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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是租来的廉价家具,地板上还留着锯下不久的胶木板锯屑。
他们向西驶上了海边的90号公路,在拥挤的车流中缓慢穿行。这是星期五的夜晚,赌场里挤满了市井小民,他们输光了口袋里的小菜钱,却同时做着明天赢回的美梦。汽车慢慢驶出比洛克西,经过高尔夫港、长滩、克里斯廷隘口,离开了海岸,不久即通过了礁湖附近的一个安全检查站。
第二章
这座巨大的海滨别墅十分现代化,但修建时并未利用海滩的优势,离它最近的沙滩也在两英里之外。一座白色的木码头,远远地延伸到平静的杂草丛生的海水中;码头上系着一艘20英尺长的渔艇。这幢房子是从新奥尔良的一个石油商手上租来的,租期3个月,付的当然是现金。它现在被用作临时的隐蔽地,供一些大人物在此住上一两夜。
在大大高出水面的平台上,4位衣冠楚楚的绅士正在喝着饮料,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等待一位客人的光临。他们在业务上虽然是势不两立的敌手,但今天下午已在一起打了18洞高尔夫球,吃了烤虾和烤牡蛎。此刻,他们一边呷着杯中的美酒,一边低头望着下面黑色的海水。他们并不情愿在这周末之夜,远离自己的家庭,呆在湾区的海上,可是业务总得优先考虑。目前的紧迫情况使他们不得不暂时休战,下午的那场高尔夫球,甚至还给他们带来了一点乐趣。
这4位男士都是大公司的总裁。4家公司都在全美最大的500家公司之列,也都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其中最小的一家去年的销售额就有6个亿之多,而最大的一家则高达40亿、每一家都有创记录的利润和高额的红利,股东们兴高采烈,总裁年收入数百万美元。
4家公司都是联合大企业,下面有许多分公司,产品无数,广告满天飞。但公司的名称却平淡无奇,不是叫什么特雷科,就是叫史密斯·格雷,其目的在于转移视线,使人们看不出它们实质上都是烟草公司。
在金融界称为四巨头的这4家公司,发家的历史都可以追溯到19世纪卡罗林纳和弗吉尼亚的那些烟草经纪人。它们生产的香烟,占美国和加拿大销售的香烟总额的98%。它们也生产铁撬、炸玉米片和染发剂这一类的东西,但只要拨开面纱,你就会发现,它们的利润来源正是香烟。
为了迷惑公众,也曾有过兼并,名称也曾加以变换,而且还使用过其他种种伎俩,但这四大巨头都仍旧受到彻底的孤立,不断受到消费组织、医生甚至政客们的攻击。而现在,律师又盯上了他们。
一些死者的未亡人正提出诉讼,要求获得巨领的赔偿金。因为,她们说,是香烟导致了她们亲人的肺癌。
到目前为止这件诉讼已经审结,而且全都以烟草巨头的胜诉告终,但压力并未缓解。只要有一个陪审团作出对某个寡妇赔偿几百万美元的裁决,那么,地狱之门就会洞开,律师们就会马不停蹄地到处疯狂地进行煽动,要求烟民和烟民的未亡人签字画押,乘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委托他们对烟草公司提出诉讼。像通常聚在一起时那样,这几位巨头绝口不谈与香烟有关的事,但酒精的作用,今天却使他们的嘴巴慢慢松开,开始吐出压积在胸中的愤懑。他们倚在平台边的栏杆上,眼睛瞪着海水,咒骂那些律师和美国的民事诉讼索赔制度。他们的公司在华盛顿把成百万美元花在各式各样的政治团体身上,希望这一制度能得到修改,从而使他们这样的公司能受到法律的保护,免受他人起诉之苦。
他们需要一顶保护伞,使他们不再受到那些自称的受害者毫无道理的攻击。但是,他们的努力看来已毫无结果。他们此刻不得不呆在湾区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忍受着即将到来的另一次诉讼的煎熬,为了对付来自法庭的越来越多的打击,烟草业的这四大巨头已经投入了一大笔金钱。这笔钱的名称干净利落,就叫“基金”。它的数额不受限制,使用不留痕迹。诉讼中采取强硬手段,聘请最优秀最卑鄙的出庭辩护律师,雇佣最最卓越的专家和最最精通业务的陪审团咨询顾问,用的全是这笔钱。
对于这笔基金的用途,没有任何约束性的规定。在打赢了16场官司以后,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疑问:世界上还有没有什么事,用这笔基金办不成?
