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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黑暗的故事-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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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在我和尼莉结婚前几天,父亲心脏病初次发作。他未能前来胡尔达参加婚礼,婚礼在四把干草叉搭起的华盖下举行。(在胡尔达,有个约定俗成的传统,用两支步枪和两支干草叉来支撑新娘的华盖,象征着工会、防御和基布兹。我和尼莉拒绝在步枪的阴影下成婚,因而引起人们的强烈愤慨。在基布兹全体大会上,扎尔曼·皮管我叫“虚情假意社会改革者”,而茨维·卡嘲弄地问,我所服役的部队是否允许我扛着干草叉或笤帚去巡逻。)
婚礼两三个星期后,父亲身体复元,但脸色全然不同:面色苍白倦怠。从60年代中期开始,他逐渐缺乏活力。他依然满怀热情早早起来,盼望工作,但午饭后,脑袋便开始无精打采地垂到胸前,后半晌他会躺在那里休息。后来,他中午就提不起精神。最后,就只有早上两三个小时了,其后他便脸色暗淡,没有了神采。
他依旧喜欢开玩笑,玩弄辞藻,他依旧乐于给你解释,比如说,希伯来文中的水管berez源于现代希腊文vrisi,意为泉水,而希伯来文mahsan,仓库,像英语单词杂志magazine,源于阿拉伯语mahzan或许源自闪语词根HSN,意为强壮。至于单词balagan,混乱或杂乱,他说,许多人误以为是俄国单词,实际上源于波斯语balakan,本意是不引人注目的游廊(阳台),上面扔着没人要的破衣烂衫,英语单词“阳台”即源于此。
他越来越重复自己。尽管他一度记忆力惊人,但是现在却在同一次谈话中重复一个玩笑或解释。他疲惫而沉默寡言,有时难以集中精力。1968年,当我的第三本书《我的米海尔》面世后,他花了几天时间把书看完,而后给我打电话到胡尔达,说“其中有些极富说服力的描述,但总体上缺乏一种富有精神启迪的火花,缺乏中心思想”。当我把中篇小说《迟到的爱》送给他时,他给我写信表示欣喜之情。
你们的两个女儿很棒,主要是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至于小说,写得不错。然而,依我之愚见,除主要人物外,其他人物只是纸上漫画。可是,主要人物,不管他多么滑稽可笑缺乏感染力,栩栩如生。几点意见:1。第三页,“整个银河系”。“银河”的单数形式源于希腊文gala,牛奶,意思是“奶白色的路”(字面含义)。最好用单数形式。就我所知,复数形式没有依据。2。第三页(别处还有),“柳芭·卡加诺夫斯卡”:乃为波兰文词形;在俄语中应为“卡加诺夫斯卡娅”。3。第七页,你写的是viazhma,应该是viazma(字母错了)。
凡此种种,一直写到第二十三条意见,那时他的纸上只剩一丁点空,写下了“此致我们大家的问候,爸爸”。
但几年后,哈伊姆·托伦对我说,你父亲曾在国家图书馆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地转,喜形于色,给我们看格尔绍恩·谢克德如何评价《胡狼嗥叫的地方》,亚伯拉罕·沙阿南怎样赞赏《何去何从》。一次他气愤地向我解释,瞎了眼的库尔茨维尔教授怎样诽谤《我的米海尔》。相信他甚至给阿格农打电话,专门向他抱怨库尔茨维尔的书评。你父亲用他自己的方式为你骄傲,尽管他当然不好意思告诉你,他大概也怕使你飘飘然。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的肩膀佝偻了。他患有可怕的暴怒症,对周围的人横加指责与责备,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砰地把门关上。但是过了五分钟、十分钟,他会出来,为自己的冲动表示抱歉,将其归罪于身体不好,劳累,紧张,局促不安地请求我们原谅他说话时那么不讲理、不公平。
他经常使用“公平合理”等词,正像他使用“绝对”、“确实”、“无疑”、“板上钉钉”,以及“从这几点看来”。
当父亲身体状况不佳之际,而今已九十多岁的祖父亚历山大依然老当益壮,充满浪漫的青春活力。面庞如婴儿一样红润,像个年轻的新郎官一样生机勃勃,他整天出出进进,大呼小叫“咳,有什么呀!”要么就是“这么傻瓜!这么无赖!真没用!坏蛋!”要么就是“够了!已经够了!”女人们前呼后拥。即便在早晨,他也经常抿口白兰地,粉嘟嘟的面庞犹如晨光,红彤彤的。如果我父亲和祖父站在花园里说话,抑或在房前人行道上来回踱步,争论,至少祖父的身体语言显得比他年纪轻的儿子要年轻得多。他会比在维尔纳死于德国人之手的长子大卫和长孙丹尼尔·克劳斯纳多活四十年,比妻子多活二十年,比次子多活七年。
