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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自远一直躲在我后面,想看又不敢看,直到我在琢磨皮带,他才问:“这真的是他自己的皮带吗?”
我说:“应该是的吧,你瞧,他裤腰上的皮带已经不见了。”我顺便将皮带在裤襻上比了比,正合适。
裤子的纽扣扣紧了,但拉链松开了一大半。幸亏扣子扣好了,否则整个裤子就要掉下来。
我们自然又将重心放在被撕开的腿上。
简自远转过身,不再问什么了,喉咙里叽哩咕噜的,显然血腥的部分他实在受不了。我尽量屏住呼吸,仔细看伤口。最外部的皮肉断开处齐整,但靠近骨头的部分却丝丝缕缕,像是被硬生生扯断。
谷伊扬说:“看上去好像先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开,然后再撕扯……谁会残忍无聊到这个地步,简直像野兽!简直是魔鬼!”
“或者,就是野兽,就是魔鬼。”我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黑暗中看见的那个影子,和那双眼睛。“简自远,记不记得那天半夜里,我说我好像看见一个影子在厨房里。”
简自远瓮声瓮气地说:“你那时候就开始头痛了吧?”
这个混帐家伙,还是在说我神智出了故障。
谷伊扬说:“奇怪的是,如果是野兽,那野兽又怎么会把罗立凡吊起来?还是说罗立凡上吊在先,野兽撕咬在后。”
简自远又发弘论:“我看兰妹妹的野兽论完全站不住脚。腿虽然被扯断了,但明显没有缺少太多皮肉……你们两个,不信试试看,把地上的皮肉收拾起来,肯定能给那条腿复原。如果是野兽,哪有只咬不吃的说法?”
我们一时回答不上来。
同样无法回答的,是罗立凡为什么会上吊。或者说,谁吊死了罗立凡?
我们中间的一个,还是不在我们中间的一个?
罗立凡,成露;成露,罗立凡。简简单单的两个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人,却生出无数的纠葛。
25.色戒
我提出要搬出去住的小风波过后,那天晚上又去聚餐,大家胃口都好了些,但是一个个好像都心事重重。或许,黎韵枝要求换房间、我要求出走,这两个小插曲,足够影响所有人的心情。吃完饭后,我坚持要再买些食品。我们在银余镇上的超市里买过一些速食和日常用品,但经过两天两夜,已经所剩无几。还需要买很多吗?几乎所有人都笑我过于谨慎,只有欣宜挺我。我当时就感觉,等下山后,这批同伴里,只有和欣宜可以保持长久的友谊。
有时候,应该想得远些,比如预防突来的封山暴风雪;有时候,不应该想那么远,比如下山后云云。因为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想到,如果下不了山呢?
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继续想着欣宜的友谊。唯一会成为我和欣宜之间保持长久友谊的障碍,是谷伊扬。
我相信,自己和谷伊扬之间,应该已是清白了断。本来就是如此,更何况“正牌女友”黎韵枝的横空出世。但我不知道谷伊扬是怎么想的,在许多黎韵枝不注意的时候,他看我的眼光中还透着热切盼望。有时候,我真觉得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自作多情,目光真的能读得出吗?我比常人多一点心理学的训练,就能真的看出目光中蕴含的深意吗?
我真正能看出的,是欣宜对谷伊扬的欣赏。晚餐的时候,黎韵枝照样紧紧贴在谷伊扬身边,但是一张圆桌边,一个人的座位永远有两个邻居。谷伊扬的另一侧就是欣宜。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欣宜这么出色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去趟这池“浑水”,大概一见钟情就是那么不可理喻吧。
回到木屋,在我和欣宜的客房里,当灯光暗下,当我在隐隐头痛中昏昏欲睡时,邻床上的欣宜突然问我:“你对谷伊扬,还剩多少感情?”
我立刻淡去了睡意,说:“你怎么知道了?是谁转发的消息?”
欣宜咯咯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我好像真的罪行深重。你问这个干吗?”我猜,十有八九是简自远说出来的,只有他会那么无聊。那么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说不定是从谷伊扬那里直接听来的,他们毕竟是同事,甚至可能在办公室看到过照片。
“你真看不出来啊?”欣宜说,“我以为我这点小念头,早就是司马昭之心了。你们之间要是真的撇清了,我可就不客气了。”别说,这还真符合欣宜这个雪上飞的个性。
我说:“我已经摆脱他的折磨了,你前仆后继吧……哦,差点忘了,明天早上,我还要向你介绍一下黎韵枝小姐,据说她是谷伊扬的女朋友,你们可以友好协商,或者比武招亲,比谁滑雪滑得快……。”
欣宜又是咯咯一笑,“你这人真逗。我是说真的。我比较喜欢有男人味儿的……”
“那我向你隆重推荐同样来自京城的简公公,他一张开嘴就特别有味儿。”我索性损人到底。
欣宜笑停后问:“你真的不在乎,我要是向谷伊扬抛俩媚眼儿?”
“我和他真的浮云了。”我不知该怎么说。
“我知道,听说你和一个叫秦淮的作家好上了,对不对?”欣宜问,“不是我爱八卦,这可是上了娱乐版的事情。”
我叹口气说:“秦淮就是这座木屋。”
“什么意思?”
