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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指责,她一语不发,只是死死地攥着庄海洋的手,死死地望着他,那眼神似乎是不容置疑的。
庄海洋尴尬地指了指手:“我的……手。”林改改见状,慌忙松开了双手,在同事们一番指责下跑出了屋子。
犹豫了一下,庄海洋还是追了出去,在楼梯的玄关,他叫住了林改改。林改改停下来,背对着他,似乎很紧张。他转到林改改的身前,发现林改改竟然在哭,他忙劝慰道:“改改,你别哭啊!其实,同事们没有恶意的。”
“谁也不相信我,谁也不相信我……”林改改一边哭一边轻轻摇头。
“改改,谁不相信你了?”
林改改猛地抬起头来,所说非所答地道:“今天不要去四零二室!”说完,就跑下了楼。
庄海洋吸了口凉气,望着林改改在楼梯上飞奔的身影,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又是这句话!那个四零二,究竟怎么了?他想不通,自言自语地向办公室走去。
整个上午,一切井然有序。吃过中饭,庄海洋本想在办公室里歇息片刻,刚躺到沙发上,一个同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正是他借车的那个人。
那个同事说:“海洋,我下午有点急事,你替我顶下班吧?”
想到之前借车的事,庄海洋不好推辞,忙说:“你有事,放心去吧。”
同事感恩地说:“那就全交给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监护一下四零二那个孩子,记着帮他换药。他的病历都在这里了。”说着,把病历丢给庄海洋,一转眼便没了影。
庄海洋愣愣地望着那叠病历——四零二!他怎么忘记同事负责的是四零二了!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压抑,林改改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了起来:不要去四零二!不要去四零二!他觉得别扭!可不管怎样,已经答应同事了。再说只是例行检查,换换药而已。
下午,一上班,庄海洋就忙了起来,跟着导师查房、记录病情,等他忙完自己的活时,猛然想起了四零二,忙向四零二走去。走到四零二室的门口时,他一下顿住了——他看见了林改改。
林改改雕塑般站在走廊的尽头,双眉死死地锁着,一次又一次地对他摇着头。他也皱了皱眉,推门的手突然就定住了。
事情往往如此,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林改改一再提醒庄海洋不要去四零二,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庄海洋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毕竟工作是工作。
四零二的孩子,十八岁,叫小木,男孩。听说,是因为一次很严重的车祸,导致大面积烧伤。虽脱离生命危险,但大面积的烧伤,简直毁了这个花季的孩子。庄海洋见过烧伤,但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看见小木的第一眼,他不由愣住了——这哪里还是人,简直比鬼还可怕!
小木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见到医生来了,他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旁边的父母,一边哭着一边劝慰他。庄海洋在医学院的时候学过心理学,知道现在父母的安慰只能让患者更激动。他对小木的父母耳语了一阵,小木的父母不放心地走了出去。
父母刚走,小木果然不闹了,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庄海洋。
庄海洋温柔地掀开白布,检查他的皮肤,还好,他恢复得还不错。
这时,小木突然抓庄海洋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死吗?”
“小木,一切都会好的,现在科学很发达,以后可以换肤啊!”庄海洋轻轻抽回手来,有些无奈地说道。
小木扭过头去,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你不知道,皮丢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皮找不回来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庄海洋苦笑了一下,离开了。因为小木的话,整个下午,他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夜里,回到家,顾米林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庄海洋一边吃一边和顾米林说着小木的事:“这孩子现在已经有了轻微的心理疾病,居然说什么皮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找不回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顾米林笑眯眯地说:“我觉得这孩子说得挺对。人在这个世上,本来就靠一张皮活着,靠着这张皮见人,靠着这张皮办事,靠着这张皮生活。一旦皮没了,也就人不像人了。只是很少有人注重这张皮,总觉得它是与生俱来,一辈子都存在的。可等到失去才知道痛苦,才知道它的重要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厚脸皮。”顾米林笑道。
“你这都从哪学得词?一套一套的。”庄海洋也笑了,“我看啊!你就挺厚脸皮的。”
顾米林凑到庄海洋脸旁,猛地亲了庄海洋一口:“你错了!我是二皮脸!”
庄海洋乐了。
电话响了起来。他刚拿起话筒,脸就青了。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小木出事了!没来得及细问他便跑出了家门。匆忙赶到医院,望着满屋子的院领导,他知道一定出大事了。最后,院长把他和请假的那个同事,一并叫到了办公室。
院长叫杨博楠,和庄海洋的父亲是朋友。庄海洋之所以能进医院,全靠人家。
杨博楠冷着脸说:“庄海洋,今天下午,是你负责小木的吗?”