1970年10月11日,六十岁生日过了四个月,我父亲像平时一样早早起床,比家里其他人早很多,刮脸,洒了一些花露水,把头发润湿后梳理,吃了一个小圆面包加黄油,喝了两杯茶,看报纸,叹几口气,看了一眼总是摊在书桌上的日程安排,以便把做过的事勾掉,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为自己开一张小购物单,驱车上街开往丹麦广场,贝特哈凯里姆路和赫茨尔路在这里交会,书桌上一旦缺少什么文具,他就来这里的小型地下商店里购买。他停车,锁车,走下五六级台阶,排队,甚至彬彬有礼地给一个老太太让位,购买了写在单子上的所有物品,和小店的女主人开玩笑说“别针”一词既可用作名词,也可用作动词,跟她说市政会玩忽职守,付款,数钱,拎起购物袋,微笑着向店主道谢,要她想着向她亲爱的丈夫问好,祝她拥有美好成功的一天,朝排在身后的两个陌生人打招呼,然后转身走向门口,跌倒在地,死于心脏病。他把遗体捐献给科学事业,我继承了他的书桌。我写下这几页书稿时,没有眼泪,因为父亲从根本上反对流泪,尤其是男人流泪。
我看见,他在书桌的日程安排上写着:“文具:1。书写纸。2。螺旋式装订笔记本。3。信封。4。回形针。5。询问纸板文件夹。”所有这些物品,包括文件夹,都在购物袋里,袋子依然攥在他手上。因此,当我在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后赶到耶路撒冷父亲家里时,我拿起他的铅笔,勾掉列在单子上的物品,就像父亲一样,一旦做了什么,就立即把它勾掉。
【注释】
'1' 胡尔达,即《圣经·列王纪下》第22章第14节中提及的户勒大。
'2' 施·约·阿格农,《千古事》,见《阿格农全集》第八卷,(耶路撒冷/特拉维夫,1962),第315——316页。——原注。译文参考徐进夫译《千古事》,台湾商务印书馆,1977年版。
'3' 隆古斯,公元3世纪希腊小说家。
'4' 公历1952年1月6日。——原注57
十五岁离家住进基布兹时,我写下一些决心,将其定为自己非执行不可的标准。要是我真的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就必须开始在两个星期内把自己晒得黑黝黝的,使我看上去像他们当中的一员;我必须永永远远不再做白日梦;我必须更换姓氏;我必须每天洗两三次冷水澡;我必须绝对强迫自己别在夜里做那种脏事;我必须不再写诗;我必须不再喋喋不休;我必须不再讲故事——我必须以一个沉默的人出现在新地方。
后来我把条子撕得粉碎。最初四五天,我确实设法不做脏事,不唠唠叨叨。当他们问我一条毯子是否足够,或者是否愿意坐到教室靠窗的角落里时,我动动脑袋作答。当问我,是否对政治感兴趣,是否考虑参加读报小组,我回答“呃哼”。如果问起我以前在耶路撒冷的生活,我的回答不超过十个字,我故意迟疑几秒钟,仿佛在做深入的思考,让他们知道我属于那种矜持寡言、讳莫如深的人,具备内涵。我甚至能洗冷水澡了,尽管在男孩子浴室里迫使自己脱得精光,是一种英雄主义壮举。甚至在最初几个星期,我好像可以设法不写东西。
但不能不读东西。
每天干完活上完课后,基布兹的孩子回父母家,而外面来的寄宿者则在俱乐部里放松一下,或打打篮球。晚上有各种各样的活动——比如跳舞,唱歌——我逃避这些活动,免得露怯。大家都离开后,我通常半裸着身子躺在宿舍前面的草地上,晒日光浴,读书读到天黑。(我十分小心,不待在空房间,不躺在空床上,因为肮脏之念,还有大量天方夜谭式的幻想在那里等待着我。)
每星期有那么一两次,我会在天黑之前对着镜子检查自己晒得怎么样,而后穿上衬衫,而后鼓起勇气,到老兵居住区,与我在基布兹的“父母”汉卡和奥伊扎尔·胡尔戴喝杯果汁,吃块蛋糕。这两位老师,都来自波兰的洛兹,年复一年主持基布兹内的文化教育生活。在小学任教的汉卡,是个漂亮丰满、精力充沛的女子,犹如发条一贯绷得紧紧的,强烈的奉献光环与香烟烟雾始终环绕在她周围。她一人肩负着诸多重任:组织犹太人过节、举行婚礼和周年纪念日、上演节目、培养质朴的无产阶级地方化传统。这一传统,按照汉卡所设想的,应融合《雅歌》风韵和新《圣经》时代土地耕作者所拥有的橄榄兼角豆荚的希伯来品位,兼济东欧的哈西德派犹太小村庄的格调,融进了东欧农民和其他自然之子粗犷豪爽的方式,后者直接从克努特·哈姆孙踩在赤脚下的“大地硕果”中撷取了天真纯洁的思想,以及神秘的生命乐趣。
至于奥扎尔或奥伊扎尔·胡尔戴,“继续教育班”或中学的负责人,则是个精干结实的男子,苦难和具有反讽意味的聪慧使他脸上布满了犹太人的皱纹。在这些痛苦的皱纹中,偶尔会悠然闪过一丝恣意顽皮的光。他身材瘦削、矮小,然而目光犀利冰冷,风度翩翩。他很有口才,擅长揶揄讽刺。他能够流露出一股脉脉温情,可以感化任何人,使之俯首帖耳,但是他也会动雷霆之怒,令周围的人产生世界末日时的恐惧。
奥伊扎尔融立陶宛《塔木德》学者的头脑敏锐与哈西德教徒充满激情唱颂的狂热于一身,突然眯起眼睛,唱起一首如醉如痴的歌,奋力冲破尘世的束缚。在另外的时间,另外的地点,奥伊扎尔·胡尔戴也许会变成一个令人敬畏的哈西德拉比,一位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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