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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一路念上去;妈从不逼我们赶快就业。其实很多妈妈都一样,希望下一代比他们那一代过得要更好,吃的苦也少。」我说。 但当时我忘记说一件「除了辛苦砸钱」外,妈整整辛苦七年的特早起。 因为我国一跟国二都乱念一通,成绩超烂,升上国三那年我只好卯起来冲刺,每天都念到半夜才睡。妈开始注意我作息不正常,于是强迫我十二点以前就要上床。 「你快点睡,妈明天早上五点叫你起床。」妈押着我,将我丢到床上。 五点一到,妈就会摇摇晃晃,睡眼惺忪拍醒我。 「田田,五点了,起来念书。」妈含糊地说。
「吼,再给我十分钟,拜托?」我求饶,兀自昏迷不醒。 尤其在冬天的早晨,硬要爬出缩成一团的被窝,是很残忍的酷刑。 「十分钟喔。」妈坐在床缘,昏昏沉沉,闭着眼睛倒数。 十分钟后,妈强行把我挖起来,并占据我的床继续睡回笼觉,我则去洗脸刷牙,坐在床边的书桌上做练习题、背诵课文。 后来哥哥跟弟弟也变成妈妈在五点时拍醒的对象。我一直到离家读大学住校,妈叫了我整整四年,弟弟当时才升高二,在离开彰化念师大前,又让妈叫了两年。不知让妈白多少头发。 一晃,妈六年来几乎每天都在清晨五点辛苦爬起,叫儿子念书。 妈总误解儿子成绩好是儿子的脑袋灵光、努力读书,却忘记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 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自己爬起床。
但时光无法倒流,所以我很内疚。 我一直觉得内疚是反省的必要情绪。
「幸好我书念得好,让妈的凌晨早起有了回馈」这样的自我安慰想法其实是推诿,非常恶魔。 如果连内疚的罪都背不起,怎么谈后悔?怎么说真正的感激? 写着写着,就偏离了主题。
但未来有很多日子可以拉回妈教养我们兄弟的身影。很想再接着写写内疚的部份。 妈住院前两天,我回到家。那时妈手中只有血液成份的检验报告(白血球过多、红血球与血小板过少),还没到大医院抽骨髓验证是否癌症,每个人都在祈祷妈是严重贫血。 那一晚,家里内部在讨论妈为什么会突然晕眩、病倒,爸爸跟奶奶都说,是因为住在桃园的外婆罹患胰脏癌,妈两地奔波照顾才会累倒。我终于忍不住,私下跟爸与奶奶纠正这种荒谬绝伦的去内疚化论述。 我说,妈百分之百是积劳成疾,是长期以来大家都太倚赖妈……欺负妈的恶果。
奶奶一直很压抑自责地说:「她早就在劝妈,不要这么累,不要这样一直宠爸」,但她始终无法没有替妈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理解过为什么妈有时候忙到没时间一边顾店、一边煮饭。 都到了这种地步,大家还是尽力不内疚,将病的原因推到妈照顾外婆的奔波上,让我几乎要爆发。非常愤怒。 这几天大家都很累。妈平日的工作分给所有的人,大家还是忙不过来,或做得很差,又何忍妈去楼上上个厕所,不到一分钟就被叫下来应付只是来买一瓶米酒的客人?
几个月前家里药局被健保局开了张罚单,理由是「非由药师亲自受理健保处方签」,一口气被罚了十几万,现在妈在保护隔离病房吊着点滴、发着烧,才总算轮到爸完全处理药局的大小事务。妈病了,爸常在亲朋好友面前感叹「我老婆病了,最近我才去二十多年来都没踏进过的信用合作社处理事情,竟发现我什么手续都不知道怎么办……」这样的句型,去赞扬妈的能干。 我觉得很难过。很干。
非常的干。
小插曲。
妈说着梦话醒来,睁眼就跟我讨冰淇淋吃。 「妈,我刚刚出去买早餐回来时,从护理站听到很恐怖的事。」
「什么恐怖的事?」
「圣诞节快到了,医院的教会啊,就请来一个简单的马戏团为病童表演节目,可是
一大早排练,魔术师养的老虎就不见了……现在在医院里偷偷躲起来,大家都找不到。」
「哎呀,那个是人装的老虎啦!」
「是真的!刚刚我还听到护士在点名,说有好几个小朋友都不见了。说不定等一下就跑到隔离病房啦!」
「听你在乱讲。」
「是真的!我很怕我等一下去买冰淇淋回来,没看到妳,却看见一头老虎躺在床上,肚子鼓得超大就糟糕。」
「那你就要担心没有妈妈。」
「放心啦,我会用剪刀切开老虎的肚子,把妳救出来。」 然后妈继续睡,我打电话问毛搭上火车了没。 「毛,跟妳说,很恐怖!」
「啥啊?」
「就因为圣诞节啊,医院请来一个简单的马戏团,今天早上那只老虎居然走失了,在医院跑来跑去,然后……」
「吼!你不要说无聊的话啦!」毛挂掉电话。 果然不愧是毛。
她常常说,认识我不深的人总觉得我超幽默(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我拐到的),实际上相处久了,才会发现我根本就是个超级白痴的无聊男子。 我等一下就要出去买冰淇淋啦。2004/12/05
