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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倒是个人选……”
“文举说的极是!”姜杰、姜顺、姜乾、阿大纷纷表示赞同。说罢也跟着族首一齐告退,范氏送出门外,命景明率众把七十二担大米送到祠堂,交给闳济处置。
姜庚率着家丁护院也告辞了。他以送教米来套近姜家,本意原是以换取景连任教拳堂,收到自己的麾下。可听范氏的口气,难以就范,不如以退为进,再谋良策。
俊奎带着保镖也辞了出来,招呼散在竹林里闲聊的七十位徒儿回北街,他早已忌姜家兄弟才华。正月初头他提出接逻移师祠堂的主张,却被景明当众驳回,至今耿耿于怀。尔后运用手腕拉过景明,只不过为了打击姜庚,现姜庚拳堂已垮,大势一去,景明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倒是景连,如今破了姜庚的拳堂,明日自己的拳堂还能保么?因此授意镖师暗藏袖镖,见机行事,以绝后患。如他较量败北,就以传艺为名,把这不羁烈马笼络门下。可等了半天,他竟不露面,只得扫兴而撤……
景山在楼上养病,见楼下哄闹不已,极为反感。因此趁人不备溜出小门。来到东院。可院墙已剥落,蒿草没膝,门锁锈绿,满目荒凉。就伤心地流下泪来:“伊人何在?”。
“是景山大兄弟么?”胖大嫂打猪草回来,见他在门前徘徊,就派田直踅了过来,见他形容消瘦,神情懊丧,心中不忍;于是说:“你来迟了,她已离家二十多天。”
“大姐,她为什么要弃我而去?她肚里还有我们共同的骨肉哩!”
“这,难道她没告诉你过?”陈月韵感到意外,说:“她因有了,就托我和王婆到你家去过,可你娘,当家的哥嫂都说,人倒是好人,又长得聪明端庄,只是眼下有颗小痣,算命人叫泪痣,要是生在眼上弦是克天不克地倒还不打紧的,可是她生在下弦,是克夫的相,而且眼前有绍宾和华国云先例……”
“大姐,此事你别说,请告诉我她在哪里就足够了?”
“大兄弟哎,她为了避开耳目,连我都没有吱一声就走了。我正在挂念着她呢,如知道能不告诉你吗?”
景山同她分手时,已满脸泪痕,于是往西院里来。
玉林这阵子都在堂屋里招待客人,待镖师等走后,好不容易回到西院,同景芳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装。景芳还牵挂着那头四齿黄,走了。更显得人去房空,就坐在书案前翻起汤显祖的《牡丹亭》,那杜十娘悲惨的命运令她落泪,为什么景芳、景花,还有洪家的小寡妇的命运也如此多舛?自己又好到那里去……
突然门口出现了景山,原来景芳出去忘了关车门。玉林忙放下剧本,把景山引到藤椅上,沏了一壶茉莉花茶,打开一盒刚上市的绿豆糕:“三叔,喝茶,吃点甜食!你是难得来的!”“是啊,我这是第二次,上次是来看连弟的,可他已远走高飞了。”“最近你生病,我专门叫义父从南山采来‘脱力王’,不知你吃了感觉怎么样?”“感谢你和二哥常来看我,问寒问暖的,家里真正能关心我的有几人?”“家大业大,都忙于生计,你也别放到心头,宽怀纳福,养病重要!”“二嫂,你那里知道,我牛壮马健的,什么时候有过痛痒?可春花,她走了……”
玉林见他伏案痛哭,自己也陪了泪,递过一方丝帕,景山抓过去一边抹泪,一边干号:“我心里的苦楚有谁晓得。她走了,她是被迫走的,一个寡妇怀着别人的孩子,又不能与他结成夫妇,她在人前眼下呆得下吗?……”
玉林哪里见过大男人哭,一把夺过那方手帕,替他擦泪,自己鼻子一酸,也滚下泪珠:“三叔,你使劲地哭,哭出来罢,憋在肚子里要伤身的!”
这时才听他哗啦一下放出声来:“二嫂,家中能真正关心我,理解我的就是你和二哥。其实我什么病都没有,我的病就是春花走了……”
“人到了瓜田李下应该避嫌的,一个女子尚有如此胆识,你怀有求生绝技,难道死守旧城不成?进一步有千难万险,退一步也许是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蛟龙自困搁浅?”
景山不哭了,睁大双眼望着她:“依你之见,我将如何?”
