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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江南大旱。
均温异高、河湖缩萎、赤地千里。
地处江南偏北的湘城已是百多天无雨,菜价飞涨、茶粮紧缺不说,就连日常饮水也成了问题。自来水已经停掉了有些时间,改由政府派水车限量供应。天朝之事,无论如何,总要门路当先,是均等不得的。因此,相对富庶多宦的城北得水便多些,相对贫寒的城南理所当然要少。
城南有个老旧小区,本是八十年代时湘城一家国企的福利分房。改制后企业被私人瓜分,小区也就如同野草般无人管顾。有门路有能力的人大多已经搬离,只剩下踏实质朴的老实人和难离乡土的年长者还居留着过日子。
小区破败,更加地处偏僻,车来时余水每每不足分发。居民不敢抗争,默默忍下怨气,均分为数不多的用水。好在众人相处得久,长幼有序、并无抢夺的事发生。只是,若不让那老候把自家的水先接够,可是要生出事端来的。
老候名叫候逸飞,四十七八的年岁,普通高矮、头顶微秃,人不怎么出众,行事却痞气十足。占街坊的便宜绝不嫌多,吃亏倒是从来不肯。整天价吹嘘自己在湘城黑道上有着怎样的名头,但从不见有半个狐朋狗友上门访他,只一个人孤零零地挨年月。间或从距小区几条街外的红灯区带回个廉价的浓妆女子,折腾一夜后再在女子咒骂的声音中将其赶出家门。
老侯从不肯付嫖资的习惯,在心中是根深蒂固了的,而后果则是红灯区内只有初出道的菜鸟肯随他回家。老侯每次骗到雏儿,总是先带她到附近的水产市场买些生鲜回家烹煮。这红灯区地处城南,推而可知其档次低下,来工作的女子大多出身乡野,见了生鲜总觉得比菜肉档次为上,难免高看老侯一眼。待见到老侯与摊贩熟稔、购量颇丰,心中更是把他想成多金主顾,于是欢欢喜喜地随他回家,尽心侍奉、由他蹂挞。殊不知只吃掉所购之物十分之一的一餐饭,便是自己曲意逢迎整晚的所有回报了。可离乡背井,行的又是见不得光的从事,最多只是咒骂?干簿妥匀系姑埂?
这天傍晚,老侯先抢了水,然后斜叼着根烟、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来在红灯区街尾,眯着眼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等了快一个小时,也不见有新鲜面孔在街边溜达,老相识的白眼倒是收获了许多。眼见华灯已上、猎物无踪,只得悻悻回返。走到红灯区和水产市场的交道口处,瞥眼看见个穿着豆绿色连衣短裙的女子正无助地四处张望,似乎是迷了路途。那女子皮肤白皙、面容清秀、体态凹凸有致,看得老侯有些口干眼直。他紧走了几步,扮出个温柔笑脸,正准备开口搭讪。
女子却先一步看到了老侯,将手中纸条递在他眼前,柔声询道:「麻烦您,请问这个地方怎么走?」女子声音软腻,说的又是带着吴音的普通话,让听者有种说不出的甜糯温婉。
老侯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嘿嘿笑了两声,说不出半个字来。眼光顺着女子羊脂般的胳膊滑落,品鉴过几根芊芊玉指,落在纸条上的字迹处。一看之下,发现那地址正是红灯区内生意最好的一间发廊,不由得心花怒放。
柳巷中的人虽然最能妖娆魅惑,但在家乡时却正经得比淑女更甚。此间事对亲眷隐瞒尚且不及,使其来投奔的事更是万万不肯做的。如眼前女子般来寻,要么是它处从事的姐妹,要么是家贫被说动了来同做皮肉生意的乡党。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娇俏人儿,竟然就这么撞进老侯的怀里,怎不让他喜动颜色。遂换了副带三分淫色的笑容:「不瞒姑娘,我刚刚才从那条街回来。今日警察突检,弄得鸡飞狗跳,这会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你幸好来得晚些,不然怕也被关进警车里带走了!」女子眼神中闪过一抹惊惶,脸颊腾地红起来,双手紧紧互握,嗫喏道:「我……我……不是的……我才从家里来,没有做过这事的。」老侯见女子初出茅庐、单纯好欺,心里更是得意,凑前道:「我是这发廊的常客,说起来也是亲近人,可不是假清高的卫道士!」说话间握住了女子的小手,只觉得柔滑细嫩却又冰凉微湿,知她紧张,于是宽慰道:「你去发廊,不外是寻肉肉、菲菲或是安红。她们三个都是我的老相识、好妹子,目下虽都进了警局,但我自会护你周全,不要担心。我叫候逸飞,肉肉她们都喊我老侯,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垂下头,声如蚊呐:「朋友都叫我小媛,我是来找肉肉姐的。」老侯见女子虽然双手僵硬,却没有挣脱的意思,于是得寸进尺地欺身上前,伸手臂环住纤腰:「小媛啊,你可有什么其他的去处么?我送你过去。天这么黑了,这附近又不太平,你一个女流可别碰上坏人。上个月末这里还有个姑娘被几个……咳咳,没什么没什么!」小媛吃老侯一吓,脸色霎时由红转白。不但未躲避老侯的搂抱,反而下意识地往他怀里凑了凑,待感觉到男人身体的温度,才像受压的弹簧一般闪开,为难道:「我刚下火车,在湘城只有肉肉姐一个熟识。在火车上时,又失了手机和钱包,余下的零钱只够打车到这里,因此才被司机扔下……」老侯听小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心知计谋奏效,不由窃喜,面上却装出严肃的样子,皱眉道:「这可怎么办?