妈今天生日。 但一早奶奶就赶紧将我叫醒,紧张地问我要不要带puma去看医生,我大惊,问为什么,奶奶说puma看起来怪怪的。 我冲下楼,弟弟抱着puma坐在椅子上。 「刚刚puma倒在地上抽慉,还发出哎哎哎的叫声。」弟弟说。 Puma两脚发软,无法好好坐着,也几乎不能走路,不吃东西不喝水,舌头发白干裂。但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我叹了口气,紧张的心情消失,替之以无可奈何的寂寞。 接手抱过puma,他小小的身体几乎不剩半点力气,软趴趴的一团带毛的肉。 「puma,你要回去了么?」我心疼地说,但语气出奇的平静。
「你不要在那边黑白讲啦!」奶奶皱眉。 Puma在我国三的时候走进我的生命,算一算,已经十三个年头。牙齿掉光光只好让舌头整天都露出半截,胡子灰白,黄毛稀疏,不能快跑,爬不上楼梯,跳不下床,眼睛还有些白内障。一条标准的老狗。 Puma看着我,有气无力地缩起身体。
我的手指放在puma的胸口探测,他的心跳时而飞快,时而缓慢。我将鼻子靠向他的嘴,他却没有伸出舌头舔我。Puma看起来很虚弱。 「puma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抢戏,明明就不是你登场的时候。」我抱着他,感觉他随时都会闭上眼睛、一觉不醒。 如果妈没生病,当时的我一定会哭出来。
但我很压抑激动的那部份,选择了接受。 我曾经带过puma给兽医看过感冒、看过尿道结石,两次放在冰冷的金属板上,两次puma都吓得全身颤抖。那副模样我至今无法忘怀,可能的话,我不愿抱孱弱的他去兽医那里,听一些我觉得很痛苦难熬的话。 有人说,一条狗一辈子只会认一个人当主人。很荣幸,puma选择了最爱他的我。 我一直都很害怕puma会在我在新竹念大学时、台中读硕士班时、在台北写作时、甚或未来当兵时过世。我一直很希望他能在我的怀里阖上最后一次眼睛,也认为他也是如此想法。 如果puma选择在此时与我道别,不也是契合我们彼此的愿望? 十三年,也许够了。虽然我会好伤心。 今天多灾多难。哥从医院回来换爸去陪妈,哥说妈昨晚发烧到38。7度,而对面床的吴妈妈发烧到39点多度,发烧到眼睛快要看不见,也开始吐,让妈很害怕。而负责照顾吴妈妈的吴先生似乎感冒了!天,真糟糕,那可是保护隔离病房啊,万一传染给病人就惨了。希望大家的烧都快退,专注在跟癌症的PK上。 下午送毛坐统联回板桥后,我们三兄弟又跑去附近的观音亭拜拜,祈求菩萨作主化解妈与冤亲债主的恩怨,并掷茭问卜。 回家后,哥提醒我,认为puma说不定是营养不良才会没有力气,而不是大限已到,哥说奶奶都乱喂puma吃东西,喂什么发糕、馒头的、放着一碗久没动过的蒙尘狗饲料,营养超不均衡,他看了就有气。 我想想,的确有可能。想起了大二那年puma重感冒濒死的模样。 那时候我闻讯赶搭夜车回家,一进门,看见妈正拿着注满牛奶的针筒插进puma的嘴角,强灌些营养,但puma一看到我回家,立刻狂吐奶,跌跌撞撞向我走来,我含泪抱起兴奋却虚弱的puma,妈说,真难得,puma什么都吃不下也不动,看见我却转了性。 那天晚上我在puma旁睡觉,但睡得极不安稳,只要puma太久没动,我就会探头过去,观察puma有没有忘记呼吸,深怕一不小心,就错过puma过世的悲伤瞬间。 隔天,我就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治疗puma。我在热白饭里浇上肉汤,再倒入大量的肉松,放进自己嘴里大嚼成泥后,再放在手心让puma舔吃。Puma赏脸,只要我喂的,他就会尝试吃几口,食欲一开,之后就越来越有力气嚼东西。 两天后,puma因感冒流失的体力渐渐回复。
又多陪了我好些年。 晚上我去夜市买了个猪肉铁板烧便当回来,还多加了个蛋黄不熟的荷包蛋。我将超香的猪肉片与肉汤混进饭里,挤破蛋黄,搅一搅,然后按例吃进嘴里咀嚼成泥,再放在掌心。 Puma嗅了嗅,滚爬到角落,不吃。
我用手指沾了点涂在他的嘴边,puma才勉强吃了一口。吃了一口,精神就来了。 「哈,很好吃吧,再多活两年,凑个整数陪二哥十五年,我们再说再见。」我很开心,看着puma慢慢吃着掌心上的口水猪肉蛋黄饭团。 总共吃了三团,puma才懒趴趴地躺下休息。 我很感叹,妈在家的时候,puma吃的可好。
说过了,妈会很自然地喜欢上我们兄弟喜欢的东西。 每次妈买蒸饺回来,都会将皮剥开,将里头的馅夹给puma吃。每次妈炒面,都会将里面的瘦肉或虾仁仔细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