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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层秋缓缓坐起,片刻后,听得有人轻轻扣门:“林相,奴才苏福。”
心刹时冰冷得几乎窒息,手足发软几乎要仰面倒下。转瞬想到炎靖若是真个出事,依苏福的性子,早就哭哭啼啼;若果然出事——若是出事——那自己更是倒不得——定了定神:“进来。”
“陛下醒了,林相,陛下醒了!”苏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似乎唯有如此才能一表喜悦之情。
身上刹时回暖,心口闷痛伴着欢喜潮涌而来。月余种种闪过眼前,大喜之后竟复生起一股悲怆来,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几乎令他支持不住。捂住心口深深吸气,忍过一阵锥心剧痛,挣扎道:“苏公公,扶我起来,我马上回宫。”
苏福求之不得的就是这一句话,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床前,轻轻撑着他起来,猛地觉得手下一片湿冷,惊了一惊,细看林层秋,面上已是一层冷汗,一时痛骇欲绝:“林相!”
咬牙熬着心口腹部的疼痛,林层秋道:“马上——走——”不能不走,炎靖当他在林府,若见他迟迟不归,必要生疑,以他的性情,纵然沉睡方醒,也很有可能亲自赶到这里来,万一,万一遇到拙尘——无论如何,自己决不能叫这两个人相见!
知苏福必然迟疑,林层秋反手抓紧了苏福扶着他的手:“回去——太医——”
苏福果然醒过神来,不错,这里荒山野岭的,无医无药,如何救治?不若快马回宫,太医会诊,未必有碍。再无迟疑,扬声唤来宫中侍卫,小心抱起林层秋,快步出了庄园,上了马车,在入月山众人的担忧中隐入夜色里去。
待众人渐渐散去,烛火渐熄,柴门竹篱后转出一道人影来,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喃喃道:“阿弥陀佛,林相,一路平安。”
月华浅去,天幕微微见白,日出之处隐约一抹金红。
林层秋靠着苏福半卧半坐,苏福伸手环住他的身体,避免颠簸。虽知如此一来难免加剧腹痛,但先前太医院已多次告诫过他,林层秋心脉脆弱,随着胎儿成长,危险也与日俱增。眼见林层秋的嘴唇指尖泛出暗紫来,知是心疾发作的征兆,无论如何也不敢让他平卧。感觉着怀里人一阵阵压抑的颤抖,心里止不住地发凉,惶恐惊惧更甚炎靖遇刺之时。
他自幼净身入宫,先后服侍过炎靖、林层秋,对两人性情了解颇深。炎靖遇险,只要有林层秋在,则必然能够化险为夷,最为重要的是,林层秋清明慈悲,决不会迁怒于人。炎靖则不然,若林层秋有什么不幸——
他本是胆小卑微的人,想到这些忍不住落下泪来。林层秋眉睫微颤,睁开眼来,虽看不见苏福的脸,却听得低低啜泣之声,勉力道:“苏公公,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难过。”
苏福只当他是安慰之言,心底更是又怕又痛,道:“林相,马上就入城了,您再撑着点——”
林层秋也无力再说,微微合眼养神,自知待见了炎靖,必然还要花一番精神安抚他。想到这里,心底生出一些遗憾,只觉得十二载的岁月,枉负了帝王之师的名号,却终没能教导出一位真正成熟的帝王来。左手掩心,右手抚在腹上,此次腹痛不若以往,只闷闷沉郁在下腹,微微有些坠感,胎儿也不似从前绞痛时那样闹腾,很是安静,只偶尔动弹一下,并无异常。不由暗笑,人说三折肱为良医,未尝没有一点道理。
马车突地刹住,苏福身子一晃,赶忙稳住。林层秋猛地一震,心口一阵翻绞,恶痛之下险些将夜里吃下的一点清粥全呕出来。
苏福还不及问话,已听到车外一阵山呼:“陛下万岁——”林层秋精神一震,抬眼望去。
车帘被猛力甩起,炎靖立在那里,身后绚烂晨光铺洒而来,将他整个人映得赫赫煌煌。林层秋月余不见他如此风采,晨风轻送,扑面而来俱是炎靖的气息,最霸道也最温柔,强烈得灼痛他的心,却在那烈烈痛楚中忍不住微笑起来:“陛下。”
炎靖跃上车来,推开苏福将林层秋搂进怀里,入手只觉得骨瘦肌凉,再看他形容惨淡,鬓发之间银丝密密丛丛遮掩不去,惊痛至极,唤了一声层秋就再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拥住了怀里的人,抵下头去,埋进林层秋的肩窝,似乎唯有如此,感觉着他颈上微缓的脉动,任他温和清雅的气息将自己包围,才能不感到害怕。
林层秋百感交集,也不说话,伸出手去轻轻覆住炎靖拥着自己的手背上,觉得肩窝处一些湿热,才知炎靖竟是哭了。前尘往事如潮涌来,再想到将来的别离,肩上炎靖灼热的泪似乎流进了他的心里去,却是冰冷冰冷的。激动过后,身体上的痛苦席卷而来,再也压抑不住,五指收紧,死死抓住了炎靖的手。
炎靖终于回过神来,朝车外喊道:“太医!”一边调整了姿态,让林层秋靠着自己能更舒适一些。
炎靖大病初愈,长时间等不到林层秋回宫,担忧出了什么意外,坚持要亲自去接,炎绥知道劝不住,就让几名太医也跟了来,方便照应。炎靖到了林府,才知道林层秋去了京外别院,便又快马加鞭,往城门赶来,恰在半路与林层秋相遇。一路之上,炎靖已经从太医那里得知了林层秋的身体状况,痛心之下只恨自己未能早些醒来,令他一个人如此劳心劳力。
