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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夔抓抓头,心中不甘,却又无从反驳。
栾哥儿这就得了志,洋洋得意道:“你这就叫‘出乎尔者反乎尔’!”
“甚麽左耳右耳的,我看你是眼睛有毛病,东西都不认得了。”薛夔气呼呼的脸都涨红了。
栾哥儿正要笑话儿他,却又顿住了:“且慢…”
“啊?”薛夔看他一眼,小心的退后一步,生怕他又突然来个甚麽。
栾哥儿两眼直放光:“对啊,出乎尔者反乎尔!我怎麽没想到!”就又雀跃起来,一把抱了薛夔的脖子狠狠一口亲在他脸上,“薛呆,你太有才啦!”
别说薛夔这傻子愣了,就连看官们也不明白了吧。究竟这“出乎尔者反乎尔”是个啥?这薛夔说的与栾哥儿说的是不是一码事儿,那恩科又当如何?咱们呐,下回“恩科欲展凌云志 客栈飘渺情思幽”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错别字已改,多谢看官们,小老儿躬身告退~~~~~~~~~~
第二十五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咱们说到那薛夔亲自来找栾哥儿,本是指望从他这儿探得些消息,不想反叫栾哥儿一顿插科打诨就忘了,又看那几上的画儿,倒是叫栾哥儿喜上眉梢,念叨着一句“出乎尔者反乎尔”便欢喜着翻书去了。
看官们要问了,这“出乎尔者反乎尔”究竟是甚麽?看官们别嫌小老儿多嘴,这句话便也是有典故的。话说春秋战国那一块儿乱世之时,邹国人曾与鲁国人争斗,仗打完了鲁穆公就问孟子说了:“就这麽一场仗,我的官员死了三十三个人,可是老百姓居然没有一个舍弃自己性命来救护官员的。我这个生气啊…很想把这些不效忠的坏家伙都杀了吧,又太多了。可是不杀吧,这些人看着他们的长官被杀,却都不去营救,实在是太可恨!我到底该怎麽办呢?”
看官们猜猜这孟子怎麽回答呢?孟圣人说了:“年成不好大家都吃不饱肚子,普通百姓日子过得苦啊。老弱病残的只能等死了,活得一天算一天。有点儿力气的就流散到四方逃荒要饭。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可是国王您的仓库里那是新谷子压着旧谷子,根本吃不完,绫罗绸缎都放不下了便宜耗子拖去做窝。那些当官儿的也不向您禀告,根本不说可以打开仓库救济百姓!这样儿白白使许多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这其实是那些当官儿的骄横傲慢害死了百姓啊。所以曾子就说过:‘小心呀,小心呀,从你这儿出去的,最终还要回到你这儿来。’所以这次打仗老百姓不帮忙,您根本不要过分责备民众。如果您行施仁爱民众的政策,您的民众自然会亲爱其长上,为其效死的。”
这便是“出乎尔者反乎尔”的来头儿了,它与今日咱们说的“出尔反尔”是一语同源,只不过今日的“出尔反尔”,说的是一个人言而无信,答应了的又做不到罢了。
那位看官便又要问了,这与那栾哥儿有何相干?看官们许是忘了,先前小老儿曾说过,这科举考试便是做八股文,题目便是自经典之中摘录一句 ,各举子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故而今日栾哥儿被薛夔点破的了这一句,便当是试题,喜不自禁看起书来。
那边儿薛夔自是不懂,故此很是无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见栾哥儿翻书定睛看着,天都黑将下来还不罢手,也就起身点了蜡烛,回头见他两眼放光,只盯着那书页摇头晃脑,但见:
香杳美人脸,遥遥有所念。素手执子集,半遮桃花眼。
相对意迟迟,相望景偏偏。隔烛相望时,胜却千万言。
薛夔自是个呆子,心里哪里懂得这是甚麽,但只觉着一个念头:这栾哥儿若是不说话,模样倒是当真好看。便又想起初见时,栾哥儿的逍遥样儿来。薛大官人也不会形容的了,只觉着那是当真有些稀奇的。想他大官人开妓院,甚麽漂亮丫头儿没见过?那些眉眼儿好看的多了去了,那些身段儿窈窕的要多少有多少,更别说会弹琴唱曲儿的的了。可这栾哥儿,该怎麽说呢?偏就是那双狐媚子眼睛,只消那麽一勾…啧啧啧啧,保管你不晓得自个儿说了甚麽呢,所以自个儿这部上了他的大当,吃了他的大亏麽?从自个儿眼目所见,再到杜翰林打上门来,又得府尹提点,薛夔自个儿也琢磨啊。究竟是怎麽了。想着牛鼻子老道说的多半是真吧。这栾哥儿方当真是来讨债的,自己便顺着他些。倒不一定要当真那甚麽(这样想着啊,薛大官人的屁眼儿就又疼了一疼),反正他欢喜了,自个儿也少些麻烦。再一转念,栾哥儿不过是个读书人,自个儿那是吃多了酒才着了他的道儿,真是再来一回,还指不定谁的屁股开花呢?!不对不对,薛大老板只差没打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自己喜欢的可是女人啊!大不了,帮着这栾哥儿找门好亲事也就结了。薛夔想着想着这就不免感慨,又想那些酸子们每在寒窗之下,三年受苦,九载遨游,背着琴剑书箱来京应举,侥幸得了个官还是好说,若是不中,便又再等三年,有的便是头发胡子都白了,可不还是个生员?况且酸秀才们迂腐得紧,又不会赚钱养家,若是三五载没有功名,还不得受家里恶婆娘的气?薛夔这麽想着,愈加觉得这栾哥儿却也不容易。但转念一想屁股就又痛了,心道,那便是一般的读书人,栾哥儿嘛…实在算不得,分明一张笑脸,满口的甜言,却是把人往那死路上引的小妖精,难怪人说这负心多是读书人,屠狗之辈有高义。
薛夔这头儿胡思乱想着,栾哥儿那头儿却看得越来越累。看官须知,这八股文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胡乱凑数还行,若要显出本事来,更是难上加难。栾哥儿是何人?并非勤勉上进之辈,只不过天生脑子好使,又有些急才,这便顺当过了前面几道坎儿。眼下这一次,他自个儿也晓得不容易。虽说晓得题目了,可也不能作准啊。
心里想了几句,又觉着不通。起身寻了纸笔写得几句,又皱眉涂去,免不得长吁短叹起来。
薛夔自个儿坐了倒杯茶喝着,见他这样儿就觉着颇为有趣,不由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栾哥儿也没看接过来喝了,自个儿念了几句便问:“如何?”