玉林拉开一把苏式绸折扇,就便案头的笔墨,写了一个大大的‘追’字,双手献上:“这把折扇请收下留个纪念,眼下天气还凉,待到炎夏时也许用得上。”
“记住了,这天底下知我凉热莫过您了!就此拜谢!”景山作了一揖,辞别而去。
经管多家作坊的景山居然要离家出走,这无疑给家业正在升腾的姜家掀起波澜。范氏已瘫在床上三天没有进食,景前见他要半路分道扬镳,已经开创的家业将毁于一旦,心里焦虑程度可想而知。
景山是实干家,人称拼命三郎。由于田地受制于天时,所收有限,主要靠工商发家。他所管辖几家作坊是家庭的经济命脉,是未来的指望。因此再三挽留,说:“根据眼下的情况,给你娶房媳妇并非难事,你何苦去追求满身都是是非的小寡妇?留下吧,明天就请媒人去物色媳妇。”“哥,除了春花我谁都不会娶的。为了她,我宁可放弃一切。浪迹天涯。”
正在辛畈源做水轮的,景聚师得信连夜赶回。经过与兄弟面谈和多方面了解,发现家庭的核心问题不是老三的“去留”。而是亦农、亦工的家庭结构过于偏重经济而忽视人性,是感情纽带的断裂,家庭凝聚力的散失。如果当初母亲和大哥尊重三弟的婚姻取向,同意他与曹春花成亲,就压根儿不会产生离家的念头。眼下五兄弟联手创业,资本集中,对发家致富十分有利。因此聚比分好,小分比大分好。可在现有的家庭体制下,也多少限制了兄弟们个性的发展和才华的发挥。如果死死把住一个不放,也不是办法。烈马跳槽,焉知非福。因而提醒大哥:在家庭的需要和他个人的志愿决择问题上,不必拘泥一格。让他去吧,也许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回来?你也不是赞同连弟去闯世界吗?但是在个人和家庭财产分配处理上必须谨慎合情合理,签订合约,以免日后发生纠纷。
“这不是等于分家吗?当然兄弟大了,还是要分家的。可现在分家,无疑会葬送已经开拓的事业!”景前坚决不同意。景山说:“这大哥不要误会,我这次走出是我个人的意愿,并没有要求分家,也不想带走我应得的那份家当,而去寻找我自己的归宿。因而也无需分家签约。”
景明完全支持二哥的意见:“既然大家是兄弟,无论是同室或出走,都有应得自己一份财产的权利,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我已起草了一份合约,若无异议,就画押吧!”
契约
经家议一致。凡兄弟无论同堂共室或离家自谋生计,都有得到一份家产的权利;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一、任何兄弟被保留的财产,只有正式分家时才能兑现。二、为了自谋生计保留的财产由高堂监管,高堂后由长兄继管,再后二兄、三兄,以此类推。三、应得的财产按分家时市值估价移交。增值或亏损部分应由监管人、当事人和中介人协商处置。四、外出自谋生计的兄弟予以一次性的川资和用于营商之本,其数额由家庭合议通过为准,并用现银兑现。计入保留财产之内,分家时,予以冲销。五、自谋出路的兄弟遇到天灾人祸,所有兄弟应予以救助,其费用超出保留财产部分,由兄弟合理分摊。六、凡外出人员三十年后生死不明,保留财产归监管人继承,其他亲属不得侵占。七、凡当事人与监管之间发生争执,应通过祠堂或官府调解。
以上契约举家通过,一式六册,兄弟各持一册,高堂保留一册。
景前、景聚、景山、景明都画了押,或按了指印,景连业已外出,由兄长代签。
光绪壬戍年仲夏
欲知后事,见下回。
第五十二回报恩情翠儿酬义主排命运花魁批相士
景山天没亮就悄悄地离开家,踩着月辉,穿过竹林,一路惊鸟扑腾,家犬齐吠。他心情沉重,走出百步外,再回首望一眼热血落地堂屋,往事历历,百感交集,含着热泪遥拜了母亲……
其时,景聚、景明、玉林、景芳早已来到寺姑桥头等候。兄弟三抱头痛哭一场,景聚含着热泪叮嘱:“你这次远行,难免有山河阻险,凡事都要小心在意,三思而行。一路保重,有了落脚地,就捎信回来,以免家人挂念!”景山咽泣着说:“我的出行是不得已的,很可能像只断线的风筝,随风飘泊,不知哪里是我的落脚点?不过请兄弟放心,我能回来时,自己会回家的,请转告母亲:恕儿不孝,不能早晚侍候她老人家了。”说罢,再次向南跪下狠狠地磕头,景聚、玉林见他额头已碰出血来,忙去扶住,景山一转身,又向二兄二嫂跪下:“知我者,二兄二嫂也!我于人于家无愧,走也安然。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二姐,拜托两位垂怜!”“三叔放心,姑娘的事有我照料!”玉林扶起景山,景芳早已哭得像个泪人,一下子伏在三弟肩上号啕大哭起来……
“三叔,这个包袱里有些鞋袜,还有几套便装,一些为你预备的干粮,还有我一百两私房银票,给你做生计之本,仅表我和你二哥的一点心意。”“无功受禄,哪里担当得起……”正在推让之间,后面大兄大嫂携着彩彩远远地赶来送行。景山拎了包袱,扭头就走。景聚怒斥:“你给我站住!大兄大嫂好头好面的来送行,你连招呼都不打,如此心胸,将来何以成大事?”景山只得勉强回身,冷冷地作了一揖“大哥大嫂留步,小弟就此辞别!”说完回头就走……
范氏因儿子不告而别,伤透了心,正在房中呼天抢地的哭,给人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一家子不得不拥进内房相劝:“有志者独闯天下并非坏事。当年果老不是拿了家父替他做酒会捐助的八十两银子周游天下的?结果不出十年衣锦还乡,给姜庚留下万贯家当。三弟是有名的拼命三郎,身怀绝技,到哪里赚不到大钱?他年荣归故里,还说不定带回来一大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