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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有那么回事。”
嫂子直率地肯定了祯子结婚时,没被告知的这件事。从嫂子的表情来看,并不
像是鹈原家故意隐瞒起来,只是因为这段“前历”并不十分光彩,不必特意宣扬罢
了。
“他在立川警察署执勤,是吗?”祯子问。
“是的,您知道得挺详细,是宪一告诉您的吗?
“嗯,我好像听他说起过。”祯子含糊其词地回答。
“那时候,他有没有把警察署的朋友领到这儿来玩?”祯子反问道。
“是啊,嫂子想了一会儿说:
“你这么一说, 我记得他带来一个亲密的朋友,还请他吃了饭,那是一九五O
年时,物资匮乏,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人家吃。”
“您还记得那位朋友的名字吗?”
“晤,稍等一下。”嫂子仰起脸,想了一会儿。
“对,对,想起来,那人姓叶山。”嫂子想起来,微微一笑。
“叶山……”祯子嘟囔了一声。
“对了,他的姓和当地的一个地名一样,所以我记住了,宪一性格孤僻,没有
很多朋友,就这个叶山和他亲密些。”
“是吗?”
“您想去看看这位叶山,打听点事吗?”嫂子显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有这个打算,’祯子不是针对嫂子,而像是说给大伯子听似地温和地说:
“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嫂子的表情更加惊讶了。
“可是,这是近十年前的事。从那以后,宪一和叶山没有过交往。恐怕不会有
结果的。”
“是啊!”祯子虽然这样回答,但心里想出了这个家门,马上就去立川。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祯子把膝盖从坐垫上滑下来,问道:
“他没来电话,恐怕明天会回来的,因为公司里还有事,他不能老在外面。”
嫂子说。“他一回来,一定会得到什么消息,我会给您打电话的。”她给祯子鼓劲
地说。
祯子离开大伯子家,坐出租汽车去新宿车站,从车窗往外看,_和暖的太阳照
在外苑的草地上。春天已来到人间,这和金泽黑沉沉的雪野,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能登海岸低垂的灰色的云,和黑沉沉的大海似乎浮现在她的眼前。
一小时后,她从立川站下了车。祯子第一次来到这儿。一个美国兵在宽阔的马
路上行走,膀子上挎着一个身着红装的年轻日本女人。大型的军用飞机发出吓人的
喧叫,在头顶上盘旋。街上的行人已经习惯了,谁也没有捂住耳朵,也没有人抬头
看。
立川警察署在大马路的里首,是一座不大的楼房。
“我想见见叶山先生。”祯子对正面的传达室说,一位上了年纪的巡警转过脸
来,问道;
“叶山,叫叶山什么?”
祯子不知他的名字,就照实说了。
“是以前的老警察吧!十年前在立川署当过巡警。”
祯子知道的就这些。巡警干脆转过身来。
“呵,知道了。”巡警点了点头。
“您指的是叶山警司吧!姓叶山的只有一个人。”
“他在吗?”
“在,我去叫他,您是……”
“我姓鹈原。”
巡警听了祯子的回答朝里首走去。
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六七岁,穿警司制服的警官,急急忙忙跑出来。
“鹈原君……?”警司睁大眼睛注视祯子。
“是我。”祯子向他鞠躬。“您是叶山先生冯?”
“我是叶山,刚才听到鹈原,我还以为是鹈原宪一君;
警司这才醒悟过来。
“是的,我就是鹈原的妻子。”祯子低下了头。
“啊!原来是鹈原君的太太,”叶山警司迈开步子用手掌指了指接待室。
在小小的接待室里,隔着一张小圆桌,祯子和身于发胖、红光满面的叶山曾司
面对面坐下。他那细细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嘻嘻的,说话声音很开朗。
经过又一次寒暄后,警司询问鹈原宪一的近况,他已经七八年没跟宪一见面了。
祯子开始转入正题。
“对不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鹈原当时在这号里担任哪方面工作?”
“他是风纪股,我是交通股,可是我和鹈原君很合得来。”
“风纪股?那管什么事可?”祯子问。
叶山曾司直盯盯地注视祯子,先反问道:
“夫人,原君出了什么事了?”
“鹈原君出了什么事了?”叶山警司的提问非同寻常。初次见面后,立刻提出
这样的问题,好像他已想到了什么。
祯子不由地看了叶山一眼。警司立刻意识到了。
“啊,对不起。”警司脸红了。
“我和鹈原君分手已经七八年了,今天夫人初次来访,我鲁莽地提了这样的问
题,请原谅。”
仔细一想,也确是那样。以前的同事的太太突然来访,就以为他出了事,这是
很可能有的直觉。
“夫人,我听到传达说,有一位姓鹈原的来访,我马上想到是鹈原宪一君的亲
属,因为鹈原这个姓是很少有的。”
“是今年十一月结的婚。’”祯子低下头说:
“结婚前,听说鹈原承蒙您多方照顾,非常感谢。”
“彼此,彼此。”叶山警司不知所措地说:
“应该向鹈原君祝贺,好久没见面了。”
警司想问一句,“他好吗?”,可终于咽下了。
“就像您问的那样,我突然来访,是因为鹈原出了点事。——
“出了什么事?”警司睁开眯着的眼睛。
“鹈原现在A广告公司工作,您知道吗?”
