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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想到怎么才能从这里逃出去时,我简直束手无策。脚上挂着脚镣,门被锁着,而且纵然可以逃出这个房间,又怎么逃得出那黑漆漆的迷魂阵呢?
我叹了一口气,又哭了一阵子,我的个性非常脆弱,经常都只想着母亲和白头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一定是被狗咬过的关系。
哭了一会儿之后,想起那位美丽的少女,心情稍微好转,只能尽力去做可以做的了,总比什么也不做好得多。何况羊男和美丽的少女也不是坏人,机会总会来到吧。
我拿起〈奥斯曼土耳其收税吏的日记〉,伏案翻阅起来。为了掌握机会,首先不得不装作柔顺的样子…这么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本来个性就非常柔顺啊。
《奥斯曼土耳其收税吏的日记》是以土耳其古文写的,非常难懂的书,可是说也奇怪,居然能够流畅地读下去,而且读过的地方从头到尾都记进脑子里去了。头脑好实在是一种美妙的感觉,没有一点不了解的地方,我终于可以领会那些人的心愿了,只要一个月之内能变聪明,那怕脑浆被淋淋淋地吸光,他们也心甘情愿了。
我一面翻阅著书,一面变成了收税束伊凡阿尔姆多哈(其实名字比这更长),腰配半月刀,走在贝克巴格达街上,收集税款,街上像沉淀的河川似的,笼罩着鸡的气味,烟草和咖啡的味道。卖水果的卖着从来没见过的水果。
哈休鲁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有三个妻子五个孩子。他养了两只鹦鹉,鹦鹉也不比白头翁差,长得相当可爱。变成哈休鲁的我,和三个妻子也有几段爱的场面。这种事,总觉得好奇怪。
九点半时,羊男带了咖啡和饼干过来。
“唉呀呀!真佩服,你已经开始用功起来了啊。”
“嗯,羊男先生。”我说:“蛮有意思的。”
“那太好了,不过休息一下喝咖啡吧。一开始就用心过度,以后可就麻烦大了。”
我和羊男一起喝咖啡、吃饼干,叽哩咋啦。
“嘿,羊男先生,”我问他:“脑浆被吸掉到底是什么感觉?”
“噢,这个嘛,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哟。就好像啊,头脑里面纠缠不清的线团,被嘶地抽掉一样。因为毕竟还有人要求再来一次呢!”
“哦,真的吗?”
“嗯,差不多。”
“被吸掉以后会怎样?”
“剩下来的一辈子,就恍恍惚惚地一面做梦一面过日子啊,既没有烦恼,也没有痛苦,更不会急躁不安,既不必再担心时间,也不必再担心习题做了没有。怎么样?很棒吧?”
“嗯。”我说:“可是脑袋不是被锯断了吗?”
“那当然会有点痛啦,可是,那一会儿就过去嘛。”
“真的吗?”我说,总觉得太顺利了。“那么那位漂亮女孩的脑浆没被吸掉吗?”
羊男从椅子跳起来足足有二十公分,装上去的耳朵摇呀摇地摇动。“你说什么?什么漂亮女孩?”
“拿东西来给我吃的那个女孩子啊。”
“奇怪!食物是我拿来的呀,那时候你正在呼呼大锤,我可不是什么漂亮女孩哟。”
我脑筋又一团混乱,完了完了。
4
第二天傍晚,美丽的哑女再度出现在我房间。
她把食物放在推车上推来。这次的食物是脱鲁香肠加马铃薯沙律,蒸鱼和小豆苗菜沙律,外加一壶浓浓的红茶。尊麻花纹的漂亮茶壶。茶杯汤匙也都是典雅精致的样子。
慢慢吃,不要剩下来哟。美丽的少女用手势对我说。然后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妙得天空都快裂成两半似的。
“你到底是谁?”我问她。
我就是我,如此而已。她说。她的话不是从我的耳朵,而是从我心中听到的,感觉非常奇怪。
“可是羊男先生怎么说你并不存在呢,而且……”
她把一根手指头压在小嘴上,命令我不要作声。我沉默下来,我非常擅于服从命令,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特殊能力。
羊男先生有羊男先生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你有你的世界,对吗?
“对呀。”我说。
所以不能因为羊男先生的世界里没有我存在,就说我根本不存在吧?
“嗯。”我说:“换句话说这各式各样的世界都混在一起,有些部分互相重叠,有些部分却不互相重叠。”
对了。美丽的少女说。
我的头脑也不是完全那么坏,只不过被狗咬过以后,有点偏差而已。
知道就好,快点吃饭吧。美丽的少女说。
“我会好好吃的,所以你能不能在这儿多留一会,”我说:“一个人好寂寞。”
她静静地微笑着,在床尾坐下,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直注视着我吃晚饭,她看起来就像柔和的晨光中的玻璃摆饰似的。
“上次我看到过一个很像你的女孩子。”我一面吃着马铃薯沙律一面说:“跟你一样年龄、一样漂亮、一样的味道。”
她什么也没说地微笑着。
“希望你能跟我母亲和白头翁见一次面,白头翁非常可爱哟。”
她的头稍稍动了一下。
“当然还有我母亲也是。”我追加一句:“不过我母亲太过于担心我了。因为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可是我被狗咬是我的错,而不是母亲的错,因此母亲不应该那么担心我,因为狗……”
怎么样的狗?少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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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狗,戴着镶有宝石的皮项圈,眼睛是绿色的,脚非常粗有六只爪子,耳朵尖端裂成两片,鼻子像晒黑似的茶色,你有没有被狗咬过?”
