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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会第二次放弃计划。他稳重的举止含有决心,使她忧心忡忡。他会马上杀害她,然后沉着地打电话通知狄克·温迪福德,说他们临时有事,被人叫走。啊呀!要是狄克·温迪福德今天晚上来有多好啊!要是狄克……
她突然想出一个主意。她侧眼瞟了他一眼,好像生怕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现在心里有谱,也就有了信心。她完全恢复了常态。
她煮好咖啡,端到外面去,他们每逢好天气,傍晚总是在外面喝咖啡。
“噢,对了,”杰拉尔德突然说道,“我们等一会儿洗相片吧。”
爱丽克丝好像血液都变冷了,但她只是回答:“你一个人干行吗?我今天晚上怪累的。”
“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笑着说。“我保证你洗完相片就不累了。”
他说这句话时好像很得意。爱丽克丝闭上眼睛,她现在就得着手她的计划了。
她站起身来。
“我正想打电话给卖肉的,”她神态自若地说道。“你不用起来。”
“给卖肉的?这么晚了还打?”
“是啊,店是关门了,亲爱的。可是他现在到家了。明天是星期六,我忘了请他给我带点肉,准备周末吃。这老头儿真好,什么事都愿意替我做。”
她很快地跑进屋里,随手带上门。她听见杰拉尔德说“别关门”,她愉快地回答道:“你担心我跟卖肉的谈恋爱吗?我亲爱的?”
她一走进里面就拿起电话听筒,问“旅客之家”的电话号码。马上接通了。
“温迪福德先生吗?他还在这儿吗?我可以请他说话吗?”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丈夫推开门,走进过道。
“你走开,杰拉尔德,”她生气地说,“我讨厌别人听我打电话。”
他只是笑一笑,坐了下来。
爱丽克丝绝望了,她的计划失败了。狄克·温迪福德马上会来接电话。她应不应该冒一下险,向他求救呢?
她在焦急之中按按手里听筒上的小键子,马上又想出一个主意来。按键子的时候对方听不见说话声,放开的时候听得见。
“这很难掌握,”她心里想。“我一定要镇静,把话想好了,一刻也不能犹豫,我相信我能做到,我非做到不可。”
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狄克·温迪福德在那头接电话的声音。
爱丽克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她放开键子说话。
“我是马丁太太——夜莺别墅的。请你来(她按下键),明天早上来,带一块牛肉,两个人吃的(她再放开键)。非常要紧(按下键)。谢谢你,海克索塞先生;对不起,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可是这肉实在(再放开)事关生死(她按键)。好——明天早晨(放开),越快越好。”
她放回听筒,转过脸来看她丈夫。
“你是这样跟卖肉的说话的吗?”杰拉尔德说。
“这是女人的腔调。”爱丽克丝说。
她激动得发抖。他没有怀疑到什么。狄克就是听不明白也会来的。
她走进起居室,打开电灯。杰拉尔德跟着她。
“你现在好像情绪很高。”他一边说一边好奇地看着她。
“是啊,”爱丽克丝说道,“头不疼了。”
她在她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她丈夫往自己的座位上坐的时候,她向他微微一笑。她有救了,现在才八点二十五分,狄克不到九点就会来到。
“我不喜欢你给我煮的咖啡,”杰拉尔德抱怨说,“太苦。”
“这是我想试一试的新品种。你不喜欢,下次我们不用就是了,亲爱的。”
爱丽克丝拿起针线活儿。杰拉尔德读了几页书。于是他看了看钟,把书放下。
“八点半。到时候了,下去干活吧。”
针线活儿从爱丽克丝手指间滑了下来。
“啊,还没到。等到九点吧。”
“不,我的姑娘,八点半。我订在八点半。你可以早点上床。”
“我可是愿意等到九点。”
“你知道我安排好在什么时间,我总是遵守的。来吧,爱丽克丝。我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爱丽克丝抬起头来看他。他的手在哆嗦,眼睛闪闪发亮,老在用舌头润湿他干燥的嘴唇。他已经急不可待了。
爱丽克丝想:“真的——他等不及了——像一个疯子。”
他走到她跟前,抓住她的肩头,把她拉起来。
“来吧,姑娘——否则我抱你下去。”
他话虽说得高兴,但语气里有一股子狠劲儿叫人害怕。她用力把他推开,自己背靠着墙。她没有办法了——她脱不了身——她无能为力——他正朝着她过来。
“来,爱丽克丝——”
“不,不。”
她大声喊道,拼着命用手把他挡开。
“杰拉尔德——住手——我跟你说一件事,向你坦白——”
他果真住了手。
“坦白?”他好奇地问。
“是的,坦白。”她用这个词儿,没有经过很多的考虑,但她在绝望之中还是这么说,只希望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他脸上现出厌恶的神情:“想必是从前的情人吧?”
