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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连日期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那一年我13岁。在迪凯特大街上竖着这么大的一块广告牌。离我家根近。上面画的是个又高又瘦的黑人小伙子,模样儿实在讨人喜欢。他卷着牛仔裤的裤腿,在海滩上泼水。手里捏着一支香烟,身后跟着一个又黑又俏的小妞儿。两个人全都满脸是笑,露出了雪白完美的牙齿。沙龙牌薄荷味香烟,他们是多么开心啊。我对自己说,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我一定要和他们一样享受享受。我于是回到家中,开了抽屉,拿了零花钱,走到街上买了一包沙龙烟。朋友们都说我潇洒,所以从那天以后我一直在抽烟。”她停了一下,看了看洛伦·杜克,然后又朝着隆尼继续说,“你别对我说谁都可以戒掉这种习惯,我已经有了瘾了,不是吗?要戒掉就那么容易?我今年20岁,每天吸两包,要是不戒,准过不了50岁这一关。你也别想让我相信他们没有瞄准孩子。他们瞄准了黑人,瞄准了妇女和儿童,瞄准了牛仔和乡巴佬。他们瞄准了所有的人,而你并非不知。”
在他们相处的4周当中,安琪一直显得十分平静,感情从不外露,因而她此刻那愤怒的声音,确实令人吃惊。隆尼睁大着双眼望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洛伦又助了她一臂之力:“我那个15岁的女儿上周告诉我说,她在学校里开始抽烟,是因为她的朋友们全都在吸烟。她们年纪还太小,不知道什么叫上瘾。可是等她们知道以后,想戒也来不及了。我问她从哪儿搞来的香烟,你知道她是如何回答的吗?”
隆尼没有吱声。
“自动售货机。在商城孩子们喜欢光顾的游乐中心旁边,就有一台。在电影院大厅里也有一台。快餐店里也有自动售货机。而你却想让我相信他们广告的对象不是青少年。这真让我恶心。巴不得马上回到家,让她改掉这个恶习。”
“她要是开始喝啤酒你打算怎么办?”杰里问,“你会由于孩子们都在偷喝啤酒,而起诉百威公司,要求它赔偿1000万?”
“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啤酒会让人上瘾。”莉基回答道。
“噢,如此说来,啤酒不会让人送命?”
“这不同嘛。”
“那就请你解释解释,有什么不同,”杰里说。目前的辩论已经涉及他的两种嗜好,还会涉及他酷爱的赌博和拈花惹草吗?
莉基思素了一会儿,随即为酒作了一场令人不快的辩护。“烟卷是唯一一种按照其规定的使用方法使用后可能致人于死命的产品。生产酒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供人饮用,但是饮用的数量必须合理。如果数量合理,它就不是危险的产品。确实有人喝醉,而且确实有人以种种方式用酒来进行慢性自杀,但我们仍旧可以强烈地认为:上述情况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对酒这一产品使用不当。”
“如此说来,即使某人喝酒喝了50年,他也不是在自杀了?”
“假如他饮酒不过量的话。”
“老天啊,这种说法真是新鲜。”
“可是我还没有说完呢。酒本身能向人发出警告。你饮酒的时候,会立即获得一种反馈。而香烟却不是如此。抽了多年以后,你才能意识到它对你身体的危害。而到了这个时候,你已经吸烟成瘾,无法摆脱它了。”
“多数人都能戒掉。”隆尼站在窗口说。他说这话时看也不看安琪。
“那么照你看来,人们为何竭力想戒烟呢?”莉基沉静地问,“是因为他们吸烟时感到愉快?是因为他们吸烟时感到年轻潇洒?不!他们想戒烟,是因为不愿患上肺癌和心脏病。”
“那你打算怎么投票?”隆尼问。
“我想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她答道,“本案开始审理之初,我并无一定的看法。但我后来慢慢地意识到,只有我们这些陪审员,才能让那些烟草公司对自己的产品负起该负的责任。”
“你呢?”隆尼问杰里道。他希望杰里会站在自己一边。
“我目前还没有想妥呢。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再说。”
“你呢?”隆尼又朝雪尔薇亚·泰勒·塔特姆问道。
“我一直想不通我们为什么该让那个女人成为千万富婆。”
隆尼开始绕看桌子踱步,一边走一边望着那一张张面孔,多数陪审员都设法避开他的目光,而他自己显然正为扮演造反派领袖这一角色而洋洋得意:“你作何打算,萨维尔先生?你似乎讲话不多呀。”
萨维尔如何作答,一定颇为有趣。他对案子究竟有何想法,陪审员们毫无线索可循。
“我信奉选择。”他说,“绝对的选择,我对烟草公可对环境造成的危害深表遗憾。我憎恨他们的产品。但每个人都有权进行自己的选择。”
“吴先生?”隆尼问。
亨利清了清喉咙考虑了一小会儿:“我还在考虑呢。”亨利将紧跟尼可拉斯,而尼可拉斯却一直保持沉默,安静得令人生疑。
“你作何打算,团长先生?”隆尼问。
“我们在30分钟内把这些科研报告研究完毕。然后就开始投票。”
在双方第一次激烈交火结束之后,陪审员们又安下心来,把材料继续翻了几分钟。最后的生死决战,无疑已迫在眉睫。