“这我知道,很早以前,他来过一张明信片。”
“鹈原担任A公司北陆办事处主任,主要住在金泽。”
祯子把丈夫决定调到东京,为了最后交接工作,去了金泽后,从此下落不明等
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公司里也很担心,千方百计地在寻找,也报了警,现在还情况不明。’顺子
又说:
“我们结婚后,没过多少天。详细情况我不太了解。家庭背景并不复杂,估计
这方面不会有事;公司方面也调查了,没发现有失踪的理由。总之,鹈原的失踪,
谁也没有线索。”
这时,大伯子的影子闪过祯予的脑海,但这话无法对警司说。
一直在热心听取祯子叙述的警司开口说道:
“你说是失踪,这是鹈原君自主的行动吗?”
“不太清楚,大概是吧。”祯子确信地回答。
“我想不可能是暴力或压力绑架了鹈原。”
“嗯。”叶山警司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说:
“夫人,您想问鹈原君在这儿工作时的生活,是否会成为这次失踪的原因,是
不是?”
警司把茶碗放到桌子上。
“刚才我已经说了,我和鹈原是通过介绍结的婚,而且日子不长,不能说我完
全了解他,最近我才听说他当过警官,感到很意外。”
“最近才知道的?”警司显露惊讶的眼神。
“鹈原君没有对夫人说过吗?”
“没有,鹈原和他的哥哥都没有说过。”
“是吗?”
“鹈原并不是对我隐瞒,而是不想对我说。当过警官的前历不想让妻子知道,
这是我现在得到的印象。”
“对不起,夫人。”警司郑重其事地说:
“我认为您是不是想过头了。鹈原君辞去警官,并没有什么损害名誉的事。他
工作很积极,当他提出辞职时,署长和其他同事都挽留他。为了鹈原君,我必须把
话对您说清楚。”
“谢谢。”
祯子微微一鞠躬,对警司寄予丈夫的好意表示感谢。
“我丈夫的职务,刚才听您说是风纪股。这风纪服是管什么的?”
“鹈原君在这工作时,是占领时代。”警司开始说明。“现在这儿仍然是美国
空军基地。当时,美国军人在这小镇上泛滥成灾。日本人只占了一半,还有分不清
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人的吉普女郎,也和美国军入一样多,现在美军撤退了一部分,
人数减少了,那些古普女郎也少多了。那时候,真了不得。”
祯子在报纸上见过这样的报道。
“风纪股的工作是围捕吉普女郎,就像赶走在饭上嗡嗡叫着的苍蝇那样,怎么
赶也赶不走,真棘手。风纪股就担任这麻烦的工作。”
祯子想起当时的报纸、杂志登过警察的吉普车上塞满那些女人的照片。
“在风纪股的鹈原君可受了累了。我和他不在一个股,但我们很合得来。他把
那些受了累的事说给我听。对了,鹈原君还对我说过,吉普女郎都是无知的,但其
中也有很能干的人,受过相当的教育,脑子也很好使。她们缺乏教养,但也有天真
无邪、好心的人。他经常接触这些女人,混熟了,才了解她们的真相。他说,因为
自己担任这个职务,如果会虐待这些女人,心里很不好受。”
“鹈原就因为这个理由才辞掉警官的吗?”
“不仅仅是这个。当时美国宪兵握有绝对权力,我们像是受宪兵指使的一条走
狗。于是他对警官这个职业产生了怀疑,心里很苦恼,不愿意作为警官扬名发迹,
所以才不干的。”
祯子走出了上川警察署。
见了叶山警司,听到鹈原宪一当警官时的一些事,但仍然没有发现这次失踪的
原因。他在占领时代担任民纪股工作,主要是取缔吉普女郎。他对当时警官的做法
产生了疑问,心里感到厌恶才退职的。大体情况就是如此。
祯子起先漠然地想到,宪一辞去警官是否有什么事故。宪一从来没有提起过自
己当过贸官。他隐瞒不讲,令人想到警官时代有过“事故”。如果真有那样的隐私,
或许从中可以找出这次失踪的蛛丝马迹。
然而却没有。至少从叶山警司的话中,没有发现。这样看来,宪一对妻子没有
暴露过自己当过巡警的身份,那是出于对这段经历的自卑感。份子听一个朋友说过,
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妻子不愿提起自己过去不想干的职业。侦子对此表示理解。
在去车站的路上,一个穿红衣服的日本年轻女子待着美国兵的脖子从旁边窜出
来。那女人说着英语,高个子的美国兵弯下腰,走在前面的马路上,祯子看见他俩
从一所由农家改造过的房子里走出来,周围有防风林似的栅栏,从木栅栏的隙间可
以看见武藏野的宽广的田野。明朗的太阳当空照,随着云彩的移动,阳光忽隐忽。
来到繁华的大街上,连街名也改成了美国名。噪音在空气中炸裂,从头顶上掠
过。
祯子精疲力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