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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连这么点机会都不给人家,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人应该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如果哪一天,有媒体报道说张海迪自杀了,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那肯定是她走到了“极限”,并因此失去了创造力。她曾经说过:“我最大的快乐是死亡!”
呵呵,你真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生活中的自杀者,多半都是那些性格孤僻、少言寡语、离群索居的人们,难道我是这样的人吗?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想实施自杀。请放心。
生存意义是人文的骨髓
法国存在主义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阿尔贝·加缪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对于自杀行为的认可,我有两个前提必备,第一,身体的痛苦达到了常人可以忍耐的极限,而且这种痛苦是不可以治愈和消除的;第二,心理的压力达到了常人可以忍耐的极限,而且这种压力也是不可以治愈和消除,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加速度的形式增长。那个用八人的联合行动成功地实施了自杀的残疾人,应该属于第二种情况。按照你的生死观,无论在任何时候,人首先都该把附加的情感、责任、道德等等重负放在前面,换句话说社会属性应该是第一位的,这正是人与其他生命的不同所在。我很想问一句:人究竟是在为谁活着?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尤其是当此问题发生碰撞和矛盾的时候,谁该让位于谁?纯粹为他人活着的人固然是高尚的,但从本质上来讲并不符合人生逻辑,那些为民族大义而捐躯的烈士,不可以称之为纯粹的为他人而献身,因为他们的死,是个人和民族利益的集合,两者是截然不可分的。人的生存是荒谬的,没有任何理由,但人们生来总好把生命附加许多外在的东西,必须赋予它以意义,必须有东西证明它的意义。只有人才把怎样活着看得比活着本身更要紧,只有人在顽固地追问并要求着生存的意义。对生存意义的追问,是人文精神的精髓所在,也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主要标志。人必须选择一种东西作为生存意义的证明。你时常以自由撰稿人自诩,而且并不否认许多东西的发表是为了赚取稿费。其实还有一个你没有说出的动因,那就是作品发表的本身标志着你的成功,是你自身价值存在的意义被社会所认可了,没有了这些,谁还会另眼看你?所以,有时你为了追求发表的成功率和扩大读者群,不得不屈尊迎合。也许,我这是异己之心的一种臆测,因为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自杀是痛苦的极限
话题还得扯回来,那个自戕的残疾人,没有我们幸运,种种的主客观原因,没有给他任何可以证实自己生存价值意义的机会,更要命的是他还要在无尽的索取当中苟延残喘,因而,主观上为了终结自身已经达到极限的压力,客观上为了断给家庭和社会带来的无休止负担,他最终走上了不归之路,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们该以平和的心态接受和尊重他的选择。只有人才能做到这点,其它动物做不到,这也是人与其它动物的区别所在。至于谈到海明威就更可以理解了,他是承受着身体和心理双重极限的压力,而且这两者都是无法治愈和消除的。正如你所言,我们所谈到的许许多多名人的自杀,大都在心理和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但不是所有出现问题的人就都丧失了理性。比如,凡高和尼采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无可置疑是没有理性可言的;而海明威不同,他患的是抑郁症,而且是由于身体的其他疾病以及由此导致的不能工作所引起的。抛开其他疾病的痛苦不说,单就抑郁症而言,我是有亲身体验的。六年的抑郁症治疗史,给了我充分的发言权。致病原因很典型——突如其来的终生致残打击和接踵而至的婚姻变故。当抑郁症突然而至时,我只是乱了方寸,遍求了所住医院的权威,无一人能得出正确的诊断。可以原谅的是,那时人们对抑郁症的了解还相当陌生,而我的病情却发展到了可以忍耐的极限。那种痛苦是人间任何语言都无力表达的,可以这样讲,如果它是不能治愈永无尽头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抗得过它的煎熬,因为它并不直接危及生命,却让地狱间的所有苦难成倍地永无休止地伴随着你。我当时是流着眼泪恳求家里人帮我了断自己的生命,因为我自己无能力自杀,24小时毫无睡意地就这样忍受着煎熬。是潜意识中的一种悟性,让我想到了安定医院。到那里就确了诊、就给了药、就止住了病情的蔓延。在漫长的六年治疗史中,我的病情也反复发作过无数次,最严重时,曾做过电刺激(就是对狂躁型精神分裂症病人使用的电击疗法)。但是我再没有产生过想死的念头,因为它不是无尽头的,是可以治愈的,是有希望的。我的亲身体验是:抑郁症病人并没丧失理智,只要他们清楚这病症在现代医学中是可以治愈的,就不会选择死亡。海明威的后期时代,这种病症还不能有效控制,加上其他综合原因,导致自杀的选择,是完全有理性控制的行为。而奥斯特洛夫斯基和霍金虽有残疾缠身,却少有痛苦折磨,离“极限”还有着相当的距离,他们的创造力未因残疾泯灭,相反更得到了激励,他们比常人活得更有价值,上帝应格外开恩给他们以长寿才是。
至于川端康成的自杀,因为有争议的原故,不想过多涉及,但从他的作品中,我们对他的理念应该有所了解。川端的作品以虚无主义思想为基础,从直觉出发,由虚幻、哀愁和颓废三种因素构成基调,而以病态、失意、孤独、衰老、死亡来反映空虚的心理、细腻的感情和忧郁的生活,追求一种所谓颓废的美。这至少说明,他活着的时候,对生命的存在,有他独到的理性认识。至于把他的死与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联系起来,未免过于牵强,两者实在毫无可比性。武士道精神的内核是对天皇的效忠,这种自杀是极端忽视生命本身之价值的,因为处在那样的氛围中,作为个体已不存在了。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他杀行为的一个变种,就像美国的太阳圣殿教,那么多人只服从于一个声音,接受同一个命令,哪有个人意志可言?何以能称之为自杀?
