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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果酱。」
我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几分钟,腰间一酸,胯下一激灵,糟糕,泄了!梅兰妮直勾勾地看着,大为赞叹:「咦?这红肠里灌的不是肉是牛奶?啊呀,还喷了!好壮观!酷!」
初秋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结婚真好。
(十九)
梅兰妮搬了些衣物过来,我们就算成家了。
按照这里的习俗,婚礼及一切费用由女方负责。梅兰妮家里说今年太仓促了,明年开春再办。我父母寄来一万美元,说好明年暑假一定要回北京。我把钱交给梅兰妮,她着实吃了一惊:「你们的风俗是反过来的?」
「对,我们一般是男方出一大笔聘礼,女方还一小笔嫁妆。」
「还是你们的风俗好!」
梅兰妮笑纳了。
开学了,我越来越忙,教课,申请基金,招研究生,等等。学校和公司不同,公司里有财会,采购,人事,以及修电话电脑水管的,而在学校,大事小事都要亲自出马,自己动手或找人协调,非常琐碎。周末的时候,梅兰妮和我还要去造房子的地方,检查质量督促进度。我每次都买一些香烟去分发,梅兰妮小气,说没必要,事实证明效果很好,我中华文化在某些方面确实有其先进性和普适性。
加拿大造房子真是简单,跟搭积木差不多,十月丰收节的时候,完工交房了。梅兰妮和我更加忙碌了,她指挥各种沥青匠瓦匠木匠,水泥工管工电工,依此进驻或同时进驻。星期一星期二,装厨房抽油烟机,给地下室照明布线;星期三星期四,装厨柜,把装修地下室的材料运下去;星期五,炉灶冰箱洗碗机洗衣机烘干机全部到位;星期六,梅兰妮和我刷底漆,开窗通风;星期天,我和梅兰妮刷光亮漆,梅兰妮用色过于强烈,我反对,反对无效。下个星期,房前车道镶水泥边铺沥青,后园架空露台开工,房中开始铺实木地板和瓷砖。下下个星期,梅兰妮和我把车库彻底弄好,车库门装电动开门器,墙上钉灰膏板,刷白漆两遍。下下下个星期,梅兰妮对房间颜色不满,重新上漆,我反对,反对无效。
下第一场雪之前,所有的家俱也都到位,我们搬进了新家,这是何等激动人心啊!我终于对加拿大有了认同感。中国人认同祖宗之国,加拿大人认同母亲之国,梅兰妮说德国人认同父亲之国,我看都不如北欧人,北欧语只有家国这个词。
如今全球化了,家在哪里,爱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心灵的归宿。我给德朗内夫人和海伦都寄了信,告诉她们我结婚了。海伦很快就打电话过来,表示祝贺,夸奖我终于利索地干了一件大事,还说寄了一张五百块钱的红包支票,随后就到,梅兰妮很高兴。因为我比较忙,有时会早出晚归,梅兰妮买了一辆旧道奇面包车,花了七千块钱,也就是俗称的冰球妈妈车。我觉得和梅兰妮的年龄很不相称,她说无所谓,还说等有了孩子就知道这车的好处了。
这天晚上,我下班回家,放下包正在脱鞋,梅兰妮蹦蹦跳跳跑过来让我闭眼,然后把我牵进厨房,我睁眼一看,吓了一大跳:一圈厨柜还有早餐台的面板,已经换成了晶莹的黑色大理石,在灯光下熠熠闪亮。这厨房台面,大理石的最漂亮,最贵,我们也最喜欢。我们请过两家做台面的公司来测量估价,一家报价八千,另一家要七千八。我们嫌贵,梅兰妮说先不急,慢慢想办法,她锯了几块木板凑合拼上,时间一长我都快忘记了。「太漂亮了!多少钱?」
「你猜!」
「六千?五千?」
「不对,三千二!」
梅兰妮兴高采烈地笑了。「小甜心,咱人穷志不穷,你不会去坑蒙拐骗吧?」
我有点不相信。「想什么哪!」
梅兰妮得意地问:「我们镇子的小教堂,记得吗?」
「记得,后面有一片墓地,怎么啦?」
「教堂边上做墓碑的作坊,他们其实也会做台面,他们还说,将来咱们的墓碑,要是也用这种石材,七五折!」
「小甜心,你,你怎么想得出来!你,你真是个活宝!」
我实在是哭笑不得,不过,那石材确实漂亮,手艺也不错。我摩娑着光滑的表面,一股冷冰冰的感觉。「好,小甜心,咱们的墓碑,就用这种石材。不过,这笔生意,他们恐怕得等些日子。咦,这个包裹哪里来的?你怎么没拆?」
「噢,是法国来的,我等你来拆呢。」
是德朗内夫人寄来的。我拆开来,里面是一床十字绣的小毯子,想必是她亲自做的,我把它交给梅兰妮。梅兰妮对着灯光一面审视一面评说:「嗯,针脚真密。」
包裹里面还有一封手书的信。信上说我走后不久,搬去一个意大利小伙子,比玛格丽特小几岁还矮半头。不料,他和玛格丽特一见钟情,两人如胶似漆,大白天也不避讳,就在客厅沙发上翻云覆雨,后来去意大利结婚了。德朗内夫人说她不再出租房子了,索菲去巴黎上大学了,路易上高中了,数学很好。孩子们的外公去世了,外婆很喜欢索菲,让她吃住在家里,两个舅舅也没说什么。德朗内夫人没有提遗产的事,但她时常去巴黎住在娘家,想来母女已经达成了谅解。德朗内先生退休了,他浪漫过,也劳累过,现在终于可以守着妻子休息了。
我正欣赏着德朗内夫人的花体字,梅兰妮一声尖叫。「小甜心,我说过多少次,要持重缓行,你就是不听。」