太医请过脉后,神色不忧反喜:“陛下,微臣先前说过,林相险些滑胎以来,腹内淤血一直聚塞不去,使得林相腹痛不止,长远来看,生产之时也易造成血崩,凶险无比。如今,不知什么原因,林相腹中的淤血竟然自行化散,此刻的腹痛并无大碍。反是林相的心脉太过虚弱,夜来受了惊惶所以疼痛难消,回宫后服过汤药休息数日,当可缓停。”
炎靖听得如是说,微微放下心来,对苏福太医道:“你们先快马回去,小心把汤药备下。”众人退下,马车缓缓开动,炎靖轻轻抱着林层秋,一手在他腹上轻柔抚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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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一阵紧一阵缓,终于渐渐消停下来。林层秋夜里连番折腾,委实困顿不已,如今炎靖醒来,肩上担子一时轻了,心头无甚牵挂,倚在炎靖怀里,炎靖温热的手轻柔摩挲着他闷痛的腹部,身上的热度透衣而来,令他觉得温暖安心,几欲睡去,却强自撑着道:“陛下,千万不要耽误早朝。您安然苏醒,必然能够鼓舞军心,对凤岳拿下向州有莫大助益;您带病上朝,就能让天下子民知道他们的君王是一位勤政克己的好皇帝,得民心得天下,陛下千万要记得。”
炎靖听得一阵心酸,暗想两人相识以来,林层秋耗费无数心血教导自己为君之道,自己却到今日都不能让他放心,如今已落得病骨支离却仍要费心为自己周全,那眼不由又要红了。虽大病初醒强撑着来接他,已然疲惫不堪,一颗心又全系在他身上,根本无心上朝,闻言却道:“好,朕决不耽误,你放心,好好睡一会罢。”
林层秋这才放下心来,合睫睡去。
炎靖贪看着他沉静睡颜,心里悲喜无限,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鬓。怀里的人不似以往僵了身子,反放松着任自己完全依进炎靖的怀抱。炎靖内心一时情潮彭湃,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车轮碾过御街大道,晨风清凉,从车帘缝隙中吹来。炎靖慢慢从思虑中醒来,鼻端却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视线逡巡,惊见那血从林层秋身下蔓延而来,已浸透缁衣,将榻上铺着的明黄锦缎染成暗红血色。而怀里的人,容颜素白长睫垂掩,竟是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炎靖愣愣地看着那血染透锦缎边饰的流苏,一滴一滴沉沉坠落跌碎,溅上他的袍角。炎靖唇齿颤抖,终在几要窒息的一刹嘶喊出来:“层秋——”
那一声嘶喊划破帝都的清晨,惊起千百鸦雀,扑次次地飞过皇城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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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午后,太液池的荷花已开到盛极,熏风吹过湘妃细竹帘子,便是清凉凉的白莲芳香。
炎靖坐在榻边,轻轻握住林层秋的手,略略的温凉让他感到宁静安心。他不敢回想十日前的那一幕,层秋倚在他的怀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御辇直抵寝宫前,他抱着层秋,冲进寝殿,而林层秋的血,一路滴落青石台阶。
太医忙忙碌碌施治,他只紧紧握住那冰冷冰冷的手,他相信层秋可以感觉到,就好像他在沉睡中能感觉到层秋的呼唤一样。直到太医回禀说那是化散的淤血,腹中的胎儿很好,心疾疼痛也平缓下来,之所以陷入沉睡,只是因为近来太过疲累,并请他出去以免打扰林相休息时,他才抱着从林层秋身上换下来的血衣,坐在台阶上,望着那斑斑血迹,放声大哭。
那一日的早朝,百官钦赞着他们的帝王的庄肃威仪,却不知那毓珠后红肿的眼,九龙团绣的衣袖下一手的血。
炎靖俯身吻了吻林层秋淡白微凉的唇,道:“层秋,朕什么都不怕,江山丢了朕也可以打回来。朕唯一怕的,就是再也看不到你。层秋,朕已经为你回来,就决不准你离开。”
苏福走来,轻声禀奏:“陛下,太医院方荐了一位名医上来,正在重恩阁侯着。”
炎靖微微点头。他苏醒以后,询及林层秋月来状况,深感宫中太医虽俱是国手,但对林层秋的病情却无多大助益。因此颁下皇榜,延揽天下名医,即便只是提供线索,也是重重有赏。十日以来,虽有数百人揭榜而来,却尚未有一位能通过太医院的院试。
如今能有一位过关,炎靖不由有些欢喜,道:“好,朕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层秋若是醒转,马上来报。”说罢出了太液殿,直往重恩阁而去。
重恩阁与水阁一般,跨池而建,远望如飞虹横渡,在阳光之下一片流光溢彩。炎靖步入阁中,太医院的几名执事俱跪了下来,三呼万岁。在诸人的谦卑恭谨中,唯有一人,身姿挺拔,背对炎靖而立,宽大的灰色僧衣迎风飘举,一股经年檀香的淡雅气息与阁外莲花清香纠缠一处,竟是分外干净圣洁。
炎靖看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