没有,少女说:不管这些了,你吃饭哪。
我默默地继续吃晚餐。吃完之后把盘子收好,开始喝红茶。
晦!少女说。我们离开这里,一起回去你母亲和白头翁的地方去吧!
“对呀。”我说:“可是逃不出这里呀。门都锁着,外面又是黑漆漆的迷魂阵,而且如果我逃出去,羊男先生会很惨呢。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脑浆被吸掉吗?如果你脑浆被吸掉的话,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摇摇头,实在搞不清楚,很多事情都太严重了。我既不愿意脑浆被吸光,也不愿意离开美丽的少女,可是黑暗太可怕,又不想让羊男受苦。
羊男先生也一起逃啊。你跟我跟羊男先生,三个人一起逃啊。
“这倒很好。”我说:“什么时候?”
明天。少女说。明天是爷爷睡觉的日子。爷爷只在新月的夜晚才睡觉。
“羊男先生知道吗?”
他不知道。不过这要羊男先生自己决定。
“对。”我说。
我差不多该走了。美丽的少女说。到明天晚上之前不能告诉羊男先生。
我点点头。然后美丽的少女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从只打开一点点的门缝中飘飘然地消失了。
我正要开始读书时,羊男就拿着一个装了甜甜圈和柠檬汁的托盘进来。
“念得顺利吗?”羊男说。
“嗯,羊男先生。”我说。
“俄带了上次跟你说过的甜甜圈来了,刚刚炸好,趁着脆脆的赶快吃。”
“谢谢你,羊男先生。”
我把书整理好,开始咬着甜甜圈吃,确实是脆脆的非常好吃。
“怎样?好吃吧?”
“嗯,羊男先生,这么好吃的甜甜圈,真是哪里也找不到。”我说:“羊男先生如果开一家甜甜圈店,保证生意兴隆。”
“嗯,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如果开得成的话那该多好啊。”
“一定开得成的。”
羊男在床上刚才美少女坐过的同一个地方坐下。从床边垂下短短的尾巴来。
“可是不行啊。”羊男说:“谁都不会喜欢我,我长得这么奇怪,牙齿也几乎没刷过……”
“我可以帮助你呀,我来卖、洗盘子、把餐巾、算钱。羊男先生只要在后面炸甜甜圈就行了。”
“这倒是可以。”羊男颇落寞地说,他想说什么,我很了解。
(不过最后我还是会留在这里,挨柳条鞭打,你再过不久脑浆就要被吸掉了,还有什么好说……)
羊男神色暗淡地拿着托盘走出房间。我好几次想把逃走的计划告诉他,又想到美少女的话便又打住了。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到,什么事都会有个了断。
(奥斯曼土耳其收税吏的日记>读着读着,我又变成了收税吏伊凡阿尔姆多哈。白天我在巴格达的街上巡回走着,傍晚喂喂两只鹦鹉,夜空挂着剃刀似的细长月亮。远方传来有人吹笛子的声音。黑奴在房间里烧起香,并用苍蝇拍在我周围赶着蚊子。
我三个妻子中的一个,就是那哑巴美少女,正在床上等我。
月色真美啊。她说。明天就是新月的日子了。
我说,我要去喂鹦鹉。
鹦鹉不是刚刚喂过吗?美少女说。
哦?是吗?我说。我老是在想着鹦鹉。
她脱掉衣服,我也脱掉衣服。她的身体滑溜溜的,气味非常美妙。剃刀似的月光在她身上投下奇妙的光线。笛子声音还继续不断。我在挂了蚊帐的大床上拥抱她。床像停车场那么大,隔壁房间鹦鹉在叫着。
月色真美。过一会儿美少女说。明天就是新月的日子了。
对呀,我回答。“新月”这字眼好像似曾相识。我唤了仆人来,躺在床上抽起水烟。
新月这字眼好像听过啊。我说。可是却想不起来。
新月的夜晚降临时候,美少女说。很多事情都会弄清楚的。
确实像她说的。新月的夜晚来;临时,很多事情自然会搞清楚的。
于是我就睡了。
5
新月的夜晚,像瞎眼的海豚一般,悄悄来到。
不用说图书馆的地下,是深得看不见天空的。可是那深深的蓝墨水似的黑暗,却穿过重重铁门和迷魂阵,静悄悄地把我团团围住。总之新月的夜晚来临了。
傍晚时分,老人来检查我读书的进展情形。他穿着和上次完全相同的衣服,腰上依然插着那柳条。他看过读书的进度之后,好像觉得相当满意。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