你谈到的对张爱玲因病而亡凄艳景象的赞赏,并不能反证自杀者就一定都是惨不忍睹的。人的死后状态与主、被动的选择方式没有必然关联。话剧《日出》中的陈白露,因为对黑暗世界的绝望,在服下了一瓶安眠药后,异常平静地死在了一张摇椅之上。死前她卸下了所有的装饰,身着一袭白色旗袍,那与世诀别的场景更是凄艳美绝,她反衬出那个黑暗世界的丑陋与肮脏。反之,大体在病痛煎熬中自然死亡者,其形其貌倒是不忍目睹。
如果哪一天,有媒体报道说张海迪自杀了。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那肯定是她走到了“极限”,并因此失去了创造力。她曾经说过:“我最大的快乐是死亡!”张海迪的生死观是我早就熟悉的,以下节选一段她与残疾作家史铁生的文字对话:
张海迪:“你知道这也是我无数次想过的事。经历了几十年病痛的炼狱,我常常设想逃离它,我设想过很多种我走后又不让亲人和朋友伤心难过的方法,我甚至将某些细节都设想好了。我觉得最好是得一种病,比如肺感染,高烧不止,所有的抗菌素都无效了。要不就患心脏病,突然离去……”“你还说,你告诉你的爱人,如果你得了脑血栓千万别抢救了。我说我也多少次对我的爱人这样说过。”
史铁生:“我觉得对我来说,活着需要有比面对死亡更大的勇气。我早已不惧怕死亡,或许我从来就没惧怕过。”
我很欣赏张海迪对生死问题的这种达观态度。老实说,这达观的态度很大成分是来自于无奈,而无奈又是生命的残缺带来的,但残缺最终又创造了完美,人们就是在这生生死死、寻寻觅觅中创造着完美。在异国他乡自戕的诗人顾城曾说过:“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她寻找光明。”这光明在哪里?不在人间,却跑到了地狱(按中国人传统观念,人死了总是要接受地狱中的阎王小鬼儿管辖的),顾城去了;海明威、莫泊桑、马雅可夫斯基去了;三毛和徐迟也紧步后尘,还有早年那个画向日葵的荷兰画家凡高,在世一生穷困潦倒,仅卖出一幅《红色的葡萄园》,自杀百多年后的今天,他的每幅作品都标价到了天文数字。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追求或是上帝所赐予的光明吗?我同样也在追问着自己。
为自己而活
如果说我是为了父母活着的,那么,他们死了,我怎么办?追过去?赶紧自杀?我不赞成自杀,也许是在为自己活着找的一个借口吧?你知道,我是绝对不想自杀的。不能延长生命已经是很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人为地缩短寿命那简直就是傻。
热爱生活
就我个人而言,我好像不是为谁活着的。或者,大多数时候是为自己。为自己继续活下去就主动承担生命中附加的责任、情感、道德、痛苦、欢乐等等。有时候,我想,人家蜗牛活着还得背着那么大的一个壳呢?我的这点压力算得了什么?这些都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况且,承担,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情。如果说我是为了父母活着的,那么,他们死了,我怎么办?追过去?赶紧自杀?我不赞成自杀,也许是在为自己活着找的一个借口吧?你知道,我是绝对不想自杀的。不能延长生命已经是很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人为地缩短寿命那简直就是傻。无论有什么样的病痛和心理压力,我都不想放弃希望。我的骨折部位因为没有复原,每动一动,骨头茬互相磨碰疼痛难耐,久而久之骨头已经坏死了,长久以来,没有一天一分钟不疼的时候,以至于我已经忘记没有疼痛的感觉了。这种疼痛提醒我生命中还有感觉,还活着。我为自己还活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