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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对梁力说:“你先回去吧,如果决定好了怎么做,就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发邮件到我的邮箱。”
梁力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站起来打算离开,兰翘突然又想起什么,叫住他:“这事还有别人知道么?”
梁力迟疑一会:“黄达也知道,他原来的一个同学也参加了这次面试……然后他就找了芬芬,让我们不要再做了。”
兰翘大吃一惊,面上还要努力做出不动声色的样子:“他怎么说的?”
“他说这次既往不咎,但是下不为例……还有,如果芬芬觉得后悔没法面对你的话,可以申请调去他的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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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翘沉吟一会:“我知道了,你走吧。”
梁力走了以后,兰翘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手中的笔尖生生把笔记本的纸都划破,黄达这厮可真真是歹毒了。一边对自己的下属拿好卖乖,做顺水人情;另一边又静悄悄拿了自己一个把柄,幸亏欧阳博卖了几分面子,让自己可以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先处理,否则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他,他分分钟可以趁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把这件事直接报到老板那里,那时,可就真翻不了身了。
她恼怒异常,到王芬芬来的时候也没恢复过来,一下控制不住,对她说的话也不阴不阳。梁力到底年轻面薄,显然在出卖了女友之后,没脸告诉对方自己做了些什么,王芬芬犹不知内情,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摆到砧板上,因此对兰翘的提问一问三不知,把头高傲地抬起,坦然而又正义。兰翘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让她回去了。
从公司出来后,兰翘独自一人去了星巴克。窗外淫雨霏霏,她坐在临窗的角落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出神,过一会又点了一客慕司蛋糕,慢慢咀嚼,只是不管怎么努力也食不下咽,思考良久,终于把笔记本打开,查阅邮件。
她的收件箱里,赫然列着一份最新收到的邮件,是梁力寄来的。
兰翘吸了口气,只觉得失望透顶,胸中像是塞了一块铅,一直一直往下沉,凉嗖嗖的冒着冷气。谁也不知道她多么不愿意看到这封邮件,她在办公室一直强调私下两个字,就是想传达这次是私人谈话的信息,本来是口说无凭的事,现在白纸黑字,王芬芬想赖也赖不掉;谁也不知道,她多么希望梁力能够如最开始一样,一直勇敢地力撑王芬芬,哪怕为此丢了工作与前途也在所不惜。
王芬芬的确不是什么好鸟,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一经发现有变,第一反应就是劝服梁力出来独自顶罪;但是梁力也不遑多让,不管是对是错,头天他已经承诺了女朋友会独自承担,可是最开始的信誓旦旦,在上司的三言两语之后,马上毫不客气地倒戈相向。
男人的承诺原来是不能隔夜的。
可这就是男女之间坚不可摧的恋情么?这就是姐弟恋?难道梁力不知道姐弟恋之间,姐姐的牺牲总是要大一些么?姐姐怕自己变老被抛弃、姐姐要忍受弟弟的孩子气与不成熟、姐姐甚至要殚精竭虑地思考怎么讨好弟弟的家人,这时候她唯一的希望与动力就是弟弟的勇敢支持,可为什么一有困难,撒丫子跑的就是弟弟呢?
这年的第一声春雷,在兰翘强烈的怨愤中骤然响起。
12…4
接下来的几天里,兰翘拼命力挽狂澜,亲自打电话给每一个候选人做解释,向他们澄清这纯属某个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员工的个人行为,并迅速办理退款手续;接着又向老板出具书面报告,交代事情始末,但是老板依然勃然大怒,连带兰翘一并狠狠责备了一餐。
远图项目对公司影响巨大,而且这事又涉及到业内名声,兰翘早已预料到自己没好果子吃,但也没想到会被骂得这么狠,她跟了张豆子老板将近四年,事事都受倚重,这是第一次听这么重的话。她进老大办公室时已经小心翼翼地掩好门窗,但无异掩耳盗铃,公司上下个个奸诈似鬼,老板的怒火中烧已经让全公司人都看在眼里,出了办公室,接触到同事纷纷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兰翘不由得把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只觉当场下不来台。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一次重大的职场失误。
但是失误归失误,后续工作还是要继续,第二个问题是处理渎职的始作俑者,兰翘最终选择炒王芬芬,留下梁力。
梁力没什么别的好,唯一的优点是笨得好,所以他会相信兰翘说的:只要你改过,保证不再犯类似的错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HAPPYHR还是会交给你一片天空。毫不脸红地说完以后,她很满意地看到梁力语带哽咽地大力握住自己的手,感动地说:“谢谢你,EVA!”兰翘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王芬芬则不同,那个女孩出来工作已经有三、四年时间,脑子又灵活,如果给她心里扎了根刺,以后不定要弄出什么妖蛾子来,搞不好还真要申请调去黄达那里,兰翘当然决不可能在身边给自己埋下一个定时炸弹。
