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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澜。”
这时候,又有一个男剑童举着竹签跑过来,大呼小叫着:“我和你们一组的,我叫司徒慎。”
叫司徒慎的男孩面貌细致得有些像女孩子,大约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为了显出男子气,便故意说话声高气足,行事风风火火。
互通了名字,三人便闲闲随意聊上几句。桓澜已经记不清当时都聊了什么,只是最后说到各自的梦想时,张尉黑漆漆的眼睛突然一亮,说:“我想蜀山修行结束后参加武举,当大将军。”
“我想当蜀山第一高手。”司徒慎似乎信心十足。
“我只要很强就可以了。”他记得自己那时这样说。
到底多强才算很强呢?
就算现在桓澜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我要多强,母亲才会笑呢?
唐谧见桓澜不出声,便提醒他:“你回忆回忆,他是不是特贪玩,或者对什么课特不开窍,总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没有,张尉想练好武艺当大将军,所以一来蜀山就挺认真的,顽皮的时候也有,但没什么出格之处。”桓澜想了想说。
唐谧和白芷薇对看了一眼,绝望地想,那就是真的很笨啊。
“不过,好像大家注意到他很差劲是从一次剑术课开始的。”
桓澜记得,那次剑术课学的是切豆腐。
教授剑术的殿判宣怡那天在每个剑童的面前摆了一个长凳,长凳上各放着三块豆腐,仔细看看,每块豆腐其实都是由手指厚的五层豆腐片垒起来的。
剑童们看着豆腐,都不明就里,好奇地望着宣殿判。
宣殿判笑着说:“前几次,大家都在学剑法套路,今天要教大家学如何运剑。”
然后,她扫了一眼众剑童,随意点了个人问道:“张尉,气宗的殿判教你们养精蓄锐之道,这‘精’就是‘精气’,三力合而为精,你说说,这三力是哪三力?”
“回殿判,体力、内力、心力谓之三力。”
“那么,咱们先来看看用体力如何运剑。”说完,宣殿判在地上搁了两节大约碗口粗的断木,继续问道:“豹山,你是不是大家当中臂力最大的?”
豹山比其他剑童高出一个头,身形是他们的两倍宽,虎背熊腰。他点点头,应道:“是。”
“拿你的剑全力击断此木。”宣殿判说。
豹山走上前,依言蕴足力挥剑劈向一块断木,咔嚓一声,那断木便被辟成了两半。
这些剑童用的剑,全部是御剑堂统一发的铁剑,并不是很锋利,再加上十一二岁的孩子只是刚刚开始发育,力气本来也不比成人,这豹山竟能只凭蛮力就劈开一般成人也很难一剑劈开的碗口粗木头,就算众人知道他天生神力,仍是不免惊叹。
宣殿判看看略有得色的豹山,转向众人说:“我知道你们内功还没学几天,可是司徒慎,你爹爹一定已经教过你一些咱们蜀山的内功心法,你用上内力来劈这一块木头。”
司徒慎是气宗掌门司徒明的么子,七岁便开始跟着父亲学习蜀山的功夫,只见他走上前持剑一挥,也不见用了多大力,那木头却也断成了两截。
司徒慎本来就长得容貌细致,身形也瘦弱,却和豹山一样可以剑劈圆木,众剑童不由得面露敬佩之色。
宣殿判解释道:“豹山运剑只用体力,司徒慎则在运剑时蕴内力于掌上,故而虽然他力量不及豹山,却也可以劈开木头。假使现在他俩人为敌,略去剑法不谈,便可以打个平手。但如果豹山有司徒慎的内力,或者反之司徒慎有豹山的体力,另一个人就很难敌得过了。”
宣殿判讲到这里,看看众剑童,续道:“所以,以后你们修行有两条路可以选,如果像豹山这样在三力之中有一力是天赋异禀,便着力不断加强,使之百倍胜于别人。如果不是,那么就要三力相调,在运剑的时候三力和谐,一样可以克敌制胜。”
这时候,已有剑童忍不住问道:“殿判,那心力又是如何运用呢?”
宣殿判没有马上回答,她走到一个剑童的长凳前,指着豆腐说:“要是在这豆腐上放一张纸,以剑劈纸,纸断而豆腐完好如初,可有人能做到?”
