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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叫横牛儿的假小子了。因为医生说不做缝合手述,像黄贻娟那样的处理方法,只能使伤口进一步恶化,即便不打闹,事儿发生也是迟早的事。
为此,我很感谢彭妍犹如强Jian犯似的猖狂进攻。自然不能对她说,以防她旧病复发再兴波澜。
“夏红云没住院,经医生捡查,她并没患啥病,身体消瘦是因为生活不好思念她妈所至,到黄阳的第二天,关伯伯就领着她去找她妈去了。”
这话是彭妍看着窗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的。我那时的目光也在窗外,窗外明媚的阳光下,一株花儿谢尽了的玉兰枝头上有一对鸟儿,鸟儿一大一小,羽毛很美,美如强光下的水中姬。小鸟儿依偎在大鸟儿羽下在学唱歌,大鸟儿在梳理小鸟儿羽毛,就像母亲为出门上学的女儿在梳洗打扮。
我并不是很相信彭妍的话,可找遍了所有病房确是不见夏红云,想起那对鸟儿,我信了,谁个女儿不思娘?母亲去了,我不还是把母亲背在身上吗?
住了六天医院,伤口完全愈合,我也出院回村。一弯紫红的残月永远停留在了我颈项。
在这六天中,彭妍对我讲了她为啥仇视男人。她的孪生妹妹萱儿在16岁那年,也就是世界最为癫狂的一九六八年夏的一个月色明朗的夜晚被人强暴了,至今没破案。妹妹那天后精神就失常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她说,事情是她和妹妹去参加辨论会回来在一小巷发生的,她当时被那歹徒打昏。但那畜牲像个肉包子一样化成灰她也认识。她一直在寻找线索,发誓不找出这畜牲宰了这畜牲,她一辈子绝不嫁人。鉴于此,我去她家见到她爸或是她爸来看我,我都没问起我父母的事。
令我感到反常的是,在这六天中村里只有成功在第三天来看过我,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地像父亲一样深情、慈祥地望着我,似乎有好多话要对我说,但最终没说。那双无神、怯惧、哀伤的眼睛,变得像关伯伯那双眼睛一样血红,但有质的区别,关伯伯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是一股燃烧的火焰,成功这双红眼睛则不然,肿泡泡的,似乎是哀淌的血。
彭妍说,“这人好像已经死了。”
彭妍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谶语,我回村时,成功已经死去三天了,就是去看我回来的当天晚上在关一林古榕树上吊死的。也许,他在去医院看我时就先看了天象,知道自己活不到明天,所以他恩宠我仍是那样深沉那样默然。就像禅。
听到这消息我还没进村,是高牡丹在丫口告诉我的。
高牡丹不知我去了那儿,天天在丫口眼泪巴巴地盼望,新泪痕压旧泪痕,香肌瘦几分,缕带宽三寸。令我好不感动。正是午后,在丫口眺望龙爪的人三一群五一伙,她拉着我钻进树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无需我问,把她所知道的都说了。
说成功死后,张书记亲自打电话通知了成功在地区的妻子,但是他妻子和惟一的女儿都没来。村里也没有任何人为成功的死难过,就像是一只蚂蚁死了。谁也说不清楚他为啥要上吊自杀,私下有些揣测:高文书说,成功从被打成右派那天起其实就死了。英主任说成功自杀是被斗怕了,那天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不经工作队批准就擅自去了黄阳,不知去做啥?可能是听到工作队宣布要批“孔老二”的风声,以为在这场新的大运动中在劫难逃。沈部长说成功之死想来可能是他去黄阳做了件极为隐秘的事,回来怕工作队清问和吊打。
说县里焦赵之斗,终因焦书记不知自爱欲要个胯下带“把儿”的传宗接代,与一个有夫之妇暗渡陈仓,书记宝座供手让给了赵副书记。赵副书记上台就很“关心”龙爪,在我走那晚的第二天早晨10来点钟,工作队就入村了,领头的是已被赵书记提升为副县长兼民兵指挥部政委的原知青办白麻子,凶神恶煞的,一来就直扑西头小趾,把村里扳的笋子晒的笋子全扔下了峡谷,然后挨家挨户收查,紧接着召开批判会斗争成功、村长和黄叔,说他们搞资产阶级自由化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的纲,妄图复辟,拷问他们把水龙飞龙天龙等人送到哪去了,若再不回来参加春耕生产,一旦抓到就不是关两天三天的问题,而是量变与质变判多少年徒刑的问题。盛凡和汤灿也被揪来陪斗,说他们是同谋,当场免去他们教师资格,开除了汤灿党籍。
说白麻子还宣布了三项任命:任她爸为公社副书记;任方小红为公社代理文书;任我为龙爪完小公办教师。说她爸想接的是英主任的位置,想不到一下就任了副书记,根本就不相信,因为张书记报批的材料是经他爸的手送往县委组织部的,英主任是副书记,所以,他爸当即插话直呼白副县长为白麻子,说是不是故意念错拿他老高开心?气得白麻子差点儿吐血要收回成命,被张书记狠骂了一通,斥白麻子是在拿党的决议开玩笑泄私愤,如此政策水平当啥副县长?白麻子才罢了。第二天,白麻子就摔工作队天天像押劳改犯一样押着村里人上山挖那干如铁块的田土,要村民下东峡谷挑水打田插秧……说赵叔黄叔和汤灿盛凡等至今还在公社进学习班……
一缕缕水雾悄无声息地漫过了我双眼,化成了泪雨——为多灾多难的龙爪人,但更多的是为自尽的成功。我仿佛看见了随时随地都捧着“宝书”阅读的成功,那样钻心那样投入那样虔诚,就像小孩看美丽的童话那样痴迷、沉醉、充满美好的憧憬;好像看见了每当看见我时他露出的那种似乎含了某种感情的痛苦和悲悯的目光……他胆小如鼠,平时和村民在一起也是孤独地蜷缩在一角,与我更没正面相对过,我也从没主动叫过他,他为啥在被批斗被监督的情况下一反常态不顾一切去黄阳看我?现在可以肯定,他的眼睛是哭肿的。是因为悲怜我的身世而落的泪?还是他自己已经存了死志,掉泪是他对尘世的依依不舍?抑或是他真如英主任沈部长二人的揣测,得知不利于他的消息知道大难临头而向苍天发出的哀叹?