我一面批评着小妻子,一面抬头看去。我没有尖叫,我呆住了:那枚银制的胸针,别在小毯子上。我鼻子一酸,多少往事涌上心头!「这礼物太贵重了,咱们能收吗?」
梅兰妮问。「收下吧,它本来就是你的。」
我摘下胸针,别在梅兰妮的前襟。梅兰妮在灯光下扭来扭去,看那些碎钻熠熠闪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小甜心,你会不会四则运算,小数加代分数加真分数?」
「什么叫代分数?什么叫真分数?」
我一声叹息:「唉,小甜心,你要是把讨价还价的精神,分出一半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连社区学院也考不上。」
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梅兰妮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搂住她:「对不起,小甜心,我不是故意的。」
梅兰妮过了半饷才喃喃地说:「我当不了教授,我可以当教授夫人啊。」
「好了,好了,小妹妹,咱们不说这个了,快笑笑,不然的话我要吻你的脚心了。」
「别闹了,快起来,嘻嘻,人家可是汗脚。嗯,噢,厨房里弄,真浪漫,啊!」
(二十)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圣诞节前一个周五的下午,我给同学们监考,刚回到办公室,系里的秘书来通知,说一场雪暴就要来临,让大家没什么事的话赶紧回家。我看看窗外,厚厚的阴云密布,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街上全是早归的车流,等我到家,天已经暗下来了,窗户透出灯光,想必梅兰妮已经回来了。我泊好车,突然想到,后园烧烤炉的帆布罩可能没有扎紧,于是便绕到后面。果然,帆布罩已经被吹落在地上,我拣回来,重新弄紧。
天开始黑了,零零星星,鹅毛般的雪花飘落下来。临近圣诞,家家户户的房檐,都亮起了一排排彩灯,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我抬头,看漆黑的天空片片鹅毛,再看自家的厨房灯火通明,浓郁的肉汤的香气,从通风口飘散出来。我轻手轻脚爬上露台,向里望去,梅兰妮,我美丽的妻子,素面布裙,坐在桌前忙碌着。
结婚以后,她挽了发髻,举止稳重了许多,身体也变得丰满圆润。这里纬度高,冬天光照少,她的头发颜色深了一些,皮肤变得非常白净。桌上的两个大方盘里,一个堆放着德国腌酸菜,另一个装满了立陶宛红肠。这些是梅兰妮的妈妈传给她的,将来还要传给我们的孩子,一代又一代。我想起小时候,夏天的阳台上,妈妈一面做着西红柿酱,一面教我背乘法口诀。那时天空是湛蓝的,远远地可以看到天坛的圆顶。
晚饭的时间到了,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香气。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我的爱人撩动发梢,恬静而温柔。我甚至能够分辨出:焦嫩的煎三文鱼的滋滋声,从右面法国夫妇家里传来;浓重的烤羊排的醇香,穿过篱笆,来自左邻的希腊人家;而牛肉末西红柿酱的芬芳,肯定出自对面意大利主妇之手。还有,那悠扬的歌声,混合着大列巴的味道,来源于街角俄罗斯新移民的家里:在那矮小的屋里,灯火在闪着光。年轻的纺织姑娘,坐在窗口旁。
她年轻又美丽,褐色的眼睛。金黄色的辫子,垂在肩上。
她那伶俐的头脑,思想多深远。你在幻想什么?美丽的姑娘。
在那矮小的屋里,灯火在闪着光。年轻的纺织姑娘,坐在窗口旁。
我的眼睛湿润了,雪花静静地飘落在肩上,如烟的往事,涌上心头。我默默地考虑:放假在家,把能源基金会的申请表推敲一下,做到万无一失,过了年就寄出去。开春以后,要联系过去的老师,从国内招两个能干的研究生,搞成合作培养更好。对了,卡尔加利也要抽空去一趟,联络联络感情,别人走茶凉。我暗想:一定要努力工作,让我的女人过好日子!
正当我沉浸在遐想之中,门被拉开了。梅兰妮诧异地问:「亲爱的,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进来!」
「我来盖烧烤炉。」
我抖掉雪花,进门脱鞋。「我说呢,听到车库门响,却不见你进来。」
梅兰妮接过我的大衣和皮包。「快吃饭吧,你最喜欢的碎牛肉蔬菜汤,还有新烤的纯麦面包,明天我给你煎嫩牛排,七分熟的。」
「好的,小甜心,我先去关车库门,要不要我帮你把腌酸菜和红肠搬到车库去?」
「红肠不用了,我一会儿要煮熟,明天拿到妈妈那里熏,要熏十多个小时呢。」
等我回到厨房在餐桌边坐好,一锅香气扑鼻的浓汤正冒着热气。梅兰妮把汤舀在我面前的盘子里,又切了一块刚烤好的白面包。我把面包掰成小块,蘸着汤吃起来。梅兰妮晚饭吃得很少,怕发胖,她安静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