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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然后几年就没了音讯。上个月,贝壳突然接到他的伊妹儿,说他目前正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歇脚,小镇建筑全是黑瓦白墙,却有网吧,网吧里有穿露肚脐装的漂亮女孩儿,女孩儿居然来向他请教蒋介石一生娶了几个老婆,实是不亦快哉。贝壳再打开他附在信里的相片,吓了一大跳,这还是当年自己记忆中温和的男人么?简直是人猿泰山。这些年,他都走过那些地方了?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身上的运动服脏不啦叽,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干干净净。
心好像疼了一下,隐隐约约的。自己遇上他好像是在学校时里的新年研究生联谊会上吧。那都是哪一年的事?贝壳在电脑边坐下,在键盘上敲下一句话,“我搂紧夏娃时,你还是一团液体。”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你比我只大二岁,二岁大的男孩就晓得搂女人?”
“二岁时我吃奶时就搂着我妈,对不对?我妈是女人,对不对?女人是夏娃,对不对?所以我搂紧夏娃时你还是一团液体,对不对?”
这一大串对不对弄得贝壳张开结舌,嘴里好不容易才挤出变态两个字。
还想着他吗?他有什么好?贝壳点燃烟,神思恍惚。一些模糊的东西像老掉的电影胶片在心底转动,没有声音、字幕,只是几个乱七八糟的人影子。光线在屋子里悄悄偏转,贝壳的视线在墙壁上那个黑闪闪的女人脸上打着转,泪水又涌出来,自己真是不争气。屋子里很静,逼仄的空间里的各种家俱像一群老鼠发出嘈杂的咀嚼声。人在屋子里呆久了,真会疯掉,可哪里没有屋子呢?
贝壳上了网。收件箱里没有方睡醒新的来信。贝壳回过方睡醒这封兀如其来的信,回了不下十封,语气由最初的激动渐至一个简单的符号“?”,他却没有再写信来。他或许已离开小镇,继续在路上孤身行走。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从来罔闻他人的想法。车轮底下扬起的灰尘怎么就没呛死他?贝壳突然有些恼怒,移动鼠标,删除方睡醒的来信。这么久没联系,他怎么有本事知道自己的电子信箱?哪个杀千刀的告诉了他?贝壳嘟囔着,登陆上几个常去的论坛,上面差不多是一片荒芜,冷清得连麻雀都想在上面拉屎。当年通宵达旦泡聊天室与bbs的热情已经不再。往事如风,网事亦如风。
贝壳断开线,喝口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卧室长宽皆要走上八步,正方形,铺着刷有暗红油漆的木地板,贝壳一眼就喜欢上了它。木头是有香味的,香味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荡然无存,它隐藏在深深的纹理里,像个已得道成仙的老妪,用身体里那一圈圈年轮嘲笑着已经对它无能为力的时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伤害它,不管是激动还是颤栗是冷漠还是无情是冰凉如雪还是滚烫似火。它用一时的死换得永远的生。它卑微地躺着,在傲慢的人的脚下彻底敞开自己,做好承受任何一种蹂躏的准备,同时也用讽诮的眼神注视着人的双腿中间。这些花纹里有无限可能。贝壳喜欢赤身裸体地坐在上面看书,有时看入迷了,没有听见秦愿从后面悄悄走来的脚步声,等到秦愿一把蒙住她的眼睛,她便会立刻尖叫起来。这些花纹还是一张有着无数朵花瓣的床。夕阳落在上面,像一抹鲜红的血。有淡淡的血腥味啊。
贝壳记得秦愿当时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突然得到自己意料之外的礼物,嘴咧着,整个人精神抖擞。那时,他的劲真大,大得像在下一刻就要刺穿自己。
“你知道吗?那是贞洁,是一个女人被男人强Jian后流出的血。那点点星光,便是白天所流下的泪水。这屈辱的泪水美得令人心颤。”
“黑夜强Jian白天?”
“是的。你看这夜色多凶狠,从天空的那边扑来,挺着根粗大的棒棒,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下子就刺入白天的子宫。”
“为什么不说是白天与黑夜因为爱相拥相吻?吻,也就有了黄昏与黎明?”
“谁让你的劲这么大,弄疼了人家嘛。”
“劲不大点,宝宝怎么进去你肚子里生根发芽?”
……
“你怎么不说话了?”
“想得倒臭美,谁稀罕帮你生宝宝了?”
