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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老者是平时找不到说话的对手,二人聊了好几个小时,话题也是千奇百怪。他们聊到了UFO,聊到了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聊到了恺撒大帝到底是自杀还是被暗杀。最后老者道:“你喜欢听黄段子吗?”老四海使劲点头,老者笑着道:“我给你说一件真事吧,这故事只有咱们北方人才能听懂。五几年呀我们下乡办扫盲班,有个女教员专门给农村妇女扫盲。有一次她教大家写‘日’这个字,女教员担心农村妇女不明白‘日’的含义。女教员就解释说:二十四个钟点是一日,也就是说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没想到,那些农民妇女一听这话啊,个个是面露恐惧,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女教员不知细底,问大家明白了没有。有个四十来岁的半大老婆就站起来了,带着哭腔说:老师啊,这一天一日还可以,一日一天!可受不了,真受不了啊。”
老四海哈哈大笑,夸奖老者是淫心不死。
老者微笑道:“很正常,人有筛糠之力就有淫色之心嘛。不过呀,这件事也说明了另一个道理。你琢磨琢磨,一天一日还可以,一日一天就肯定要出事了。这道理叫适可而止。”
老四海不说话了,老者的话难道是另有深意吗?
老者盯着他的眼睛,白眉毛和白睫毛几乎就要碰上了。“你下棋不走正路,为人也差不多,所以说你是吃偏门的。记住了,你就是再能耐你也不能把天捅个窟窿,大家都在这天底下过日子呢,所以一定要适可而止。好在你这人是有心计的,这话你自己想吧。”
老四海愣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账结了。再次回到座位时,老者已经不知去向了,他忽然觉得这老头子有那么点神秘,像一缕缥缈不定的烟。想了好久,老四海竟想到了白云观。那年他和花儿一起去烧香时,也碰上过一个小老头,那样子和老者差不多,也许人一老,模样都差不多吧?那老头让他给自己烧香,这老者又让自己适可而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四海清楚,天当然是破不了的,也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捅破的。即使破了也没什么,天外有天,大不了还可以跑嘛。
关中平原物产丰富,风调雨顺,据说自古就没有饿死人的记载。人们有闲心也有闲钱,所以这一带民间手工艺非常发达。
老四海从西安出发,一路走一路玩儿,过咸阳、穿武功、游览了扶风,最后到达宝鸡。据说炎帝他老人家就是宝鸡人,而佛教也是通过宝鸡传入中原的。
老四海的确有几分文人气质,他本来想去五丈原,看看那地方到底是何等险恶,以至于要了诸葛亮的性命。但抵达宝鸡一打听,居然已经走过头了,去五丈原应该从武功南下为最近。老四海很是泄气,他闲来无事,便在宝鸡市内随处溜达。后来他转到渭河边的一条小街道上,看到些贩卖工艺品的摊位。老四海在街上流连了二十分钟,便看中了一个摊位上的泥塑马。泥马是灰白色的,马身上画着黑色的图腾纹,泥马造型夸张而可爱,颇有点写意画的风格。老四海喜欢这东西,当下就买了几匹,价钱也算便宜。估计老板已经半个月没开张了,他拉着老四海是说长道短,最后非要让老四海承认他是艺术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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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阿波丸(3)
老四海无奈地说:“不过是个玩意儿。”
老板怒道:“我用《易经》测算过,我这东西早晚得上了生肖邮票,等我死了,我这东西是要价值连城的。”
老四海心道:干脆我现在就把你打死吧,然后这摊上的泥马就全是我的啦,全都价值连城啦。他嘿嘿笑着说:“你知道鹦鹉吗?”
老板茫然地摇头。
老四海表情木然地说:“我有个朋友买了只鹦鹉,就是能说话的那种鸟。卖鸟的老板说:他的鹦鹉是什么都会说,我朋友不相信,就来了个当场实验。我朋友说:我会走。鹦鹉也说:我会走。我朋友又说:我会跑。鹦鹉也说:我会跑。我朋友挥着胳膊说:我会飞。鹦鹉愣了一下,说:你吹牛逼!”