剑童们略略思考,便都摇了摇头。
宣殿判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放在豆腐上,随手抽出身边剑童的铁剑一挥,再一抬手,铁剑便“仓啷”一声又飞回了那剑童背后的剑鞘中。
众剑童只觉得宣殿判这一剑随意潇洒,却连那剑是否击到那纸上也未看见,再看那纸还附在豆腐上,已经被豆腐表面的水汽打湿,也不知是断了没有。
离得最近的那个剑童于是伸手去拉了一下那纸,那纸顿时分成两半,而纸下豆腐却完好无恙,“啊——”众剑童忍不住齐齐赞叹。
宣殿判待众人的惊叹平息下去后,看着这些眼睛里充满探寻之光的少年们说:“刚才这一剑,便用到了心力。”然后,她特意地看了一眼司徒慎,才继续说:“蜀山派开山以来,祖师爷便严令不得收十岁以下的稚子,便是因为孩童的心力太弱,无法自制,强行修炼难免拔苗助长。” 说罢,她抽出自己的佩剑给剑童们看。那是一把细长的宝剑,剑尖如蛇信般分成两半,轻轻抖动,银白色的剑身上似乎有红色的流光隐现。
“你们的剑只是普通的铁剑,以后等你们心力强了,便要用这种附有剑魂的宝剑,到那时,心意和剑魂相通,以心御剑,以力持剑,以气护剑,便是蜀山剑道的根本。今日你们的剑虽未附剑魂,但要先学会如何以心力运剑,这是将来心通剑魂的基本。”宣殿判讲完,命剑童们持剑准备。
“心神凝于剑端,三力合一,这第一块豆腐,横五剑,每剑劈入前四层豆腐,第五层不得破。之后再竖五剑,每剑劈入第一层豆腐,余下四层不得破。这第二块豆腐……”宣殿判见她还未说完,已有心急的剑童作势挥剑,赶忙大声喝止:“等等,你们每一剑,一定要在心中有一种完全控制于心,剑心相通,了然那剑锋会止于何处的感觉才可出手,否则不得落剑。”
剑童们听了,渐渐揣摸出些许剑心相通的意味,便都凝神静心,开始练习。
这些剑童资质悟性本有差别,敏明如桓澜,第一剑举起许久才落下,此后却是一剑快似一剑。而豹山显然就鲁钝些,每一剑都似乎陪着小心,慢慢落下。待到下课,剑童们好歹算是都完成了宣殿判切豆腐的各种要求,此时,大家才发现有一人竟是一剑也未曾劈下。
只见那人持剑站在那里,握住剑柄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全身蓄着气力,双眼如有深仇大恨般死死盯着豆腐,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前心后背俱被汗水湿了一片。
“张尉,为何不落剑?”宣殿判关切地问。
张尉抬起脸,面露委屈地说:“宣殿判,我,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话落,竟然难过地呜呜哭了起来。
“啊?张大头会哭?比这再丢脸的事他也不一定会哭吧。”唐谧撇撇嘴,对最后这个细节提出质疑。
“现在习惯丢脸了,这个是当年事。”白芷薇轻描淡写地跟了一句。
桓澜听着这两人如此说话,一时间有些疑惑,这两个人,当真是张尉的朋友么?
此时却听白芷薇又接着说:“可是资质再差,就算是个平凡人,一点点感觉总还是该有的,这件事确实透着蹊跷。”
“嗯,我看可以从这里入手帮张尉研究研究。”唐谧赞同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老远有一个穿靛青色剑童袍服男孩冲他们这边摆手,大声唤道:“唐谧,白芷薇,快走啦,要上课了。”
唐谧摇摇头,故意夸张地大声地冲他喊:“知——道——啦——马——上——来。”
然后拉着白芷薇的手说:“快走吧,三好学生兼智木殿副殿判张尉大人着急了。”
白芷薇第一次听到三好学生这个词,却会意地一笑,跟着唐谧跑了过去。
没走多远,唐谧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冲还站在桃树下的桓澜说:“桓澜,晚上咱们吃完饭藏书阁集合啊。”
“哦。”桓澜说,声音很低,也不知唐谧她们听到了没有。
他不习惯大声说话,也不习惯说很多话,没什么朋友,也不懂得如何交朋友。即使很久以后,他都有这样的疑惑,到底当年,自己是怎么和唐谧、白芷薇、张尉这几个人混到一起去了的呢?
第四章 藏书阁里发生的乱七八糟事件
唐谧一直怀疑蜀山派的开山祖师一定曾通过某种类似神交或者心电感应的方式认识了她的大学校长。因为蜀山派在课程设置上十分类似她那所大学。
在智木殿大试,也就是第一试之前,剑童需要涉猎的科目特别多,剑法、内功、术法是最主要的,此外轻功、御剑术、暗器、医术、兵法和诗书子集也需兼顾,而琴棋书画这些虽不重要却也必须修习。但在此之后,每一殿修习的科目却会越来越少,剑童们除了剑法、内功、术法必须一直修习之外,许多科目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去选择。所以,就像唐谧在大一那年被一大堆公共课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念到大四就轻松得只剩下三五门专业课一样,在蜀山的第一年,功课也多得让她每天都想收拾包袱跑路。
因此,唐谧认为晚饭之后不做功课也不休息,跑到藏书阁解决“尸王”与“灰衣人”的问题,于她来说无异于一次带有自我奉献精神的学雷锋行为。
唐谧、白芷薇和张尉三人来到藏书阁的时候桓澜还没有到,于是三人先推门走了进去。
藏书阁是一栋二层的楼阁,入口处摆着一张长长的花梨木条案,条案后坐着的身穿术宗藏蓝色袍服的年轻人便是藏书阁司库祝宁。他面色青白,神情恹恹,好像大病初愈的模样,看到三人进来便问:“来找什么书?”
张尉微微施礼,答道:“回祝司库,我们想查查和‘尸王’有关的书。”
“‘尸王’啊。”祝宁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手撑着头想了半晌,慢吞吞地说:“跟我来吧。”
唐谧这才注意到,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