“让我头痛。秦淮和这木屋一样让我头痛。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自己和秦淮到底算是什么,他消失了很久,我似乎也越来越不在乎了。”不知为什么,和欣宜聊天,三言两语就开始全盘掏出真心话。
欣宜“哦”了一声,“我真不该提这事儿了。那就再说谷伊扬吧。你有没有觉得,黎韵枝这个人特别怪?”
“你也看出来了,她和谷伊扬的关系好像很微妙。”
欣宜说:“可不是!她虽然口口声声说是谷伊扬的女朋友,谷伊扬虽然从没有反驳,但也没有一口承认下来,只是唯唯诺诺,顺水推舟一般。我倒是觉得,谷伊扬有时候看你的眼光里,还有一种温情。所以我刚才问你,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交情,我能‘插足’不能?”
看来我的目光解读还算到位。
我说:“什么插足不插足的,放心吧,你要插的,是一根黎韵枝。”
欣宜歪着头说:“说得我像职业小三似的。”
“那可是本世纪最看好的职业哦。”
欣宜冷笑一声,“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做什么都不会做小三,做鸡都不做小三,那是个最没有自尊的职业。我永远不会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那天晚上平安无事。第二天滑雪滑到一半,大片的雪花就悠悠扬扬地落下来。那时还没有狂风,雪也不算紧,除了雪花体积比我以前见过的大,感觉就是平常的一场雪。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欣宜提议大家一起回山间,到木屋门口打雪仗、堆雪人。罗立凡皱着眉问,雪上飞女士您高寿?怎么还打雪仗、堆雪人呢?成露反驳说,谁都跟你似的老气横秋的。欣宜帮着一起挤兑说,要不怎么叫“老总”呢。简自远说一上午滑雪摔得体无完肤,也建议回去玩雪,他正好可以动态摄影。
于是,饭后我们一同坐上“木屋专线”缆车回木屋。
相信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的“缆车行”。
万小雷用雪地车将我们分批送到山腰,短短话别,谷伊扬说:“雪大,你开车的时候小心点儿。”
“放心吧老铁,你们好好玩儿,明儿个我再来接你们。”万小雷又在谷伊扬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
等开始玩起雪来,我才发现,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精心呵护保留的童真。当时雪下得反而比中午小了一些,有点像黎明前的黑暗或者暴风雨前的平静,总之是绝佳的玩雪机会。新鲜的、松软的、干爽的雪,被团成一个个雪球,砸向那一个个令人欣赏、鄙夷、痛恨、牵挂、猜忌、怜爱的人。
摆脱了我心目中阳光形象、一直郁郁寡欢的谷伊扬似乎又回到了大学里那副敏捷霸道的模样,上蹿下跳,扔出来的雪球都是被各种“肌”狠狠挤过的,砸得人生疼;老气横秋的罗立凡似乎返老还童了,显示了出人意料的“身手”,矫健的程度居然绝不在谷伊扬之下;成露仿佛是林妹妹从红楼梦里清醒过来,把眼泪和小性子都抛开埋在了雪中,竟发出了大声欢笑;在那短暂的一个小时里,我的头痛也暂时消失了。我真希望那段清醒欢愉的时光能够被无限延长,现在想起来,那是这一次旅行“度假”中最快乐的时段。
当我打到胳膊有点酸的时候,成露过来拉起了我的手说:“走,暴力发泄结束,咱们做些建设性的活动,垒雪人儿吧。”
我笑说好:“记不记得那年你到我们家过年,也一起堆雪人来着,直夸我们那里的雪比江京的好。看看这雪,我才被震撼了呢。”
成露说:“怎么不记得!”她叹了口气,一丝忧伤又锁眉头,“真希望回到小时候,只需要傻玩儿,哪怕考试啊,升学压力什么的,也比现在这种日子好过。”
我们开始在地上滚雪球,我说:“其实,令人不高兴的事儿很多,但都是外因,快乐不快乐,自己还是能做主的。”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不甘心……”成露抓了一把雪在嘴里嚼着,“从小我就没学会忍气吞声,就没学会‘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所以我特佩服你,那个叫秦淮的小子这样烂,你也没派几个私人侦探杀过去。”
我想到邝景晖和他的无数耳目,心里苦笑。即便有一连正规军杀过去,又能拿人心怎样?我说:“不止秦淮哦,谷伊扬这小子最先跟我玩儿的这套。”
成露一时无语,等雪人的下肢直径已滚到一尺,她才说:“他至少没逃过咱们手心儿不是?何况,你要想听我说实话……”她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
我心里一沉:千万不要告诉我,任何我不该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事。
“……我真是觉得,谷伊扬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你大概没注意,他有时候盯着你的样子。我看他和那个黎韵枝……听说他们是在沈阳遇见的,我是一点也不看好他们。其实我在北京也碰到过他们在一起,估计他们也就是一起玩玩儿,谁知道前天黎韵枝突然出现,自称是谷伊扬的女朋友,倒让我震撼了。”
我只好说:“至少现在,我们都不好回头了,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