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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关小姐(下)
记得头天下午二时零分零秒——不知为什么在那个时刻,对时间一贯不敏感的我却特意抬腕看了看表并且记牢了时分秒针的位置。我们从那个低档饭店走出来,肥胖老者环顾四周之后神秘兮兮地对我和关小姐说下午还有一个节目,你们猜猜是干什么?多么可笑又可悲的提问,简直是愚蠢透顶。我觉得,在肥胖老者认为十分神秘的事情对我来说很可能是最最一般最最平常的事情,根据当今国内上层建筑官员的惯例,吃罢筵席之后还该干些什么,那还用说吗?我想我与关小姐内心都会明如镜的,肥胖老者是想哄我们去一个地方玩玩。而“玩玩”,在当今中国社会来说可有着大的学问,它是个没深没浅没大没小的概念,往往与背后那些个看不见摸不着或大或小不能见天日的事物和行为联系在一起,相辅相成,互为前提,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玩”。不过,肥胖老者所提供给我们的“玩玩”质量不可能是大而重的,我思谋充其量是带着我和关小姐走进一家低档歌舞厅去表层地潇洒潇洒,让关小姐相对美好的形象立体地全方位地在特定的场合展示给我,以引起我的注目重视从而达到倾心爱慕,在我情动于衷之时就是我最不保守之时,他千方百计地给我提供了美好的服务,而我对他亟待展开的事业也会竭尽全力予以指导,他眼中的我应该是一个君子。我想此时此刻关小姐的见地百分之百与我英雄所见略同。于是,我和关小姐便心怀激动但却表面佯作浑然不知地跟着那肥胖老者蹒跚的步履走进了一家门面十分不起眼但我绝不小看其内含的卡拉OK歌舞厅。
卡拉OK歌舞厅内部的设施与我想象和预料的十分相似,进了一道圆拱的布满绿灯的门,再进一道用装饰材料堆砌的如意形布满红灯的门,我们在迷幻惶惑中突然一下子就像掉进了一个黑暗而玄秘的深渊,弄不清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半个多小时后,我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这个环境,周围的物件也竞相迭出,林林总总,参参差差,显示出它是一个结构布局较为繁杂的所在。我想假如在这时候突然要亮起一盏一千瓦的白炽灯的话,它的设施在明暗交错之中又会透显出一种既神秘又辉煌的情调,像是一座黎明前或者傍晚后的昨日城堡,你尽可以毁誉互见地搜罗出许许多多罕用的词汇来评述这时的气氛。
卡拉OK歌舞厅里发生的男女之间的故事往往既生动刺激又俗不可耐,大凡来这一类场合消遣人生的男女都不是合法夫妻甚至有一部分可以给他们冠以狗男狗女,而正式的夫妻和情侣通常情况下不会也没有必要泡浸在这种黑暗而奢靡的世界里去消磨人生。按常理推论,在普通的中国式家庭中,夫妻双方应都是家庭义务的承担者,并且大部分甚至绝大多数夫妻都是在繁杂而艰辛的家务劳动中度过的,于是就没有剩余时间没有野兴雅趣没有经济条件更准确通俗地说是没有必要来这样的环境中消磨。例如我从来就没有与我的妻子来过这样的地方。我从无家庭形单影只自由自在的一个单身汉走进一个自己当时特别想走进而后来又特别想走出的那个家庭既盲目又必然,现在回想起个中情节特别有意思也特别没意思。用一桩我认为较为贴切的比喻吧!我在当时就像一个桑农所设计的蚕床上的一条刚刚成长起来有待于肥壮的蚕虫,那桑农为达到他朴素实用甚而至于有些险恶的目的,会想方设法供应我们广大蚕虫以足量的蚕虫必食品——桑叶,希望我们很快肥壮起来进入另一种作为蚕虫本身来说我还十分模糊或者浑然不知的生存状态,然后利用我们蚕虫的生存规律让肥壮后的我们将满肚子桑叶的咀嚼物转化成那种关于丝的原料,再然后又利用我们从哪吃进去再从哪吐出来的我们世代因袭不可抗拒的另一种生存本能吐出所谓的丝把我们鞠躬尽瘁的身体渐渐地保护起来,更准确地说是让我们自我缠绕起来去实现一个十分经典的作茧自缚无法脱逃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又可以解释为梦想成真的现实,最后我们便在庸庸碌碌天天如此亘古不变中吐尽了我们无法不吐的所谓的丝,在彻彻底底不折不扣的自我束缚完成之后,我们就十分辉煌并自我炫耀地为桑农提供了他蓄谋已久终成现实的成果——茧。他为了得到我们给他提供的具有传统经济意义的茧费尽周折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为了肥育我们实际上是引诱我们春蚕到死丝方尽给他带来经济效益这种阴谋我们是非常清楚的。但清楚又有什么用?这是无法抗拒的生存规律,作茧自缚是我们生命历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形成并结构了我们的生存定势,我们要世世代代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把茧做下去丝毫变更变化的内在因素都不能产生或者就无从谈起变更变化事实上也没有必要变更变化,假如谁要偶尔谈起变更变化则就会被认为是异想天开满脑虚幻的蚕虫精神病患者,说不定在哪一天就会有大批的传统卫道蚕虫突然集汇过来把这个大逆不道违背生存规律的精神病患者活活地蚕食一点不剩,使其从此在这个有着许多清规戒律的蚕虫世界中彻底灭绝不留任何痕迹。