起初,他想钻进汽车,让乔斯开上90号公路漫游,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没有找着她的丝毫希望。但他至少不是呆在室内无所事事,而是在设法寻找她,梦想有可能会在途中碰着她。
但他明白,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因而呆在办公室里,独自守着电话机,心里在不停地祈祷,但愿她会再来一个电话,告诉他交易就是交易,决不会随意改变。
整个一个下午,康拉德不时进进出出,给他带来他迫切盼望听到的消息:她的车停在公寓门外,已有8个小时没有移动过一步。公寓里里外外没有任何活动。到处都没有她的踪影。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奇怪的是,陪审团在陪审员室逗留的时间越长,费奇在心里为自己点燃的希望火星却越燃越旺。假如她的计划是拿了钱立刻溜之大吉,让陪审团通过一个对原告有利的裁决来打击他费奇,那这一个裁决如今又在何处?也许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尼可拉斯要想把票全都拉到手,可能要出几身汗呢。
在以往的烟草宫司中,费奇从未败过一次。如今他也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在陪审员们相互格斗的当儿,他忧心如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安地等待他们的裁决,这样的情景以往也曾有过,而且不止一次。
5点整,哈金法官宣布继续开庭,派人去请陪审团。律师们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听的人们大多也已返回。陪审员们各就各位。他们神态疲惫。但到了这样的时刻,又有哪个案件的陪审员不感到疲惫?
“请教诸位几个简单的问题,”法官大人说,“诸位选出新的团长了吗?”
陪审员们点点头,接着尼可拉斯举手说:“本人荣幸地当选。”他声音很温和,没有一丝骄傲的意味。
“好,我想向诸位通报一下。将近1小时前,我去瞧过霍尔曼·格里姆斯。他的情况很不错。似乎不是心肌梗塞。他可望于明天出院。他请我转达对诸位的良好祝愿。”
大多数陪审员听后都作了愉快的表示。
“诸位审议本案已经长达5小时。不知有无进展?”
尼可拉斯不安地站了起来。两手插进卡其裤的口袋:“我想是有进展的,大人。”
“好。请你在不泄漏讨论情况的前提下告诉本庭你是否认为陪审团能通过一个裁决?无论是这样还是那样的裁决?”
尼可拉斯朝同事们扫视了一遍,答道:“我想我们能,大人。是的,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通过一个裁决。”
“大概何时可以通过?请你注意,我丝毫也没有催促你的意思,你们需要多少时间,就花多少时间。我只是要作出必要的安排,假如我们在此需要等到深夜的话。”
“我们大家都想回家,大人。我们决心在今天晚上结束审议,通过裁决。”
“好极了,谢谢你。晚饭已在送来此地的途中。如果你有事找我,我就在办公室里。”
第四十一章
奥赖利先生最后一次来到法院,为他现在当成朋友的陪审员们献上最后的晚餐,道一声再见。他和3位雇员为他们端莱送饭,服务之周到,仿佛他们是王室成员。
6点半吃完晚餐,陪审员们一致同意首先就产品责任问题投票表决。尼可拉斯用普通人的词语提出了这个问题:“你是否认为派恩克斯公司对雅各布·伍德之死负有责任?”
莉基·科尔曼、米莉·杜勃雷、洛伦·杜克和安琪·魏斯毫不含糊地说了“是”
隆尼、菲利浦·萨维尔和格拉迪斯·卡德太太的回答是明确无误的“否”
其余几位则处于两者之间,鬈毛狗摇摇摆摆。但倾向于否。杰里突然变得犹豫不决,但似乎也倾向于否。陪审团里最新的那位成员夏因·罗依斯,一整天最多只说过3个词,干脆准备随风摆。只要能发现哪一方占了上风,他马上会跳上最近的彩车。亨利·吴宣称尚未拿定主意,实际上却是在等待尼可拉斯表态。而尼可拉斯则想先让别人讲完,陪审团的意见如此分歧,使他颇感遗憾。
“我想现在该是你谈谈看法的时候了。”隆尼对尼可拉斯挑战似的说。
“对,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嘛。”莉基说,也是一副准备争论的架势。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这位陪审团团长。
“好吧,”他说,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多年的周密筹划之后,最后的关头已经来临。他仔细选择着适当的词语,尽管在心里这段话早已斟酌过上千回,“我相信香烟是危险的,能致人死命的。香烟每年使40万人死于非命。制造香烟的厂商使香烟含有尼古丁,而他们早就知道尼古丁是能使人上瘾的。假如他们愿意的话,他们本可以大大降低香烟的危险性,但这必须减少尼古丁的含量,从而就会使他们的销量受到损害。我认为是香烟杀害丁雅各布·伍德,而你们谁也无法驳倒这一观点。我相信烟草公司是在撤谎和欺骗,是在掩盖事实真相,他们是在竭尽所能引诱青少年吸烟,他们是狼心狗肺的杂种,我说我们该揪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