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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们又有什么犯罪动机呢?老人的死亡已经不能为他们带来经济上的利益。要说到好处,老人在世界上活的时间更长一些,说不定倒会对新夫人感到厌倦,没准等他头脑冷静下来时还会修改自己的遗嘱呢。
其他证人也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达格里许把他们的证词都一一细看过了:病理学家的证词、医生的证词。还有人提起艾丽格拉·波克斯德尔到村子店铺里去买毒蝇纸的情况,人家翻遍了旮旮旯旯、坛坛罐罐,才给她凑了十来张毒蝇纸,要知道这是在隆冬季节,又是在英国呀!厨娘作了证,客厅女仆也作了证。那位外孙女小姐的证词条理最清楚,话也说得最有把握。档案里确实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证实牧师的怀疑。
这时候,达格里许想起了奥伯雷·格拉特。格拉特是个富有的业余犯罪学家,他对维多利亚时代与爱德华时代所有重要的毒杀案都做过研究。对更早或更晚时代的案件,也毫无兴趣,因为他像正统的断代史家一样,仅仅对自己专攻的时代有感情。其实他的确有资格将自己看做是严肃的史学家。他住在温彻斯特一幢乔治国王时代的房子里——他对维多利亚王朝与爱德华王朝的感情倒没有扩大到建筑方面去,这地方离柯尔布洛克农庄只有3英里。达格里许上伦敦图书馆去查了一下,发现格拉特并没有就这一案件写过什么书。
不过,要说他会忽略这个时代既在他研究的范围之内,地点又离他家这么近的案件,这是不大可能的事。过去达格里许也常在警察调查程序的技术问题上帮格拉特的忙,因此,格拉特接到电话后,马上就请达格里许下午去喝茶,表示很乐于为他效劳。
他们在格拉特那间雅致的小客厅里坐下来喝茶,端茶上来的女仆戴着一顶有荷叶边和绦带的小白帽。达格里许心想:不知格拉特给她多少工资,才能使她同意戴这么一顶古趣盎然的小帽子。她像是随时都可以客串演出一出格拉特最为欣赏的维多利亚毒杀案似的。达格里许几乎有点忐忑不安了,黄瓜三明治里会不会有砒霜啊?
格拉特小口小口地啮着面包,谈兴倒是很高。
“有意思,您倒突然对波克斯德尔案件感起兴趣来了,我得说,这让人难以理解。我昨天才把我对这一案件所作的笔记找出来。他们正要拆柯尔布洛克农庄,以便腾出地方来盖新的住宅楼。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看最后的一眼呢。自然,那家人从1914到1918年那次战争以来,就没在那儿住。从建筑史看,它是排不上地位的。不过我还是不忍心看到它被拆掉。如果您有兴致,咱们喝完茶倒可以开车去看看。
“您知道,这个案件的书我一直没能写完。书名我本想叫《柯尔布洛克农庄奇案》,或是《谁杀了奥古斯都司·波克斯德尔?》不过,可惜的是,答案太过显露了。”
“不能算是真正的奇案,是吗?”达格里许插了一句。
“除了那个新娘子之外,还能是谁呢?顺便插一句,她婚前的名字是艾格丽格拉·波特。艾丽格拉,一个不寻常的名字。您说她母亲起名字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拜伦?我看大概不至于。哦,对了,我的笔记本第二页上还有一张艾丽的照片呢,是她结婚那天在戛纳照的。我给照片题的说明是‘美女和野兽’。”
照片倒没怎么发黄。姨姥姥艾丽跨越过70个年头朝达格里许爽朗地笑着。她有一张宽阔的脸,嘴很大,鼻子有点塌,两绺乌黑的头发梳得很高。上面按那会儿的时兴模样戴了一顶插着许多鲜花的帽子。她的脸轮廓太粗,不能算是真正的美人,可是她那双眼睛很精神,凹陷得很深,位置很匀称;她的下巴圆圆的,显得很有决断力。跟这位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女中豪杰一比,可怜的奥古斯都司·波克斯德尔也确实只能算一头衰老、垂死的野兽了。他傻愣愣地对着照相机直笑,拽住了新夫人的胳膊,仿佛人都站不稳似的。他们的姿势太不自然了,好像艾丽随时都会抓起干瘪老头子,把他往自己肩膀后面扔似的。
格拉特耸耸肩。“不像女凶犯的脸,是吗?我见过比这更善良的脸呢,杀起人来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她的辩护律师自然是说:她上浴室去的那几分钟里,老人自己往凉在洗脸台上的羹汤里倒进了毒药。可是他何必这样干呢?一切现象都说明他新婚燕尔,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这个白送了命的老色鬼!我们的老奥古斯都司是舍不得离开这个花花世界的哦,采取这样痛苦的方式更不干了。而且,我怀疑他当时是否知道有羹汤。您记得吗,他是在隔壁房间的床上躺着。”
达格里许问道:“会不会是玛格丽特·戈达?没有证明指出她进入卧室的确切时间。”
“我早知道您会想到这上头来的。当然,她可以趁艾丽在浴室时来到卧室,下了毒,躲在卧室里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等羹汤端去给老人时才出来和外公外婆待在一起,仿佛是刚上楼似的。这也有可能,我承认,不过,到底会不会呢?她外公这回结婚,在一家人里,她是最不受影响的。她母亲是奥古斯都司·波克斯德尔的长女,年纪轻轻就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药厂老板。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过了一年,她父亲也离开了人世。玛格丽特·戈达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还说了一门好亲事,未婚夫约翰·布里兹拉西上尉是个贵族。不论对波克斯德尔家还是戈达家,这都算是高攀。您想想看,玛格丽特·戈达,又年轻又漂亮,戈达家的财产都归了她,还有戈达家有名的‘祖母绿’和勋爵长子这样的未婚夫婿,怎么会有她的嫌疑呢?辩护律师,那是罗兰·高特·劳埃德,根本不在她身上多费唇舌,我看这是很聪明的。”
“辩护很成功,是吗?”