老板大张着嘴,一时间没想明白老四海的意思。老四海知道陕西人都是暴脾气,他担心人家动手。于是抱着泥塑马,飞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人的嘴往往是最讨厌的。所以人说话不能太损,要嘴下留德,否则,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将来就得怎么吃回去。几年后,老四海真在生肖邮票上看到了泥塑马的形象,当时他后悔得给了自己两个嘴巴。也正是从那天起,老四海又想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绝不是无所不能的,自己的知识结构中依然存在盲点,所以还要多读书。
老四海抱着泥马跑到宾馆门口,忽然想明白了,这玩意儿明明就是个累赘。泥马是好看,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还沉甸甸的,万一碰一下就碎成瓦片了。老四海是四海为家的人,抱着它行走天下,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他有心把泥马扔进渭河里却又舍不得,寄回老家吧?兄弟们要是看到这么个吃不能吃、用不能用的东西,保证会认为他们大哥是痴心疯了。
最后他忽然想到了菜仁,实在不行就给他吧,好歹他也算救了自己一条命啊。老四海有个私心,留着这条线儿有用,将来在外地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伟大首都巡游一番。北京的金山上,什么宝贝没有啊?是啊,北京有菜仁老兄,还有一个联合国的干事理查,嘿嘿,这两条线索足够了,将来一定要在北京干一笔大的。想到这儿,老四海跑进邮局,将几个泥马打邮包寄了出去。
寄出包裹,老四海无意间在邮局的报刊柜上扫了几眼,报纸上有条醒目的大标题立刻把他吸引住了——《当代大禹》。老四海的第一个反应是:大禹是圣人,谁是当代圣人?第二反应是:不要脸!最近这几十年里,中国的所有圣人可能都重新投过一次胎了。什么当代鲁班,当代愚公,孔圣在世,扁雀再生……怪不得西安老者说现在是盛世呢,圣人投胎的时代自然是盛世!现在又弄出个大禹来!难道这家伙有规划江河走向的本事?
老四海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便买了张报纸,他想看看这当代大禹到底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圣迹。
这是一家陕西省内的小报,文章是介绍一个县级头头的动人事迹。据说头头在汉中地区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供职,工作中极其敬业,与农民同甘共苦,六过家门而不入,简直是善良到极点了。老四海心道:物极必反,好得没边的人,往往是坏透了的柿子,一肚子坏水。再往下看,他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报纸上说头头他妈生重病了,头头为了参加一个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会议,含泪而没有看到母亲的最后一刻。从此老娘的死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但老娘死后却认为忠孝不可两全,她曾经托梦给头头,让儿子一定要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四海哼了一声,心道:这明明就是宣扬封建迷信嘛!这个写文章的记者保证是半个文盲,“死而后已”的不是大禹,是诸葛亮。文章是看完了,老四海也快吐了,然而文章下面的一张照片又使他眼前一亮。那是头头平时的工作照,这家伙昂首挺胸地站在一辆三菱吉普旁边,大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老四海心思一转,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环节,这照片里有问题。这种汽车他是认得的,是八个缸的自动挡的卫星导航的三菱顶级越野车,售价应该在120万人民币左右。
120万块钱!在陕南山区这些钱能兴建十几所希望小学了,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头头居然坐着如此高档的车!哪儿的同甘共苦呢?这就等于说,大禹当年是坐着十六人抬的轿子治水的。另一种可能是这个县根本就不穷,不穷哭穷,不过是蒙骗些政府扶贫资金。
由此老四海什么都不敢信了,文章的所有内容都成了疑点。一个县级头头参加的会议能解决什么大问题?能重要到什么程度?为了个破会,竟连老妈的最后一眼都不稀罕看啦?这种人是禽兽啊,是鸟!突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老四海脑子出现了,要射就射这样的鸟!不,他不是鸟,他是还没来得及长毛的土凤凰,应该是很容易得手的。
我们的阿波丸(4)
老四海跑回宾馆,坐在床上盘算了三个小时!他将手里掌握的所有资源统筹了一下,然后决定先去福建,再回西安,最后去汉中。
射凤凰行动从福建开始。
老四海先是坐飞机来到福州,然后又坐上了去平潭岛的渡轮,在平潭岛租了一条渔船直奔牛山岛。
船老大见老四海是个北方人,便询问他来福建的理由。老四海假装轻松地问:“这一片海域里有没有沉船?”
船老大说:“我们海边是年年都沉船,太多啦。”
老四海说:“那是条日本大轮船,五十年前被美国人的潜艇打沉的。”
船老大拍着巴掌说:“阿波丸!你说的是阿波丸,就在前面不远的牛山岛沉没的,我们这儿的老人都知道。”
老四海说:“1980年国家是不是打捞过一次?”
船老大更加兴奋了,自豪地说:“我当年就是参加过打捞的,可风光啦。你要是想看看地方,我带你去吧。”
老四海说:“到了地方,你给我照几张相片吧。”
船老大满口答应。
渔船开过牛山岛,大约走了十几公里就到了一片开阔的海域,远远的有几只破旧的浮标,在海面上荡来荡去。船老大说:“那就是当年打捞阿波丸时留下的,一直没用,都快坏了。阿波丸就应该在这一带。”老四海在浮标处拍了几张照片。之后他又命令船老大开到牛山岛去,在岛碑附近和当地渔民又照了几张。
最后他问船老大:“这一带有没有潜水员。”船老大说:“有,都是抓龙虾的,装备都是海军淘汰的。”老四海让他找来潜水员,在海边又和民间潜水员们来了几张合影。
再之后老四海便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