“诶?”薛夔这就愣了,你说要问他哪个姑娘美不美俊不俊他倒是能说个子丑寅卯出来,这文章,便是难为他了。
栾哥儿接过茶喝着,抬头一看是薛夔,这就一口茶喷出来:“你怎麽还没走?”
薛夔举起袖子擦擦脸,倒也没恼:“这就走。”说完起身就真的走了。
“喂——”栾哥儿立起身来,看了一眼蜡烛又看看他。
“干嘛?”薛夔拉拉石榴巾子。
栾哥儿看看他,很快又转过头去:“没甚麽,叫你记得关门。”
薛夔哭笑不得,哼了一声才走了。
隔一阵小童进来,试探道:“公子?”
李栾嗯了一声,突道:“你说那个薛夔,是真傻还是假傻?”
小童一愣,随即把端了的粥放在桌上:“那还不是得问公子你?横竖你是把他当个小玩意儿在手心儿里捏着,欢喜了呢,去弄一弄。没兴致了,就又搁在一边了。”
“别说的我和甚麽似的。”栾哥儿打个呵欠,“你去替我泡壶好茶来,今儿晚上我睡得迟。”
小童应了一声,这便去了。走了两步,回头望望灯下的自家公子,不知怎麽就想叹气了。
一宿辰光匆匆过,天边几点晨星白。
不知不觉竟就早上了,小童伺候着梳洗完毕,又细细收拾了笔墨砚台,李栾歪在榻上,慢慢咬着扇子。小童一边儿检点着什物,一边儿念佛。李栾听得好笑,便又摇着扇道:“求那个老头子有甚麽用,你倒不如求求我。”
小童叹口气将书箱拿过来:“若是公子肯听我一句,也不至于到了临考前才温书。”
李栾呵呵一笑:“怎麽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我当真如此不成,倒叫你替我担心起来了?”
小童叹口气:“公子,原不是我要说你。你若肯花那麽一分半分的心思在上头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李栾哈哈一笑:“我这心思也不小,早已花在上头儿了,你当我果真不知好歹的麽?”
小童叹口气:“罢了,如今我说甚麽都没用,公子,咱们这就走吧。”
一时出了客栈,径直往贡院走。
看官们皆知这会试由礼部主持,皇上任命了正、副总裁,各省的举人并着国子监的监生们可应考。往常会试考三场,每场三日。不过这恩科情况稍异,应试的句子少些,也不那般刻板。故此今年恩科只考一场,三日便罢了。只是举子们就惨了,得在那贡院里待上三天不能出来,入贡院前还得细细检查,免得携带私藏作弊的。
栾哥儿走在前头儿,小童背了箱笼等物跟在后边儿。一路上便见各色人等,凡是入试的都往一个地儿去。有骑马乘轿的,亦有坐车的,更多的则是如栾哥儿一般安步当车的。栾哥儿一路行来,细细打量着这些举子脸貌。或是紧张着喃喃自语的,或是强作镇定,或是安之若素。栾哥儿只管把玩扇子,面上露着笑。
便是要到贡院门口,小童正将箱子取下替栾哥儿背上时,就听身后有人赶着马车过来就避让的。栾哥儿这一回头也就愣了。
您倒是谁?寻常马车罢了,上头下来的却是栾哥儿极熟之人。看那秋水为眼花为魂,玉山自倾满城香。不是花间甲又是谁呢。
栾哥儿见是花间甲,不由自主露出笑来,一合扇子正要上前,却听马车里有人道:“方瑞,你小心些。”便又见一只手自车内伸出来托着花间甲右臂,扶了他下车才出来。栾哥儿只看一眼,便知是那杜彦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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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甲亦是望见栾哥儿,眼中一愣,嘴角往下微微一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栾哥儿一皱眉便要上前说话,杜彦莘却也看见,伸手一栏道:“方瑞,咱们也别耽搁了,这就进去吧。”
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