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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心灵那一端-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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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咱们抬上走吧!”建诚见姐姐快要攀上梁顶了,有些着急地说。

  建刚说:“姐姐不是让咱们等着吗。”

  “就你懒,怕什么。试试,抬不动就停下来,不行?”建诚见姐姐担子重,怀着个小心眼,不想拖累姐姐,而且也想在姐姐面前呈一呈男子汉的气概,想得到姐姐的夸奖。

  于是,建刚只好把扁担放到肩上。弟兄俩勇敢地抬着草爬上了山坡。

  坡上都是白灰色的石砾,很滑,边走边必须选择落脚的位置,选不好位置,轻者滑一下,重者会摔倒。与此同时一只手要扶着肩头的扁担,以防扁担滑脱。走在前边的建刚还得用另一只手,适时抓住坡上的灌木丛,借助向上拉力,拉动后边的建诚,而建诚不但要支撑往后倾的重力,还要借助弟弟的拉力,巧妙地推动建刚,俩人要在巧妙的推拉中完成爬坡的过程。

  眼看要爬山梁顶了,这时,建英已返回来接应弟兄二人了。建刚摇着手说:“不要下来了,我们能行!”

  很明显他是在逞能,因为兄弟二人已气喘吁吁,腿都发抖了。

  这时,建刚话音刚落,一个石台绊住了笸篮,建刚在前边晃了晃,急忙抓身边的青梢丛,没想到抓住了青梢丛里的圪针,手被扎疼了,一松手,便向后退了一步,这时,建诚双腿发软,根本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重压,随着建英一声惊叫,弟兄俩连人带草就滚在了坡上。

  草与人一起翻了几个滚,滚入一条水沟里,草捆滚散在坡上。

  弟兄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光了,但还是遭到了挫败。建诚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躺在沟里,连说句话的劲儿都没了。建刚在突然的事变中忘记了手疼,也怕哥哥责怪他、骂他,于是,偷偷看哥哥的脸色时,只见哥哥的脸上滚满了泥土,那泥土是由于脸上的汗水与地面的沙土结合而产生的。

  “哥,二哥。”建刚委屈地唤着,想用委屈的低唤,唤起哥哥对他的原谅,当建诚侧过头看到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建刚时,建刚笑着说。“哥,看你活像个土地爷。”

  建诚被弟弟那憨厚纯真的笑感染了,弟弟的脸上也是花花土土的一付惨象。建诚心里一热说道:“看你活像个猛张飞。”

  弟兄俩躺在沙土泥水沟里,忍不住大笑起来。谁也说不准他俩为什么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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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也许是贫穷人家早熟的孩子们身上独特的笑、倔强的笑。他们又饥又渴,浑身无力。然而,他们孤立无援,不能求助于父母、他人,更不能求助大地、天空、阳光和空气。他们是贫穷的张鸿远的儿子,贫穷的父亲交给他们贫穷的人生,交给了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为自己的生存和成长,为争取自己的那份份额的观念和勇气。他们必须像原野上挺立的野草一般,依靠自己的拼争顽强地迎着风雨完成自己的人生追求。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字眼:用双手去劳动。在遇到难题和挫折时,只有一个字:拼。他们只能靠拼体力、拼耐力、拼机智、拼头脑,同时也拼微笑。

  微笑常常是唤起力量和勇气的引线。微笑是他们战胜饥饿、疲劳、孤独、痛苦的灵丹妙方。

  谁最会笑,谁就是生活的强者。

  十点半左右,随着建刚一串串喜悦的呼唤,弟兄俩摇摇晃晃进了畜牧股。

  然而,张鸿远顾不上欣赏儿子的欢悦。割草的人们大都回来了,有一部分已验收过秤完毕,有的人还等在窑洞门口。建刚挤进去,拉拉父亲的衣襟说:“爹,我们回来了,爹。”

  张鸿远顾不上跟儿子说话,刚过完海顺的一担青草。这时,桂芳已将她的担子搬上了秤盘。桂芳那胖墩墩的像个秋天熟透了的大南瓜的脸上浮着油亮亮的汗水,她催着喊道:“姨夫,姨夫,给我过过。”

  张鸿远也没有搭理这位胖乎乎的远房姨表外甥闺女,他盯着海顺从担子里搬下的每一捆草,看着一捆捆并排地立在东墙下。

  东墙下已立满了几乎是一般般高的草捆。绿油油的草堆上缀满了一簇簇野花,尤其是枝干修长的山黑豆,开着鲜艳的桃红小花,多枝多叉的水蒿上金色的小黄花挤成了一团,分外显眼;偶尔草捆中也会探出几朵牵牛花粉红、花白、青紫、桃红色的不同的面孔,活像一个个唱戏的,亮相的脸谱;圆突突的刺青花虽然也有红艳艳的色彩,不过,想到她浑身的青刺儿就让人讨厌。幽暗的窑洞里弥漫着青草和花朵的芳香,那是一种让人神情爽快、健康、丰美的浓香。满身汗湿的孩子们几乎忘记疲困和饥饿,沉浸在了大自然给予的最高洁的安慰和分享之中。

  好容易轮到了建英和建诚。在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下,张鸿远报了斤称:“一百二十三,扣皮四斤,净重一百一十九斤整;九十八斤半,扣皮一斤半,净重九十七斤整。张建英,青草七九一六,共计二百一十六斤。”

