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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
“我就要坚持下来了!”她欣喜地自语着。当她分辨出自己是躺在甘蜜蜜怀里时,反倒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走啊!这是干什么?”她不解地问。甘蜜蜜试探着松了手,她立刻倾在地上,又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肖玉莲变得宁静了。
“帮我擦擦脸吧。”她轻声请求。
甘蜜蜜用衣袖将她脸上的浮尘拭去。
“你……”她露出乞求的神色。
甘蜜蜜急忙俯下身。肖玉莲艰难地说道:“你告诉他,别生我的气……”甘蜜蜜使劲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个“他”是谁,“还有……帮我把抽屉里的信……烧了……别看……他们也不是恶意……”她努力想做出一个笑容,已经来不及了。
“把我留在这里吧……”最后几个字她越说越低,甘蜜蜜也不知自己是否听清了,“早知道……这样……我……”
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肖玉莲死了。
甘蜜蜜站起身,干涩的眼睛向四处看了看。她对女友的死没有做出更多的表示。
即使肖玉莲不留下遗言,她的尸体也无法运走,这里虽已临近无人区边缘,但每个活着的人也都临近了死亡的边缘。甘蜜蜜只是从身旁医生手里接过行军锹,立在肖玉莲头前,留下一个标志。
从此,这里不能再称作无人区了。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兵长眠在这里。
十五
当人们再次看到公路时,整个队伍爆发出一种非人的呼啸。拉走了伤员,补充了给养,部队似乎又恢复了生机。一号决定率领部下按原计划攀越雪山,然后班师回营。
机关派来的越野吉普,带来了留守领导草成的新闻稿,送交一号审阅,并请示能否提前发出。全军拉练已进入高潮,报纸上东西南北的典型都有了,唯独还没见高原部队的。再不发稿,就很可能来不及了。一号连夜亲自动笔修改,一大早,派郑伟良携带所摄底片和定稿立即返回机关。翻越雪山一事,虽尚未实施,他也写在其中了。只要那座雪山没有从地球上消失,他相信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他的队伍也一定会成功。
坐上小车,松软的座垫把郑伟良吓了一大跳,半天才适应下来。
目视前方的司机抛过来两支烟。
郑伟良点燃一支,猛吸两口,抽得通红,然后便盯着喷出的烟团久久未动。
“带干粮了吗?”开了很长一段路,司机好象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将胸口伏在方向盘上,以控制车的剧烈晃动。路况险象环生,车弹跳得很厉害。
“怎么?”郑伟良从沉思中被颠醒过来,不再回顾已经消失的拉练部队,他以一个作战参谋的敏感判断出司机并非饿了,而是另有所指。
“车况不好。带点干粮不就有备无患了嘛。”司机佯作轻松地说,“我说检修一下再上路,一号不准。但愿路上不要……”司机没有把话说完,任何行当都有自己的忌讳。
郑伟良下意识地紧了紧胸前。
吉普车越颠越凶。
拉练部队返回后的第二天,郑伟良和司机的尸体才被找到运回——由于刹车失灵,越野吉普从险峻的山路上急冲而下,最后几十米完全没有辙印,车是飞下山涧的。
司机伤在面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郑伟良伤在后脑,血和脑浆均从破裂处流光,除面色极为惨白外,形象一如生前,眉宇间蕴含着生气,紧抿的嘴角流露出坚毅和果敢。他很象在沉思中睡着了。
十六
有关拉练的新闻终未见报。一处海拔较低的部队,抢在他们前面,填补了这项空白,再则,报社编辑委惋地指出:昆仑部队的拉练经验中,缺少做群众工作一项。
“扯什么蛋!”一号大骂起来,“做京官的,耍的哪门子威风!让他到这里来看看,老子给野耗牛、毛刺堆做群众工作哪?这里是昆仑山!”