“不生就不生。小孩子都是脏兮兮的。一把屎一把尿,我可不希望我亲爱的贝壳因此整日篷头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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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算是句人话。”
尽管话这么说,贝壳知道秦愿是想的,不是一般的想,是很想很想,遇上漂亮的小孩子,他的眼睛就像被磁铁吸住,眼神都直了。对面楼里有对夫妇生了个小胖子,有时带出来玩,秦愿遇上,十有八九要想法子抱过来玩。一开始那对夫妇见他喜欢,放心让他抱,可抱到最后小孩总要哇哇大哭。后来那对夫妇发现只要秦愿抱一次,小孩的屁股准得青上一二块,气得大骂变态,说公鸡不打啼,母鸡不下蛋。弄得贝壳现遇上他们便赶紧低头,着实尴尬得紧。一个家,若没有爱情还仅仅只是糟糕,但没有孩子,那无异于一把椅子缺了条腿,不管怎么放,也坐不稳。那些好听的情话慢慢变了味,最后飘入耳朵时就像是笑话。
自己与秦愿的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都想不起了。倒是那天与秦愿一起去医院一起做检查时的经历仍一幕幕清晰可见。贝壳说,要是我不能生怎么办?秦愿说,现在的丁克家庭不多着么?贝壳说,若我不会生,咱们离吧。我不耽搁你。秦愿生气了,说,生孩子就是吃花生米香嘴,受苦受累受气不说,长大了还得替他娶老婆发愁。麻布袋,扁布袋,各自管好自己这一代。贝壳没再说什么。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贝壳没有问题,毛病出在秦愿身上,据说是原因不明的精虫活动力不足,医生讲不出这原因不明到底是不明在哪里,只是说,目前的医疗手段还无法确诊,不过,以后房事若不过度,辛辣的东西少吃点,或许过个一年半载也能好起来。医生的话冷漠得很,不仅冷漠还平静,像块玻璃。这样的事他见多了,他是专家。而这块砸在秦愿头上的玻璃立刻就碎了,秦愿转过头问贝壳,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贝壳试图去搂他。他甩开她的手。贝壳从他身后抱住他,说,别这样,医生也没说就没有一点希望了。秦愿瞅着贝壳,嘴唇蠕动,忽然转身奔入厕所。贝壳赶紧跟过去。当贝壳小心翼翼推开厕所的门,秦愿正像一个被人摔坏了的机械娃娃,蹲在角落里放声大哭。那是贝壳第一次见到秦愿哭,一个男人原来也可以哭得这般伤心。若自己哪天被车撞死了,他会哭得这么伤心吗?贝壳退出厕所,在门口静静站着。她没有去劝秦愿,使劲地嗅空气中的福尔马林味。
然后,日子就一点点地慢慢走到现在这模样,没有刀削斧凿,没有冰霜雨雪,就像水一样,对了,就是水。时间是没有质量的水,屋子是有形状的水,窗外万物是水的枝桠,漫出腥味,海草般铺满在人必经的路口,然后就是这样,让人来不及去想,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个狮面人身的谜面,眼前一花,水已没过头顶,温柔得让人窒息。
贝壳,你后悔了吗?当他提出离婚时,你为何坚绝摇头?只有娶不到老婆的汉,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你为何不肯离开他呢?你想证明夫妻离开了性一样会恩恩爱爱?不是的。你没那么伟大。你是害怕,你害怕什么?害怕深藏在他眸子深处的疯狂?他爱你,情愿为你去死,舍不得碰伤你一根毫毛,纵然疯了,也不会伤害你。是这样么?你敢确信么?贝壳,你到底在怕什么?怕那个壳?壳是不在的,那些已经过去,没人知道,秦愿不知道,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千辛万苦考研读书并来到这个城市工作不就是为扔掉那个壳么?贝壳,日子其实也挺好,可你为何就控制不住自己?他若知道了,他真的会去死的。你真残忍。你是坏女人。你天生就是。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轰隆隆流动的声音。贝壳在镜子面前凝视着里面那具光滑的身体,喃喃自语。真美。尽管镜子表面有着一层灰尘,让她的身体看起来似有些污秽,但若把灰尘擦去,这确是一具让人垂涎的身体。
9
“身体是灵魂的载体,没有了它,一切意义无从谈起。两者的关系正如刀与刀锋。所以要奢谈灵魂,首先就得认识身体。任何对身体的诋毁都是别有用心,道德从来只是强者对弱者的要求,皇帝整天讲三纲五常,不也三宫六院么?姐姐妹妹们,Zuo爱做的事吧。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你是这世上的惟一,你的身体只由你自己决定……”
秦愿合上报纸将它扔入废纸篓内,骂了声,“狗屁文章。”
坐他对面的朴晓德就笑,“文章狗屁,人也狗屁得紧。写这文章的人,叫涟漪,前不久出了本书,讲述她与十多个男人上床史,点名指姓,火啊,听说狂印了一百万册。”
秦愿皱起眉头,没吭声,喝茶,舌尖挑开浮在杯子上的茶沫。
“女人,一旦性欲觉醒了,尖叫起来的嗓门真高。”朴晓德放下手中的笔,也端起茶杯,微笑着看落地玻璃窗外,“你看,这路上行人,来的,去的,不都是在卖?形而下的卖血,卖体力,卖屁股;形而上的卖知识,卖智慧。”
“有性欲不是坏事,满大街吆喝就不对了。好歹大街上还有些花花草草嘛。”推门进来的吴小南小声插了一句。他是美工部的。
“小毛孩子懂个屁。”朴晓德指指吴小南,笑道,“吐掉嘴里的口香糖。这是工作时间。拜托,家里没镜子吗?头发乱蓬蓬的。你看看你,整天没大没小,看过几次《大话西游》,就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
吴小南耸耸肩,冲朴晓德咧嘴做了个鬼脸,转过身,“秦主任,周社长找你。”
“什么事?”
“没说。”
秦愿搁下手中的笔,往社长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