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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吉把那只盒子送进了标着“迪万太太”的纸箱子里。“我想,我们最好把它们赠给边万太太吧,她得为了一个房客把这里修得能住人才行。”桌手尽头放着一摞摇摇晃晃的未洗刷的盘子,盘子上长出了令人嚼心的毛毛。你洗过盘子没有?”
朱丝婷毫无改悔之意地笑着。“戴恩说,我要末不用洗,得给它们刮脸了。”
“你首先得给它们理理发了。你用盘子,为什么不洗呢?”
“因为那就意味着又要在厨房里吃力地干活了,而且,由于我一般是在半夜之后吃东西,谁也不会欣赏我那点残渣剩汤长出的花纹了。”
“把那盘子给我一个。我会把它们带走的,现在我把它们整理整理。”妈妈无可标何地说道。在自愿来履行义务为女儿打行李之前,她就知道会这样的,她渴望来干这些。任何人都很难得找到机会帮朱丝婷干些什么,梅吉不论什么时候想帮朱丝婷做些事,都因为觉得自己完全象个白痴而罢手。但是,在家庭事务上局面正好倒了过来她可以心中有底地帮助她,而不会感到象个傻瓜。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是干完了,朱丝婷和梅吉便把行李搬上了梅吉从基里开来的牧场货车,动身去澳磊利亚旅馆,梅吉在那里租了一套房间。
“我希望你们德罗海达的人在棕榈海滩和阿威伦买一幢房子。”朱丝婷把她的箱子放在房间的里间卧室里。“正好住在马丁广场的上面,真是太可怕了。你就想想在拍岸的浪花中蹦蹦跳跳的滋味吧!难道这不比你们坐飞机匆匆忙忙地从基里来更有吸引力吗?”
“我干嘛要到悉尼来?过去的七年中我已经来过两次了——给戴恩送行,这次是给你送行。要是我们在这里有一幢房子的话、也是根本用不上的。”
“真笨。”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世界上还有比德罗海达更丰富的东西。哼!那个地方快叫我发疯了!”
梅吉叹息着。“请相信我,朱丝婷,总会有你渴望回到德罗海达老家的时候。”
“戴恩也会这样吗?”
沉默。梅吉不再看女儿,从桌子上拿起了提包。“咱们晚了。罗彻太太说是2点钟。要是你想在启程前买些衣服的话,咱们最好快点儿。”
“我可是安分守己的呀。”朱丝婷咧嘴一笑,说道。
“朱丝婷,你为什么不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呢?在波兹维尔花园除了迪万太太之外,我连个人影也没看到,”当她们坐在杰曼·罗彻的大厅里,望着那些设精打采的时装模特儿衣着华丽,痴笑着的时候,梅吉说道。
“哦,它们有点儿害臊了……我喜欢那位桔黄|色的。你呢?”
“和你的头发不搭色。灰色的好。”
“呸!我觉得桔黄|色和我的头发很相配。穿上灰衣服,我那样子就有点儿让人想起猫来,色泽浑浊,陈腐不堪。要随潮流,妈。红头发不一定非配白色、黑色、艳绿或你所欣赏的那些可怕颜色——那是什么颜色,玫瑰灰?维多利亚时代的式样!”
“这种颜色的名称你说对了,”梅吉说道。她转身望着女儿。“你是个怪物。”她嘲讽地说道,但却充满了慈爱。
朱丝婷根本没在意,她不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了。“我要买桔黄|色的、鲜红印花的、苔藓绿、勃良第红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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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吉哭笑不得地坐在那里、拿朱丝婷这样的女儿有什么办法呢?
三天之后,“喜马拉雅”号从达令港启航了。这是一艘可爱而又陈旧的轮船,平底,非常适于航海。它是在没有任何人匆匆忙忙的时代,和任何人都承认经好望角到英国有四个星期的路程或经苏伊士到英国需五个星期这一事实的那个时代建造的。而今,甚至连流线型的、船身象驱逐舰的洋定期客轮到英国也要快得多了。但是,它们使敏感的胃口所尝到的滋味,连久经锻炼的海员也望而却步。
“多有意思啊!”朱丝婷笑着。“头等舱的那伙人全都单纯得可爱,所以这不是象我原来想的那样枯燥无味。其中有些人帅极了。”
“现在你对我坚持要订一等舱不会感到不高兴了吧?”
