色的线条。船板一直延展到船上,人们陆续下了船。轮到艾斯苔尔和伊丽莎白的时候,艾斯苔尔看到在海滩上等待着的那些人,还有箱子和包袱,女人紧紧抱着她们的孩子。她突然感到害怕。她又重新回到她的位置上去了,在舷梯旁,就像她还想和船一道走,继续旅程似的。伊丽莎白在等她,牧羊人雅克做了个手势让她过去,可她继续留在那里,双手牢牢抓住舷梯的扶栏。最后,伊丽莎白走了过去,她拽着她走向桅杆,然后她们一起下了舷梯,一直走到船板上。
过了一会儿,艾斯苔尔和伊丽莎白到了海滩上。牧羊人站在箱子旁,他的脸因为焦虑显得紧张极了,眼睛也被阳光制得睁不开来。艾斯苫尔勉强地笑了,随即她便感到眼泪流了下来她的脸滚烫滚烫的,仿佛在发烧。她听凭自己在沙滩上滚着,脑袋靠着妈妈的箱子。她什么也不看了。“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星星。”伊丽莎白的声音现在非常平静。艾斯苔尔感觉到她的于指在摩挲着她夹杂着海盐的头发。她妈妈从来没有喊过她“小星星”,这是第一次。
海面上,船在颤动着。锚链也在跳动着,甲板上,意大利水手注视着海滩。主帆在风中吱嘎作响,然后突然鼓胀起来。“七兄弟”号远去了。过了一会儿.便只剩下了这片夕阳下的茫茫大海,还有拖到海滩上的船板。艾斯苔尔和伊丽莎白在海滩上慢慢走着,身边是牧羊人,他提着箱子。沙丘旁,人们躺在沙滩上等待着。有些人还铺开了他们的铺盖。夜幕落下,风有点潮,那气味温温的,满是花粉的味道。艾斯苔尔有点醉了。
光明才是最美的,光明,还有石头。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似乎她的生活里从来都只有阴影。光明,这是她从小就听说的那座城市的名字,她的父亲总是在晚上讲这个名字,让她带着它入睡。这个名字一直就在她的面前.在伊丽莎白的面前,就在她们走在石子路上,穿越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