这四大巨头每家每年提出300万美元现金,通过各种渠道周转,最后注入这笔基金。然而,从来没有一位统计员、审计员或者税率调节员,曾经风闻过有这么一个小金库。
这笔基金的管理人便是兰金·费奇。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都瞧他不起,可是却又不得不听从他的意见,必要时甚至还得对他唯命是从。他们不惜屈尊等候他的光临。他叫他们集中,他们就集中;他叫他们分散回府,他们就各自打道回府。他们心甘情愿地让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要他能为他们把官司打赢。费奇指导过8场诉讼,全都以胜诉告终。他还操纵策划,制造了两次无效审判,而且当然是没有给人留下任何一点把柄。
一个助手走上平台,用盘子端来几杯严格按照规定刚刚调好的酒。正当他们伸手从盘中取酒的时候,有人突然说道:“费奇来了!”就像是敲击了一根绷紧的皮带,4个人手上的酒杯,猛地齐刷刷向上一冲,又重重地落在盘子上。
他们匆匆走进屋内。这当儿费奇已叫保镖乔斯像柱子一样守在大门口。一位助手给他送上一杯未加冰的矿泉水。虽然他早年灌下的酒,足以让一条驳船浮起,现在却是滴酒不进。他没有向助手道谢,便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那个用作装饰的壁炉边,等待4位巨头在他身旁聚拢,在沙发上入座。
另一位助手走上前来,呈上一盘剩下的虾和牡砺,他挥挥手让他退下。据说有时候他也吃点东西,但从不当着别人进食。他那厚厚的胸脯,粗粗的腰围,山羊胡子下面那个肉嘟嘟的下巴,以及那矮胖的躯体。都是明显的证据。他穿着黑色的西装,上装扣得紧紧的,一副气派不凡的架势。
“通报一下目前的情况。”他觉得等得已经够久,几位大亨足以安顿下来,便开口说道,“此刻,辩护团正不停地干活,而且整个周末都要继续干。对陪审团成员们的研究正按原定计划进行。辩护律师已准备完毕。所有证人已作好准备。所有专家已全部到齐。尚未发现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
接着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停顿。停顿的时间很短,几位大亨只是想借以摸清费奇是否已经讲完。
“那些陪审员情况如何?”问话的人名叫D·马丁·詹克尔,是4位大亨中心情最为紧张的一个。他的公司正式的名称是UTab,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公司名称的缩写。在过去许多年中,这家公司都叫联合烟草公司,但在整顿了一次上市公司以后,现在以派恩克斯的名称上市。目前的这场官司便是伍德状告派恩克斯,因而詹克尔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烟草行业的四巨头当中,派恩克斯的规模位居第三,去年的销售额几乎高达20亿美元。而且,到去年第四季度为止,其现金储备高踞四大公司之首。这场官司打得真不是时候,只要碰上一点点坏运气,对方马上就会把派恩克斯的财务报表端给陪审团。那上面有关的栏目清清楚楚地表明:其现金储存超过了8亿美元!
“我们正在对他们进行研究。”费奇答道,“8个人的情况还没有摸透。其中4个不是死了就是走了。另外4个还活着,周一可能会出庭。”
“一粒老鼠屎就可能坏了一锅粥啊。”詹克尔说。他在加盟UTab之前,一直在路易斯维尔担任一家公司的专职律师,因而总是念念不忘地提醒费奇,他对法律的了解远远胜过其余3位。
“这我很清楚。”费奇不客气地说。
“我们一定要摸透他们。”
“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不过这儿的法院不能像其他州那样提供陪审团候选人的最新资料,我们对此可是无能为力。”
詹克尔慢慢地呷了一口酒,睁大眼睛瞪着费奇。费奇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拿着高薪力保官司打赢的恶棍而已!他离一个大公司总裁差得远着呢。你乐意怎么样称呼他都行,顾问、代理人、承包人啥都可以,但铁一般的事实是:他是在为他们打工。目前,他确实有那么点儿影响,喜欢神气活现地狂吠,那只是因为他在操纵着电钮而已,但实质上他却是一个被捧上天的恶棍。詹克尔在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
“还有别的问题吗?”费奇朝詹克尔问道。那神气仿佛在说他刚才的问题太没有水平,如果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话可说,他最好还是闭上他的鸟嘴。
“你相信那些律师吗?”詹克尔又一次问道。
“这个问题我们以前已经讨论过啦,”费奇回答说,“我们当然可以再讨论一次嘛,如果我想讨论的话,你凭什么对我们的律师不放心?”费奇问道。
“因为,呃,因为他们是本地人。”
“明白啦。那么照你看来,应该从纽约请几位律师来和陪审团交谈?也许从波士顿请几位来?”
“不,我的意思只是,呃,本地的律师以前从未打过一场烟草官司。”
“湾区以前从未有过烟草官司嘛。你不满意吗?”
“他们只是让我担心而已。”
“我们聘请的是本地区最优秀的律师。”费奇说道。
“他们收费为何如此之低?”
“如此之低?上星期你还在为律师辩护费犯愁,现在却又说我们的律师收费过低?你倒是拿定主意嘛。”
“我们去年给匹兹堡的律师每小时是400美元。而这里的律师每小时只要200美元。这让我担心。”
费奇皱起眉头望着特雷科公司的总裁卢瑟·范德米尔:“是不是我听糊涂了?”他问,“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这个案子我们准备花500万美元,可他却担心我在抠门儿。”费奇指着詹克尔说。范德米尔微笑不语,吸了一口酒。
“你在俄克拉荷马可是花了600万呢。”詹克尔说道。
“可我们官司打赢了!我不记得在陪审团裁决以后,有谁抱怨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