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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花钱呢!”朱胜利接口嚷道。
“我可没那么说,”老七偷偷扫了广胜一眼,“那是电影上说的。”
李老师拿着一个帐单回来了:“广胜,你看看,这不?两千多呢。”
广胜从口袋里拿出两千,抬手递给李老师:“就给你两千,零头就算了,我最近也困难。”
李老师的脸像突然盛开的鲜花:“好好!两千就够了!我的亲孩子哟……”
“你出去吧,有事赶紧过来说一声。”广胜站起来想推他出去,想了想又没好意思伸手,尴尬地站在那里。
“出去!你他妈拿了钱还不赶紧滚蛋?在那儿装什么爹?出去!”老七一脚踹关了门。
广胜坐回来,给老七点上一根烟,沉声问:“盛天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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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说话像在放连珠炮:“今天一大早我还在睡觉呢,春明他们就跑我家去了,这帮小子吓得像他妈吃了枪子的兔子,站在那儿一个劲地哆嗦!我就问,什么事这么慌张?春明哭着说,老黑好象在外面等了凯子一夜,就等着他出来好干挺了他的呐!结果,天放亮的时候,凯子跟小韩他们下楼想回家睡觉,刚打开车门还没等上车呢,老黑就冲过来用一把手枪顶着他的头搂了机子!也他妈巧得狠,枪没响!凯子还在愣神呢,老黑就丢下枪,从怀里抽出一把砍刀把他砍翻了!凯子躺在地下想掏枪,没等掏出来脸上又挨了一下,当场就瘫那儿了!小韩反应过来,上去就跟老黑拼起来了,老黑这小子还真是条汉子,把小韩也砍倒了!大壮他们也是些小蛋子货,害怕挨刀,撒腿没影了……楼上的几个弟兄一看不好,拿着消防斧就冲了下来,老黑还在那里没命地砍凯子呢,就被他们一斧头砍倒了!听说膀子给卸掉了,就他妈连着一根筋……老黑搭拉着胳膊跳起来想跑,结果被冲下来的彬彬用猎枪把脑袋打碎了,现在死活不知。后来彬彬他们把凯子抬到车上想送医院,凯子倒是很冷静,怕公安去医院调查,让车往沧口医院开,你想想能行吗?开了几步远,凯子就不行了,直他妈翻白眼!他们干脆就把他送到了中心医院,然后个人窜个人的,都他妈颠道儿啦!”
“那么老黑呢?!”广胜听得心阵阵发紧,腿也像活塞那样簌簌地抖个不停。
“不知道,好象也被人送去了医院,”老七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估计是死了。”
单间里鸦雀无声,风吹打着窗台上的一棵君子兰,发出刷刷的声音。
广胜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只乌鸦,这只乌鸦站在寒风凛冽的悬崖上,鸟瞰着脚下发生的一切,心惊胆颤。
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了……一些重重叠叠的镜头不知疲倦地反复在广胜的眼前跳跃,震天的厮杀声响彻云霄。警察、歹徒、路人、无辜的伤者,走马灯似的穿过脑际,冷汗阵阵沁出额头、脊背、前胸、手心……广胜的四肢被横飞过来的利刃砍伤了,他沿着无际的旷野奔跑、逃亡,回首是雪地上的斑斑血痕。寒风穿透他的内脏,太阳如万柄尖刀扎在他的伤口上。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如同一只大鸟猎猎穿越云层,身体在飞翔,心却渐渐冷却,呼喊的声音消失在茫茫太空。
“胜哥,说话呀!咱们应该怎么办?”老七伸手拍拍广胜放在桌子上的手,愁眉苦脸地问。
“啊!”广胜似乎被吓着了,惊恐地抬起头来,“说什么话?什么怎么办?”
“吓傻了?我问你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对付这件事情?”
“对付什么?这里面有我什么事吗?”广胜还在迷糊。
“我知道没你什么事!”老七有点上火,用一个烟盒啪啪地拍着桌面,“点憨是吧?没考虑仔细是吧?你想想,你就那么容易就脱身了吗?老黑为什么要杀关凯?这里面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别以为老七什么都不知道!前一阵你们都干什么了?本来常青把持着盛天,为什么关凯不动一兵一卒就回来接手了?你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嘁,临阵脱逃嘛这叫。”
“老七,你他妈会说句话吗?”朱胜利的脸方才还在黄着,这会儿一下子变红了,“关广胜屁事!”