王芬芬签《解除劳动合同合约书》时面色发白,她头天晚上应该是失眠的,眼眶下有着显而易见的淤青,平常总是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有些毛躁,嘴唇微微颤动,却没有再说任何争辩的话。兰翘就坐在她的对面,表面看上去一片平静,心中并不好受。
她不是没炒过人,也曾经处理过因为解聘而引发的过激场面,但是这个面孔圆圆,脸上有着几颗雀斑的女孩让她心怀感触,王芬芬像她当年一样孤身一人在异地辛苦打拼,刚进公司的时候叫过她“姐”,在她生病时为她买过感冒药,而且现在正被她所谓的男朋友辜负,同是女人,她比别人更明白她这时如落单孤雁般的心情。
兰翘其实差点心软,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踏出这间办公室,她可以为任何一本书流泪,也可以为一部电影伤怀,但是在这里就不能够,她只能做出最理智、最安全的判断,哪怕王芬芬明明比梁力聪明、办事能力也更强,哪怕她更不喜欢梁力,她也还是不能把她留下来,她需要的是一个不危险的下属。
看着王芬芬收拾东西垂头丧气地离开,兰翘知道自己在她生命中的这一页已经翻过,她们是彼此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过客。
最后要处理的棘手问题是如何安抚欧阳博,这让兰翘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自问自己还算有手腕,也舍得动脑筋,这些年在业内的名声完全是靠一个人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虽然有着漂亮女人的优势,却非常自豪从不曾将自己的裙子提高几寸来博业绩。但是她明白,这次如果不是曾经跟欧阳博有过那段暧昧,这件事处理得不会那么轻易,她能顺利过关,是因为他不想再追究。
兰翘上门负荆请罪的时候,欧阳博正在办公室打室内高尔夫,情景一如他们第一次相见,即使听到秘书带她进来的声音,也没有抬头,而是将小白球推入短短球道以后才淡淡道:“坐吧。”
兰翘回忆起那晚欧阳博近乎失态的举动,尴尬得坐立不安,讪讪地向他解释着整件事情,然后非常诚恳地表达了歉意。
欧阳博沉吟了一会,微微笑了笑:“处理了就好,我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影响了我们之间的合作,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今天穿着浅灰的西裤,配黑色的V领开司米毛衣,毛衣外面露出雪白的衬衣领尖,打扮得体,谈吐也恢复成平常的样子,总是在温和中暗藏隐隐的锋芒。
兰翘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那天说要中止合同也是一时气话了,她连忙保证当然不会有下次,然后又说了一些以后如何努力把工作做得更好诸如此类的话,货真价实的场面话,却又是不得不说的场面话。
欧阳博似乎在认真倾听又似乎不是,他始终没有插话,只是淡淡地笑着,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到兰翘终于停下来以后,发现他已经在望着面前的杯子出神,过了好一会,突然道:“我有个问题……虽然如果问了会显得我小家子气,但是我还是忍不住……”
兰翘偏了偏头,示意让他说。
他又停顿了一会,慢慢说:“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他。”
兰翘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她并不想回答,却由不得她不回答。
“不是。”她终于说。
欧阳博点了点头,欠身笑了笑:“谢谢。”
他看她的眼神不若对别人那般犀利,有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软,兰翘凝视他,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能让欧阳博手下留情,能让他追问明明不好意思追问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他再精明也只是个人,并不是神。不知为什么,就算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的虚荣心却没有跑出来作祟,只是觉得有一些淡淡的悲哀。
兰翘快要离开时踯躅良久,终于提了一个不情之请:“请问,我能不能知道那个向你投诉的人的资料?”
欧阳博不置可否,靠在沙发上闲闲地问:“怎么,想打击报复?”
兰翘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事有蹊跷。”
欧阳博想了想,按下桌上分机:“如果觉得蹊跷就把事情弄清楚,虽然是你们犯错在先,但我还不至于糊涂到给人摆一道。”
兰翘拿着秘书从人力资源部递过来的那份CV迅速浏览一遍,脸色沉了下去,欧阳博看了她一眼,也明白了:“看来你的判断很准确也很敏锐,果然有问题?”
他冷笑:“行啊你们,这就是所谓的行业翘楚?自己内斗借客户当刀子,也不怕把你们整个公司的名声带累了?还犯到我头上,把我做傻子耍呢?”
兰翘默不作声,简历上那个人毕业自D大,与黄达是校友,而且年龄也吻合,她原先就对那个同学一说疑惑,已经在不确定的猜测着,现在可以说是完全水落石出。
这个投诉,分明是授意于BD新上任的经理。
欧阳博本来已经按捺不住怒意,但看兰翘面上一片紧绷,反而伸了个懒腰出言调侃:“会不会突然觉得很累?不过也不要紧,女人一旦觉得累了,可以随时闪进厨房,不再出来抛头露面。”
兰翘把手中那种薄薄地纸掷到面前的茶几上,拿手背疲惫至极地挡住额头:“怎么可能不累,什么都要争:职位、薪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