  张鸿远在给女儿和儿子的青草过秤时,有意打高秤砣,为的是人周围是人们死心塌地地知道他是秉公办事,决不徇私枉法,尽管如此,周围十几双机警的小眼睛总是耐心地,以高度的警戒感监督完全部过程,当然也要亲眼看到张鸿远将所报的数字记在账上。

  听到父亲喊出:“二百一十六斤”姐弟三人脸上同时泛起了喜悦的笑容,今天,他们创了最高纪录。而且畜牧股今天收回的青草也创了记录,院子里都摆满了。

  午饭后,从东南天空涌起了大团大团,如奔马、如长龙;似猛虎、似雄狮的云彩,要下雨了,暴雨。张鸿远心里惦记着院里的青草,只好牺牲午休,领着建诚和建刚去畜牧股搬草去了。

  畜牧股里,拐三狗结记着院里的牛犊,早早地给小牛披上了雨布,青草已搬进窑里一少半儿了。

  张鸿远望着一跛一拐往窑洞里抱青草的拐三狗乐了,调笑道:“呵呀,这年头,怎么老是腿短的人比腿长的人跑得快。”

  拐三狗跟张鸿远说笑惯了,便顺口回应说:“你这顶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腿长的人干坏事跑得快,敲寡妇门、挖绝户的坟最合适;剩下吃苦不落好的事儿,就只好有这些腿短的人干了。”

  “什么?”张鸿远一边提着草捆一边故意问道:“夜里黑夜有人敲你老婆的门来?谁?你老婆给人家开门了是不是?”

  拐三狗被张鸿远轻描淡写饶了进去,一气之下去看牲口去了。

  老天非常钟爱这个朝鲜战场打伤腿的拐子,赐给他一位精干、水润、修长、白净又和顺的女人。这个女人从不与拐三狗顶嘴争吵,更不与邻居生气拌嘴,平日总是面含微笑,语气和缓,而且她炒的灌肠是村里一绝,于是人们称她“一品香”。一品香为拐三狗生了两双儿女,一个个男俊女娇,聪慧有礼。拐三狗视自己的老婆如观世音菩萨,容得别人取笑他,却容不得别人取笑自己的老婆,因为张鸿远说话惹着了他的大忌讳,当然不高兴了。

  张鸿远气走了拐三狗,便和儿子们将草捆搬回窑内,刚打发儿子回了家,暴雨便劈头盖顶泼洒下来。于是整个村庄、山野被“哗煞煞”的雨声覆盖了。雨声,急一阵缓一阵,仿佛一双神秘的手操纵着巨大的音响,那双手在朦胧混沌的雨帘后面反复拨弄着,卖弄着那无所不能的洒脱豪放的才情。山梁,翠绿的高峰,高入云端的高压线铁塔,庞大的古松,都仿佛不复存在了。

  人,能目睹这无边无际的雨幕的人,仿佛与雨水中颤栗着的小鸟儿一般缩在旮旯里;甚至连鸟也不是,而是一粒尘埃;甚至连尘埃都不是,而是雨幕中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丝声音;或者是被雨水同化了的一点和声;甚至连和声都不是了,只有雨。雨使世界消失,一切都会在雨中消失。

  雨是大自然的伟大作品。真的,只有大自然才有如此气度与风格。

  张鸿远躺在潮湿的、旱烟气和沤发了的马粪味特别浓厚的土炕上,头脑渐渐变成一片空白,随后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暴雨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苍蝇们都纷纷拥挤进了屋里,闹嚷嚷地搅扰着张鸿远,尽管如此,他还是躺了三个多小时。

  天色要临近黄昏了。突然,堂弟闷颅的儿子丑娃挑来了一担青草,张鸿远见青草是雨后收割的,水分大,夹带泥土多,这种草牲口不爱吃,而且吃了容易坏肚子,而吃不了容易霉烂变质。张鸿远范了愁。

  丑娃说:“大爷,这草是上午割的,没有来得及送来,在院里让水淋着了。收了吧,我爹说能收。”

  张鸿远知道,丑娃这话是他妈秦花妮教的。那草明明是雨后割的,有明显的夹带泥土的痕迹,不过,张鸿远见只有丑娃一个人,犹豫了一下也就收下了。丑娃刚刚卸了草担,从畜牧股前的小坡上又走来六七个人,其中有建英和建诚。原来姐弟俩见丑娃和桂芳都趁着雨后割草去了,便也动心了,跑到村西的柳沟南坡割了七八十斤草。

  张鸿远心里“咯噔”一下,生气了,冲着建英和建诚骂道:“谁让你们割这草来,这草牲口能吃?妈的,越大越不懂事儿了,给爹爹把草扔了!”

  建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吐了吐舌头,冲着桂芳做了鬼脸,没吱声儿。建诚却生气了,他没想到父亲会收下丑娃的草,而拒收亲生儿女的草,便愤然地说:“丑娃哥的草能收,我们的就不能?”

  张鸿远没想到儿子会跟他顶嘴,一瞪眼骂道:“你小子说什么?丑娃的草是上午割的,知道不?快滚。明天你别去割草了,真你妈不懂事儿,快滚走!”

  建英拉建诚走,建诚甩开姐姐的手,一口气将七八捆青草“嗵、嗵、嗵”扔到了院子里的积水中,扔罢草气鼓鼓地出了畜牧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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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诚“嗵、嗵”的扔草声,仿佛一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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