庄海洋木木地点了点头。
院长一下子从椅子跳起来,吼道:“你是怎么当医生的!病历都不看就开药吗?你知道吗,就因为你开的药,导致病人重度过敏!”说着,又指着那个同事吼道,“还有你,明明是你的班,你却交给一个实习医生照管,还是小木这样重症的病人,你这种行为就是在杀人!”
“院长,我走得时候,把病历都交给庄海洋了。”同事有些委屈地说道。
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各顾各了。同事这句话,明显把责任都推给了庄海洋,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同事,说:“我……我确实看了病历的。”
“你再看看吧!”杨博楠一把将病历丢给庄海洋。
庄海洋谨慎地翻开病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起来,读到一半时他就傻了。上面写着几种治疗烧伤的常见药,却是小木不能使用的,因为,这几种药对小木都有过敏反应。他的汗淌了下来,他清楚,过敏症状有轻有重,像小木这样抵抗力极其微弱的病人,过敏能要了命。
庄海洋擦了擦汗,怯怯地问:“那……小木他……”
“死了!”杨博楠瞪了庄海洋一眼。
庄海洋和那个同事都傻了。人命关天啊!出了这样大的医疗事故,他们谁也担不起!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两个人的脑子都乱了。
庄海洋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那晚,庄海洋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稍微眨一下眼,小木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便窜进了他的大脑里,一遍一遍地对他吼:我的皮丢了!我的皮丢了!丢了就活不了了!丢了就活不了了!他觉得心里难受,小木的皮是没了!可他的命,却丢在自己手上。
几天来,庄海洋一直在家憋着,班是肯定不能上了,医院让他暂时在家停职反省,等候处理。偶尔,他会偷偷摸摸地打听医院的事,从同事嘴里他得知这事闹得很大,小木的父母天天来医院哭闹。他觉得他彻底完了,刚上班,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之后,他连打听也不打听了,听天由命。
这天,庄海洋漫无边际地在大街上游荡,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片刻,还是接听了。意想不到的是,竟是林改改打来的。
电话里,林改改轻轻地说:“是庄医生吗?我是林改改。我……想和你见一面。”
“是改改啊。有什么事吗?”庄海洋现在真的很烦,任何事物都无法吸引他的兴趣。
“我们见面谈吧。是关于小木的事。”
“好!好!”庄海洋迟疑片刻,立刻答应了。
林改改和庄海洋在市中心的天桥见了面。虽是市中心,但天桥上没什么人。
林改改站在天桥中间,一身白裙,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愁容。
庄海洋几乎是跑到林改改身边的,他喘着粗气问:“改改,快说,小木他……”他以为,林改改会给他细致地讲述医院现在的情况,可林改改一句话,就把他说傻了。
林改改说:“小心皮!”
“什么?皮?”
林改改又保持沉默了,许久,才惜字如金地说:“小木会来找皮的!”
庄海洋傻了,小木的皮已经烧没了,小木也死了,林改改说的话似乎毫无意义,但从某种方向考虑又意义重大。他想再问些什么,可林改改扭头就走了,他不甘心,又追了过去。林改改径直去了天桥下的公交车站,看样子是要回家了。
公交车站人很多,庄海洋挤到林改改身边,说:“改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小心皮!”林改改还是那句老话。
庄海洋头大了,他知道再问也是徒劳,便站在林改改旁边,若有所思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公交车。公交车来了一辆,又走了一辆,人太多了,始终没轮到林改改。他突然抓起林改改,叫了一辆出租车,不容分说地把林改改拉了进去。
林改改有些惊慌地说:“我……我没钱坐出租!”
“我送你回去!”
林改改家住在市郊,那不过是她租的房子。很快,到了林改改家,庄海洋望着破旧低矮的民房有些伤感,这样美丽的一个女孩,却住在如此不雅的环境,的确让人心痛,尤其是男人。林改改有些不情愿地把他让进了屋。
屋子里光线晦暗,大白天的,也要开灯。光线射来的一刻,庄海洋看清了屋里的摆设,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别无其他。
庄海洋锁死眉头,咂着嘴说:“改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你不让我进四零二,现在,又叫我小心皮!我真糊涂了,你能不能说清楚。”
“我说不清楚。”林改改苦苦地笑,“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有些东西即使你设定好了,它还是会改变。我只能提醒你。”说着,她走到门前,打开了门,做出一副慢走不送的表情。
庄海洋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刚走出门口,林改改又说话了,她把脑袋藏在门缝后面,说:“小木会去找你的。”说完,“嘭”的一声,关死了门。
庄海洋站在门外,傻住了。此时,天彻底黑了,逼仄的胡同里灌进了一股冷风,夹杂着林改改最后的那句话,像一只无形的小手,在他背上抓出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