“不,”爱丽克丝说,“别的事。我估计你会叫它——是的,你会管它叫犯罪。”
她马上发现自己说得对。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她一意识到这一点,就恢复了勇气。她感到自己又能左右局面了。
“你最好坐下。”她平静地说。
她自己也走过去,坐在老位置上。她还弯下身去,捡起针线活儿。但是在她平静的表情背后,脑子里像发昏似的在编造故事,为的是引起他的兴趣,等救兵来到。
“我告诉过你,”她慢吞吞地说,“我做了十五年的打字员。这不完全是实话。我中断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我二十二岁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上了年纪,有点钱财。他爱上了我,向我求婚。我接受了,我们结了婚。”她停了一下,又说:“我劝他说,为我着想,去办理人寿保险。”
她看到她丈夫脸上突然显出兴趣,就更有信心地往下说。
“我战争期间在医院里工作过一段时间。我在那里处理过各种各样稀有的毒品。”
毫无疑问,杰拉尔德听得很有兴趣。杀人犯必然对于杀人有兴趣。她碰一碰运气,结果成功了。她很快看了一眼钟:差二十五分九点。
“有一种毒药——细小的白粉——只要一丁点儿就能致人死命。你也许懂得毒药吧?”
她担心地提出这个问题。如果他懂行,她就得多加小心。
“不,”杰拉尔德说,“我懂得很少。”
她大大放心了。
“你当然听说过天仙子碱啰?我说的那种毒药,作用跟天仙子碱差不多,但是事后不会在人体里找到痕迹。医生会以为是心脏病。我偷了一点这种毒药,把它藏了起来。”她停了一下。
“说下去,”杰拉尔德说。
“不。我害怕。我不能告诉你。改时间再谈吧。”
“现在说,”他性急地说,“我要听。”
“我们结婚了一个月。我对年老的丈夫非常好。他在所有的邻居面前都夸我好。谁都知道我是一个贤妻。我每天晚上都给他煮咖啡。有一天晚上,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我放了一点点毒药在他杯子里——”
爱丽克丝停住了,小心地理一理她的线。她一辈子没有演过戏,但是在这个时刻,她比得上世界最有名的女演员。她实际上已经进入残酷的放毒犯的角色。
“这种毒药很平和。我坐着瞧着他。他咳嗽了一下,说他要呼吸新鲜空气。我打开窗子。接着他说他站不起来了,结果他死了。”
她停下来笑了笑。九点差一刻,他们肯定马上就要来了。
“你从人寿保险里拿到多少钱?”杰拉尔德问道。
“大约两千镑。这钱我花得很不得当,都花光了。我回去当我的打字员,但是我不想干长。后来我遇到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知道我以前结过婚。这个人年纪轻一些,长得挺好,他有一点钱。我们悄悄地在索塞克斯结了婚。他不想办人寿保险,但是如果他死了,他的钱当然归我所有。他跟我第一个丈夫一样,喜欢我亲自给他煮咖啡。”
爱丽克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只加了这么一句:“我咖啡煮得非常好。”
接着她往下说:
“在我们住的那个村子里,我有几个朋友。我丈夫有一天吃完晚饭,突发心脏病死了,他们都替我非常难过。说真的,我不喜欢那个医生。现在看来他没有怀疑我,但是他对于我丈夫的突然死亡确实感到非常惊奇。这一回,我到手了四千镑,我把钱存起来了。接着你——”
但是她的话被打断了。杰拉尔德·马丁用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喉咙。
“咖啡——就是这咖啡!”
她惊慌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咖啡为什么这样苦。你这个魔鬼!你下了毒药。”
他用两只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正准备向她扑来。爱丽克丝向后退去,退到火炉旁边。她又吓坏了。她张开嘴,正想把真相告诉他——又停住了。他马上会扑过来的。她准备使出全部力气。她稳住自己,镇定地看着他,
“是的,”她说,“我已经给你下了毒药。毒药开始起作用了。现在你站不起来了——你站不起来——”
她要是能使他坐在那里不动——哪怕几分钟也好。
啊呀!那是什么?她听到路上有脚步声,听到开园门的声音,又传来外面小路上的脚步声,外屋的门开了。
“你起不来了。”她又说了一遍。
她从他身旁溜过去,冲出房间,晕倒在狄克·温迪福德的怀里。
“老天爷!爱丽克丝。”狄克喊道。
他扭过头去,跟同他一起来的人说话,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警察。
“你进去看看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小心地把爱丽克丝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低下身来看着她。
“我的小姑娘,”他轻轻地说。“我可怜的小姑娘。他把你怎么了?”
她的眼皮动了动,嘴里轻声地吐出他的名字。
警察回来,碰了碰狄克的胳膊。
“屋子里头没有什么,先生,就是有一个男人坐在椅子里。看来他好像受了某种极度的惊吓,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