我们经常说违背某种规律就要遭到某种规律的惩罚,这往往是指大的规律是指人类之外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律,它来势缓慢周期很长人们往往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受到惩罚,且在接受惩罚的过程中还可以能动地采取一些反惩罚或者延缓惩罚的措施,且在接受惩罚的过程中在思想意识上逐渐去适应去承受并且逐渐承认受惩罚的合理性,就像一个肝病患者得病是自然的治病是自然的癌变是自然的死亡更是自然的,就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在他的脑海中本来就是颠倒无序的无所谓正确无所谓错误他与常人的心理隔膜是永远的。而以上所说的那种同类的立杆见影式似乎只算是大规律中的中规律中规律中的小规律小规律中的微规律微规律中的更微的规律的惩罚往往要比异类的惩罚或者生存环境的综合性的惩罚来的快得多厉害得多,它是一种原始的带有不自觉民主的规律,理由是蚕虫毕竟是属于昆虫是很初级的无思想意识为生存而生存的昆虫类属。我以此又想到了蚕虫以外的其他较为大型的动物,那就可怕多了,比如猴王国的阴谋,比如海豹海狮陆豹陆狮等等王国的凶残,那种阴谋和凶残已经多多少少具备了人类统治阶级所独有的强权意识的成分,如屠戮如追杀如狙击如格斗如强Jian如霸占等等等等……
我以上谈到我的家庭的时候就把我的家庭和家庭的建立看做是一个作茧自缚的具体事例和具体过程了。建立一夫一妻的家庭是上帝给我们人类规划的人生之路上的一个环节,那个上帝就是那个桑农。他先让我们获得了生命然后供给我们桑叶享用让我们发展生命又以不同的手法规定我们生命的质量和种类使我们的生命到达一定阶段就让我们吐出丝吐尽丝环绕成一个与自己体形相符合的茧来束缚自己去实现一个春蚕到死丝方尽的美丽艰辛又凄惨的理想去证明一个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彻底完全的奉献精神,而人类特别是中国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以这种模式去发展生命消耗生命的,这是一种人类生存的基本模式,让我们在通常情况下难以超越无从超越。
但我竟然意外地突破了这种模式进行了勇敢的超越。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突破和超越并不是我具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和本领具备了什么能够突破和超越的自身条件,而是我原先的生存环境给了我一个突破自我超越自我的机遇,而这样的机遇对每一个人来说并不是均等的,它使我作为蚕虫正在和自己的同类一样在碌碌作茧自缚的时候突然放弃了作茧的神圣职责而去追寻了一种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是大逆不道却又很适合自己心理和生理需求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我对自己已经基本成型且已不好冲破的茧——我的合法家庭的背叛,按世间常理来说就是我欺骗了自己合法的妻子背叛了自己合法的妻子。但这是一种很难逃脱且有强大诱惑力的事情,是任何一个体魄健壮思维健全的男人或者女人在时机成熟环境许可的情况下都愿意做的事情。假如在时机成熟环境许可的情况下哪个男人或者女人不愿意去做,我想除了先天性白痴和精神病患者之外,那便很可能是他或者她没有能力去做。假如他或者她很想去做而却不敢去做,那他或者她必定是屈从了某种人为的强权意识或者行为规范而无可奈何地牺牲了自己作为自然人的最最宝贵最最基本的权利。以此推论与我共同去做那种自己很愿意做的事情的女人,她的想法和做法与我都是十分一致的或者说是她的心理和行为与我都达到了高度的统一。我集中精力才能回忆起那件当时色彩很浓很艳很具刺激性而现在在我心中早已变得很苍白很平淡流于一般的事情,说实在话我的心跳不会因此而加快再也不会激动了,但作为曾经的存在,它在我的生命史上切切实实地发生过作用,便又使我无法完全失去那段时而模糊时而显现的回忆。当时我的年龄也许不到三十岁或者已经过了三十岁。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数十年前
为了叙述的方便,我索性打乱我心中的时间和空间,让我赖以生存的地球暂且屈服于我的意志倒转数十年吧!
那年的一个秋天,不知该是早秋还是晚秋抑或是中秋。周围是大面积黄与绿相间的山野。黄的是沟崖绿的是梯田,它们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地构成了一幅立体的看似美好富足但实质上却又落后贫瘠的农业景观。一个眉清目秀却又憨态可掬由少年正向青年过渡的混沌男孩扛着破旧的行李卷提着一摞子由细麻绳捆绑的书本快步行走在山野中一条蜿蜒的土路上。学校停课了——他上的是县城中学——学生们自发地成立了很多的革命造反组织,这些组织的任务就是专门和老师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