“滚你妈的!你算个什么鸡*巴玩意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七猛地将烟盒摔到朱胜利的脸上。
“别闹啦!”广胜拾起烟盒又给老七摔到脸上,“都消停一会!让我想想。”
屋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风停了,君子兰惨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昂然耸立。
人生如一张巨大的网,我将永远被网在里面不得超脱……广胜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该怎么办?我的明天究竟在哪里?谁能指给我看?那是一个什么去处?我何时才能到达?到达那里又将发生些什么?谁能告诉我这一切?阳光明媚,生机勃勃?还是一如既往的衰败与暗淡?一如既往的奄奄一息,痛不欲生?我的出路到底在何方?……乱!乱!乱!广胜如同一个迷了路的瞎子,站在人头攒动的街头不知所措……没有办法啦,我只有一条道可走,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七哥,我想好了,咱们走!”默默地闭了一会眼,广胜张开眼斩钉截铁地对老七说。
“走?往哪走?”老七把眉毛撇成了八字,“这话真奇怪!你走你的,我为什么要走?”
“七哥,”广胜把身子倚到靠背上,慢悠悠地说,“为什么要走?我还需要跟你说的那么明白吗?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最近是谁整天跟老黑在一起?你前一阵子在关凯的夜总会干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走了?再就是,你手下也有几个小兄弟,关凯出事了,他们能不被公安局、派出所传讯?这些兄弟跟你真的是铁板一块?你就没跟他们一起干点别的?”
“别说啦!别说了胜哥……”老七好象要哭了,脖子伸长摆出一个挨刀的姿势,“我跟你走!”
“这就对了嘛,”广胜笑了,“说实话,不是为了弄清楚健平的事情,我才不愿意带着你呢。”
“哥哥,别耍我了!你刚才说的那一大套,就是为了这个呢,以为我不知道?”
“就算是吧!”广胜冲他的脸吹了一口烟,“你不吃亏,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
“莱州!那里山清水秀,螃蟹这么大的个儿!”广胜笑眯眯地作了一个轮胎那样大的动作。
“好啊!我他妈就喜欢吃螃蟹!”
广胜不理他了,转头问朱胜利:“我们要走了,你呢?”
朱胜利的脸此刻成了一张黄表纸,连连摆手:“我回家,我回家!没我什么事!”
广胜握住了朱胜利的手:“别紧张,本来我也没打算让你跟我一起走,你是个老实孩子,受不得这些惊吓。我给你安排个任务,我走了以后,你把孙明给我照顾好了。这是其一,再就是你多留心留心公安这面的动向,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想抓我?有什么情况马上跟我汇报!最后呢,你经常去我妈那里看看,有什么体力活帮我妈干干……好了,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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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胜利使劲地点头:“我知道了,放心走吧,这儿有我!”
“等等!”老七拉住想要出门的朱胜利,“老胡,千万别学我,嘴要紧!这些事情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老七,我不是你!”
“我操,什么态度嘛……”
朱胜利转身要走,广胜拉住他,塞到他手里一千块钱,“把这个给我妈送去,过年我就不一定回来了。”
朱胜利把手给他推回去:“你走你的,老母亲那边有我!出门了需要钱。”
广胜想了想,把钱揣起来,用力抱了他一下,扭过头,反手挥了挥:“走吧,走吧。”
闷坐了一阵,广胜示意还在喋喋不休的老七住口,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对母亲说他要出趟远门,是给公司去南方要帐,快的话几天就回来,慢的话得有个把月,反正过年肯定回家。老母亲嘱咐他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听说南方流行禽流感,别传染上……广胜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鸡鸭飞鸟什么的,我传染的什么禽流感?轻轻挂了电话。搓着腮帮子想了想,想要给孙明打个电话又忍下了,暂时还是别告诉她吧,等我安顿下来再说……问老七有没有什么事?有事赶紧联系。老七把假发套揉搓成了一团乱麻,也没想出还有什么事来,急得嘴唇直哆嗦。广胜拉起了他,走吧,想起来再说。
走出餐馆,外面银白一片,灿烂的阳光从天上掉下来,在地下摔得粉碎。
李老师不愧是教师出身,素质高,守信用,抄着手笔直地站在门口,凛凛然了望四周。
蓦然回首,云升餐馆破败的门头让广胜想起了曾经有过的日子,这些曾经鲜活的日子如今却恍如隔世。
站在一处隐秘的路口打车的时候,广胜发觉自己竟然流下了泪水。
飞驰的出租车载着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渐渐远离了这座喧嚣的城市。
第二十八章 走投无路 第九节
“胜哥,我知道常青藏在哪里!”老七血红的眼珠子似乎要掉出来。
“别急,慢慢说。”广胜的心像被一只手猛地攥紧了,用手转动着酒杯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故作轻松地看着老七。
“好,我慢慢告诉你……”老七灌了一口酒,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前几天我跟老黑不是经常在一起的吗?有一次我跟他在你老师的饭店里喝酒,老黑接了一个电话,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那是常青打来的。我故意装作不在意,出去上厕所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老黑刚好接完了电话,顺手把手机搁在桌子上。我动了心思,就开始没命地灌他喝酒,最后这小子醉了,趴在桌子上迷糊过去,我偷偷拿过手机把那个号码记下了。胜哥,你猜那是哪里的号码?不远,离青岛不到二百里路——即墨!回家以后,我找了春明他们,让他们去打听这个号码到底在什么位置。春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