高牡丹很是吃惊,睁大双眼,“你不会是为成功难过吧?真怪,禾儿姐也哭了,弹了大半晚的《广陵散》,汪萍也将自己关在屋里哭了整整一晚上……”
高牡丹的“惊瞪眼”在我眼里比她那双美丽的腿还漂亮,透出诗意般妙不可言的纯洁和童贞。但我现在很反感她这惊瞪眼,觉得她一点儿没良知。我不知道禾儿和汪萍为啥对成功的死难过,只知道自已难过有充分的理由,这理由不单是成功冒死去看望过我,主要的是成功是人,是一条生命。
“他才算不上人呢,”高牡丹说,“他是疯子是恶魔没一点儿人性,早就该死了……你不要生气,听我说完啊。他在土改时把他娘斗争死了,把他爹打得吐血,后又押解他爹到刑场,亲手处决了他爹。你说,如此残暴的人是人吗?我还没有说死在他手里的其它冤魂呢。”
“他爹娘是干啥的?他为啥要杀他们?”我淡淡地问。但心里很吃惊,那么文弱的人咋会拿起屠刀杀父弑母?
“我说了你可不能出去说啊,”高牡丹四处看了看,“我爸说,他爹就是田院长那晚对赵副书记说的诸葛大善人,是解放前富甲省地的红色资本家。成功那样做表面看是大义灭亲,实则是为了取悦共产党,讨信任,以求……好了好了,不说了,让工作组知道,我爸也要挨整了。”
高牡丹说不说就不说了,反使我有点儿失落,就像有的人很烦母亲话多,一旦远离母亲,听不见母亲的唠叨了又感到很不习惯一样。况且,我很想从她嘴里多知道一些成功和他爹老爷的事。我说:
“牡丹姐,你把我看成啥人了?继续说吧。”
“真不能说了我的小弟,”高牡丹嘻嘻一笑,“你不怕隔墙有耳?”
血 瀑(16)
四处是人,且都是生人,谁知道其中有无心怀叵测的人?若听去一鳞半爪再一添枝加叶,我和高牡丹就等于是在黄河洗澡。这样一想,顿时感觉丫口的人似乎都支着耳朵,树丛中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慌忙拉着高牡丹回村。高牡丹要我先回,说沈部长的爱人为工作队到黄阳买鱼称肉去了,她要等她,好弄点来犒劳我。
真是,啥时候还顾贪嘴!我回身走了。
(4)
心里像一堆冒烟窝火的生马搡,哀伤,气愤,烦躁,很想一掌将那卧龙山一劈两断。走进关口,我狠狠踢了笑脸相迎的飞飞跳跳各一脚。因关伯伯还没回来,不敢肯定花飞谢是奸细,便像朱三娘那样指桑骂槐对着飞飞跳跳臭骂了一通,恶声恶气地警告说,若敢放一个生人进村就一刀劈了它们。
花飞谢静静地听完,好像没看到他张嘴,就听到了他无怒无喜的声音:
“想来你已经知道村里的事了,如还没消气,我甘愿做你的出气筒。只是呆会和我到公社找到白麻子,就不要再发脾气了,好吗?”
“我为啥要去找白麻子?哼!即便要去找也不会和你去。骂不骂白麻子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村长和黄叔已经被白麻子关五晚上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道去找白麻子。一个好汉三个帮。现在小虎和水龙他们又不在,我去也可在侧打打帮帮腔,让白麻子放了村长和黄叔。非常时期,该让步的还得让步。上面是有充分理由逮捕村长和黄叔的,张书记和赵书记通了几次电话,县委才决定改为就地关押学习,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你想,大农忙季节不春耕去扳笋子,尽管是旱情迫使,可事情就那么巧,头天下了一场大雨,白麻子带工作队来时,有的泥土还是湿润的;而且村长黄叔和大部份村民因送干笋去黄阳刚回来还在睡觉,性质不就更严重了?好在并没找到太多笋子,也没亲眼看见村民扳笋子,盛凡和汤灿又坚称那些笋子是他俩扳的,村民又同声说,是因为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