“我想是的。”
“朱丝婷,你对我刻薄之极,一直是这样。”梅吉气冲冲地说着,为她的忘恩负义而大发其火。这不坏蛋这次至少对即将离去不会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了吧?“固执,愚蠢、任性!你真叫我恼火。”
有那么一阵工夫,朱丝婷没有回答,反而扭过头去,好象对那些正在喊叫的、挤满了岸边的人比对妈妈的话更感兴趣。她咬住了在颤抖的嘴唇,朝着那些人开朗地笑着。“我知道我使你恼火。”当她面对着她母亲的时候,她愉快地说道。“别在意,我就是我。正象你一直说的那样,我随我爸爸。”
在梅吉匆忙走进挤在跳板上的人群之中,并消失在那里之前,她们不自然地拥抱了一下。朱丝婷走上了日光甲板,站在舷栏旁,手里拿着一卷彩色飘带。在下面码头的远处,那穿着浅粉色衣服。戴着浅粉色帽子的身影站在指定的地点上,手遮在眼睛上。真有意思,从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清妈妈已经近50岁了。从别的方面还看不出来,但好站立的资势最能说明她的年龄,她们同时挥起手来,朱丝婷把第一卷彩带扔了出去,梅吉灵巧地接住了彩带的一端。一条红的、一条蓝的,一条黄的,一条粉红的,一条绿的,一条橙黄|色的;盘绕着,被微风拉直。
一个管弦乐队在给足球队送行,他们站在飞扬的三角旗和翻滚的方格呢裙之中。风笛吹出了一支古怪的、经过改编的乐曲《时候到了》。船舷边站满了身上挂着、手里拼命攥着那细细的纸彩带的人们;码头上,数百人引领翘首,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些行将远去的人们的面庞,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的面孔,他们是要去看看世界另一面的文明中心实际上是个什么样子的。他们会在那里生活、工作,也许三五年中就会回来,也许根本不回来了。人人都明白这个,感到惶惑不解。
瓦蓝的天空布满了银白色的云絮,刮着悉尼的疾风。温暖的太阳照在那些仰起的头上和俯下的肩胛上;一条巨大的、五彩缤纷的彩带摇摇晃晃地把轮船和海岸连接在一起。随后,在陈旧的轮船的一侧和码头的木桩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道空隙,空中充满了喊声和鸣咽声;成千上万的彩带一条接一条地断开了,偏斜地飘动着,款款地下垂,象一片散乱交织的织物杂然漂浮在水面上,和桔子皮、水母一起漂走了。
朱丝婷固执地留在舷栏边上,直到港口变成了远年的几道刺眼的线条和粉红色的小点点;“喜马拉雅号”的拖缆搅得她心神不安,眼巴巴地望着它牵引着她从悉尼港桥熙熙攘攘的桥面下穿过,驶进了这次优美的航程中那洒满了阳光的主流之中。
这次出地和摆渡完全是两码事,虽说他们要走过同样的道路,经过纽翠尔湾、玫瑰湾、克里蒙和范克路斯;但事情还不是不一样。这次要穿过海岬,驶出森搏人的峭壁,拖着泡沫翻腾的扇形划水线,驶入大洋之中。跨过1万2千英里,到达世界的另一面。而且,不管他们是否会重返故里,他们将既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边,因为他们将生活在两个大陆上,初次体验那种不同的生活方式。
朱丝婷发现,金钱使伦敦成为一个最诱惑人的地方。她是不会分文不名地附于“伯爵宫”的———他们称它为“袋鼠村”,因为许多澳大利亚人都在这里设方自己的总部。她也不会遭罹澳大利亚人在英国那种典型的命运:开小本经营的青年招待会所,为了一份菲博的新俸在某个办公处、学校或医院工作,贫困地住在一间冰冷、嘲湿的房间中,在半温不凉的暖气边上瑟瑟发抖。相反,朱丝婷在紧挨着爵士桥的肯性顿有一套公寓,暖气是中心供暖;她在克莱德·达尔蒂汉。罗伯特公司的一个位置。这家公司属于伊丽莎白·塞恩财团。
夏天到来的时候,她乘火车到罗马去了。此后的几年中,她会含着微笑回忆起这次跨越法国赴意大利的长途旅行中几乎不有看到什么景致,她的脑子里完全塞满了那些她非要告诉戴恩不可的事,回忆着那些简直无法忘记的事情。事情太多了,她肯定会漏掉一些的。
那是戴恩吗?那个站在月台上的身材高大、面目清秀的男人是戴恩吗?他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然而又是如此陌生。他再也下属于她的世界了。她打算引起他的注意,但却喊不出口来;她在座位上往后退了退,望着他,因为火车停在离他站立的地方只有几码,他那双焦急的眼睛在车窗上扫动着。待她把自己从他离去之后的生活告诉他的时候,恐怕只会是一次一头忙的谈话,因为现在她已经明白,他心中没有和她共享他自己的经历的热切愿望。真该死!他再不是她的小弟弟了;他现在的生活已不象德罗海达的生活那样,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哦,戴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