带消息来的参谋,吓得呆立一旁。他颀长英俊,很象郑伟良。一号爱用性格、品貌与前任相似的人员。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号很快镇静下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正在处理拉练牺牲烈士们的后事。有这样几件需向您请示。”
自当年先遣部队进疆开始,昆仑山传下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因公牺牲的人,均被追认为烈士,葬入烈士陵园。生未必是人杰,死一定为鬼雄,这也算是一种崇高的政治待遇吧。参谋递过一沓拆开的白信封,道:“这些遗言中所提要求,与惯例不符。是尊重本人意愿,还是按惯例处理?请首长指示。”
一号拿起最上面的一封。“肖玉莲”三个字跳人眼帘。他眼前闪过那个面庞惨白手指微抖的女卫生员。白纸上写着:“听说牺牲的士兵,人殓时要穿新衣服。如果真是那样,可否把我的那一份,寄给我的父母亲?他们年纪大了,很怕冷、皮大衣,毛皮鞋,可以代我尽一份孝心。”
一号困难地点了一下头。
打开第二封。写得密密麻麻,还挺长。一号开始找花镜。“我来念吧。”参谋接过去:“亲爱的妞妞……”这是一封家信,写得情意缠绵。一号听得心跳,急忙去看信封,果然,是金喜蹦的遗书。
“这封信没有地址,无法转交。再说这很可能是一个小名,在农村找一个名叫妞妞的姑娘,是太容易也太不容易了。”参谋顿了一下,奇怪一号为什么露出有些恍惚的神情,接着说道,“唯一的线索是,金喜蹦文化水平不高,写不出这样通顺连贯还带点儿‘小资味’的信。现在,只要找到帮他代拟信稿的人,事情或许有点眉目。”)
一号吃力地摆了摆手,截住了参谋的话。信中的大部分内容是他写给妻子而被金喜蹦抄了去的。
“军区关于金喜蹦的处理意见已经转回。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开除军籍,押送回乡。他的信就不必转了。”一号用极快的速度说这几句话的同时心想:金喜蹦幸而死了,不然,这条意见也会置他于死地的。
“郑伟良有什么遗言?”他忽然记起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没有。他的信封内是一张白纸,一个字都没写。据周围同志讲,他曾说过,他母亲心重,当年他父亲牺牲后曾对着遗物昼夜啼哭,因此,他不愿留下片言只字再惹母亲伤心。如果可能,请组织上将他的遗物全部烧毁。”
“晤。那么,他的遗物内有什么特殊物品?”一号盯住参谋问。
“有。”参谋一惊,“正要向您汇报。”他赶紧递过一个小包,“这是从郑伟良前胸贴身处找到的。”
一号拿起上面的纸卷。“敬爱的军区党委……”果然不出所料,还是那些观点,不过更系统一些。字迹相当潦草。
“这个……是否也同其它遗物一并烧掉?”参谋试探地问。
“这不是遗物。”一号冷淡地扫了参谋一眼。小伙子,你不如郑伟良!他接着口授道:“找人誊清后,发往军区。”一号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正确,没有必要销毁反面意见。
他又揭开布包下层。一束银白色的丝露了出来,根根坚硬似铁,因为在指掌间摩擦生电,猛然问直立起来。
白牦牛尾巴!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烈士的儿子!
一号险些站立不住。吃惊、悔恨、夹杂着愤怒。他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却让我苦苦寻找。他什么都知道,而自己却被蒙在鼓里!然而这一切都流逝过去了。他无法想象一个年老的母亲如何第二次接过父子两代人的遗物,他颤抖着手,上下摸索着。身旁的参谋立刻递上打火机。
火苗燎起来,伴着一股刺鼻的焦烟。一号突然又用手指去掐灭它,仿佛全然不觉得烫。“
参谋不知所措地站着,“还有……”他察看着一号的脸色。一号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还有号长李铁的遗言中说有一张像片保存在郑伟良处,要求给他家寄去。查遍了郑的遗物,也没找到这张像片。只是在郑伟良带回的胶卷中,有一张是李铁的。郑伟良把胶卷放在胸前,保存完好,像片已经洗出。只是……”参谋迟疑着。
“只是什么?”
“只是那是一张遗像。”
“废话!这个也要来问我!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给一个战士的亲人寄去一张遗像,亏你们想得出!”一号暴怒起来。
不知何时,参谋退了出去。一号呆坐着,感觉非常疲劳。
“一号,有人要见您。”高大的警卫员无声地走了进来,用蚊子样的小声说,“是……”
“不管是谁,不见!一号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是。”
一会儿,门又开了。
一号并不回头,静等着警卫员再次开口时,将他痛骂一顿。
“您就要离开这里了。为什么不肯见见你的士兵?”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谁说我要离开这里?”一号已接到升任军区要职的命令,但他一直扣着未作传达,昆仑部队内无人知晓。这小姑娘手眼通天。他判断出她就是甘蜜蜜。
“我妈妈呀!甘蜜蜜并不回避。她自幼在军营长大,比一号更大的首长也不知见过多少,她毫不打怵地说,”昆仑部队拉练伤亡不少,我妈生怕我也死了,赶紧给我打了个电话,顺便告知我这个军事秘密。“
一号不由得笑了。他突然渴望和她谈点什么。他太寂寞了。在昆仑防区,他永远只扮演一种角色,发号施令;他只有一个很小的谈话圈子,这个圈子里还都是他的下级。此刻,牺牲将士的亡灵纠缠着他,使他心神不宁。他很想谈点轻松的事情。
“你妈妈和你说了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呀?”他慈祥地问道。
“哎,这正是我今天要找你谈的三件事中的第一件!
“噢,有三件?”三件事,不知我能否帮她办到?离任之前,一号愿意为更多的人做一点儿好事。他笑笑,鼓励甘蜜蜜说下去。
“第一件,我妈妈正在活动将我调出昆仑防区。我希望你能阻止这件事。我不想离开昆仑山。”甘蜜蜜表情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