“出色极了。艾丽格拉·波克斯德尔的一条命是高特·劳埃德捡回来的,这是没得说的。他的辩护词的结尾部分我还能背诵呢。
“陪审团诸君,我以正义的神圣名义,敬请你们郑重考虑你们即将采取的行动。这个年轻女子的命运将由你们来决定,完全由你们来决定。她正站在你们的面前,青春年少,生气勃勃,前途无限,充满了希望。你们有权快刀斩乱麻,把这锦绣前程断送掉。你们可以宣告她有罪,让她在处决前的几个星期里慢慢地受煎熬;你们可以让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阴森森的刑场;你们可以让她遗臭万年,可以把她和心爱的丈夫结合的那几个欢乐的星期贬抑得一钱不值,可以把她投进黑暗的深渊,使她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里他还停上半刻,以取得绝妙的戏剧效果。接着再用洪亮激越的嗓音,逐渐放声问道:‘可是证据又在哪里呢,先生们,我请问你们。’又是一个停顿。这回可是万钧雷霆般的吼叫了:‘证据在哪里呢?’”
“辩护很有力量,”达格里许说。“不过我怀疑在今天的法官和陪审团面前是否会奏效。”
“反正在1902年这一手是很灵的。当然,废除死刑对这种舞台效果是个致命打击。我个人就觉得用快刀斩乱麻这样的措辞趣味不高。可是那些陪审员是领会个中含意的。他们决心还是别把绞死人的责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为妙。他们中止审判六个小时才作出裁决,宣布后公众报之以热烈的欢呼与掌声。倘若让这些有身份的公民从腰包里掏出五镑钱来押被告到底有没有罪,情况就不一定是这样了。当然,艾丽格拉·波克斯德尔也和辩护律师配合得很默契。3年之前,通过了一个罪证法案,使律师可以让她也作为证人出庭作证。演员这口饭她可不是白吃的,反正她让陪审员一个个深信不疑,她真是爱那个老色鬼的。”
“也许她是爱的吧,”达格里许提出自己的看法,“她不见得一点儿善良的品质都没有吧。而且那个老人也是很慈祥的。”
“那当然,那当然,可是说到爱,那是无稽之谈了!”格拉特不耐烦了。他说:“我亲爱的达格里许!他是个65岁奇丑无比的老头儿,可她却是21岁的妙龄少女!”
爱情这种无可理喻的现象,能否用这样简单的算式来解释,达格里许没有把握。可是他没有争辩。格拉特又继续说道:
“法庭也没发现有什么别的感情纠葛。当然,警察向她以前的合伙演出人调查过。原来他是个秃头的、侏儒般的矮子,狡猾得像条泥鳅。他的老婆是个胸部发达的雌老虎,他们生了五个孩子。他跟艾丽格拆伙后,到南部海岸去演出,已经又找了一个姑娘当助手。他说托福托福,这姑娘进步还算快,不过,她再好,也永远赶不上艾丽。倘若艾丽没被绞死,想找个活儿,他这里总会有她一口饭吃的。警察再多疑,也只能承认他对艾丽的兴趣纯粹是职业性的。他还说:‘朋友之间来往一两克砒霜,这种小事还值得一提吗?’”
“这场官司过后,波克斯德尔一家流年不利。莫里斯·波克司德尔上尉1916年战死沙场,没有留下后裔。爱德华牧师在1918年那场流行性感冒中丧失了妻子和两个女儿,他自己是1932年去世的。那个男孩赫伯特也许还活着,不过也不一定,这一家人都是病歪歪的。”
“有意思的是,我最大的收获倒是找到了玛格丽特·戈达的行踪。我根本没想到她居然还在人间。她没跟布里兹拉西,也没有跟其他人结婚。她的未婚夫在1914—1918年战争中成了英雄,大出风头,后来和一位更加门当户对的姑娘结了婚,那是他一个战壕战友的妹妹。1925年他继承了爵位,他是1953年去世的。我估计,玛格丽特·戈达直到今天还活着,也许还是住在布恩矛斯同一家小旅馆里,我当年就是在那儿找到她的。我虽然找到了她,却没得到一点线索。她根本不肯见我。喏,这就是她让人拿出来交给我的字条。”
字条按它们之间的次序一丝不苟地贴在笔记本上,还附有详尽的说明。奥伯雷·格拉特真是个天生做研究工作的材料。达格里许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