我本还想着送你去前面的旅店的!我家虽然只我独身一个,有地方可住,但咱们毕竟初次谋面,你怕是不安心的。肉肉现在身处警局,又不可能亲口向你证明她是把我当哥哥来看待……」小媛在旁怯生生地听着老侯叨咕,偷眼看他似乎是真心忧虑,抿了抿嘴唇,做了个深呼吸,坚决道:「侯哥,既然肉肉姐如此信赖你,那么我也相信你是个好人!你如果不嫌麻烦,就收留我住上一晚。」说到此处,声音渐低,垂头羞面:「你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我想,与其第一次遇到个陌生的客人,倒不如,倒不如……」下面的话小媛虽是说不出口,但老侯也已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没料到小媛如此上路,省却自己好大工夫骗她,登时心花怒放,打了个哈哈道:「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就当住自己家一样好了!肉肉她们也经常来我这里住的!这次你若是住得舒服,欢迎以后来常住!」小媛听出老侯话中意思,脸色绯红,头越发低下去。老侯又笑道:「叫我大哥也好,老侯也好,就是万万不要再叫侯哥了!不然,你这么一个娇美的女子成了八戒,可是我的罪过。」小媛先是微怔,继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老侯见彼此融洽,于是提起小媛的行李,又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还没吃饭吧?走,和我去买点食材,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老侯一边说,一边牵着小媛往水产市场那边走。小媛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又略略做了推辞,也就任由他牵着去。一路上,老侯刻意逗趣,又说了些编造出来的肉肉轶事。返回到老侯住的小区时,小媛早已不复开始时的拘谨,紧紧挽着老侯的胳膊,有说有笑,亲热倍加。时值盛夏,又兼干旱,屋子里闷热难当。小区内的住户大多舍不得开空调,三五成群地聚在楼下纳凉。见老侯又骗了个面生的女子回家,大多扭脸装作未见,在心中暗暗鄙夷叹息。人群中,与老侯对门的老吴也在。两家住的近,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虽亦不愿与老侯深交,但此时也抹不开脸面如别人那般扮瞎眼,于是起身招呼道:「老侯,回来啦!」转眼看见老侯手里提着的袋子,奇道:「咦?可是好久没见你买鳖了!今天什么日子?」老侯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袋子:「好日子呗!自然要做拿手菜!这么小小一只王八,花了平日的三倍价钱不止!这该死的老天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雨……」话还没说完,老吴脚下吐着舌头趴在地上的宠物狗忽然竖起了耳朵,继而起身向着老侯狂吠不止。老侯见老吴怎么也喝止不住,猛地一跺脚叱道:「吴老二,再敢叫一声试试?信不信我打断你五条狗腿?」适才老吴和老侯打招呼时,小媛松开老侯的胳膊站在了一旁,此刻听老侯叫那狗吴老二,不由呵呵一笑。众人被她清脆的笑声吸引,都转头去看,而那狗却不知是被老侯的气势所慑还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话,老老实实地住了口,夹着尾巴紧挨了老吴的脚卧下。小媛又笑了声,注意到众人眼光聚集,紧向前走了几步意图避开。老侯知她脸皮薄,又怕她走错楼口,忙和表情僵硬的老吴招呼一声,快步跟上离去。
两人挽着手进了家门,门一关上,小媛就笑起来,掩着口问道:「那老吴是不是在家行大?」老侯哈哈大笑:「你不但漂亮,人也聪明。」小媛再笑了阵,又问:「看来你是很会烹制水产的,不然老吴不会特意问起。」老侯洋洋自得地答道:「论起做生鲜的手艺,这小区如果我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拍完胸脯,又提起袋中尚在奋力挣扎的鱼鳖:「尤其是弄这王八,我有一手绝活,只有重要的客人来时才会调制。你先坐会,很快就好,保证你吃了之后,一辈子都难忘。」小媛好奇道:「可不可以给我讲讲?」老侯道:「当然可以!你来,我一边做一边告诉你。」说着话,走进厨房打开灶火:「别人都是炖王八汤来喝,我的方法却是蒸,而且是活蒸。像这样把王八放在蒸屉上,锅盖上挖个只容脑袋通过的小口,然后用重物将锅盖压住。水沸之后,王八耐不住高热、被蒸干渴,便会张着嘴把头伸出小口。将事先调好的汤料一小勺一小勺地予它,它自然伸着脖子来喝。未死时,它蒸得难忍、身体扭动,敲打锅盖叮当作响。待蒸死时,汤料恰好浸入全身各处,香气扑鼻。起锅上盘,真是无一块肉不甜嫩,想想都让人流口水!」老侯说得眉飞色舞,瞥眼却见小媛花容失色,忙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小媛用手指了指锅中那只鳖,又拉了拉老侯衣襟,恳求道:「你把它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