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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他打这儿上野猫山去的!”他指向正在吞噬夕阳的黄泥岗。“他走掉有好一会了,你寻他作甚?”
“他化斋,忘掉带走钵盂……”景花已无意担搁,搪塞了几句,便心如火燎地赶过去……
红日西坠,百鸟归林,晚霞满天,如火焚烧。不知她能否追回昔日冤家,且看下回。
第七十四回疯道人遗钵了情缘真元子哭灵慰英魂
经牧童指点,景芳不顾荆棘刺身,上了野猫山。但此处山高林密,众峰峥嵘,虎豹出没,一路呼唤着山郎,来到天柱峰下,心想峰上有座古观,他会不会在此落脚?于是毅然登上一百零八级台阶,见山巅松篁密处微露残墙翘檐,直到山门,才发现面前一片瓦烁,大殿已毁,仅后殿残存一隅,靠墙角有位老道盘腿打坐,他长须皓首,满脸红光,正在持拂合掌,闭目养神。景芳连忙跪拜:“神仙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斗胆动问,此地是否有位年轻道徒经过?”
“脚下可是‘东乡女’,问他作甚?”他微睁凤眼,神态凝重,那声音如洪钟在山谷里回荡。经久不息。
“不敢,小女姓姜,名叫景芳。只因那位道人化斋,忘了携钵,特来奉还!”
“他已走了。临行时还留下话来:“人去钵空,色即是空。业已驾鹤仙乡。碧空无尽,白云悠悠。你又何苦自作多情,牵挂于他?你还是回去吧!”
那话音还在耳畔萦绕,可老道已倏忽不见,景芳欲问无门,阴风四起,暮色袅袅,满目苍凉,她正惶惶不安之际,峰下已传来了呼喊:“景——芳——你在哪里……”
朱兴虽然于丧事心上心落,但有了腰缠又有人捧场。大墓已落成。整个坟面都用了青石砌就,糯米石灰浆灌缝,四柱七横梁,全部雕龙刻凤,两耳附着擂头,正门面雕有海涛跃日,拱托墓志。整体工程都显示匠心独运,精湛绝伦。连鼎臣家祖茔都相形见绌。
朱家理丧,全村俱忙,还好帮衬人也多,有关香客接应陪同、礼品的收赠的裁夺、师傅匠艺的茶饭的供奉侍候、门前僧道接待布施、乞丐的打发都有专人负责,按惯例处置。何氏虽然主内,但万事都凭刘师师、老瘟货这些饱经世故的人做裁理,倒也落得个清闲;朱兴主外,许多重要的关节都由景连、朱旺出面调停。朱鼎臣、朱鹤、秋伯等是村上有声望的人物,应何氏邀请中堂坐镇,拾遗补缺。理丧是分工负责按部就班进行的。那里还用得着至尊们的开口动手。他们只在八仙桌上品赏糕点,喝茶聊天而已。因此难免道出一些奇闻怪事……
此刻祠堂正由秋禄仙带着徒儿及粗工人员布置场道,修建新坟自有抬棺手,泥石工匠,晚饭尚早,老屋除了厨事人员也还有些忙里偷闲时间。何氏正在给小不点喂饭,朱旺穿过中堂,分别和祠堂头首们打了招呼,就匆匆进了照壁后:“伯母,新墓业已落成,好烧夜纸了。”
“供品及香烛、鞭炮都准备在那儿呢,你叫朱兴等过来,一家披麻戴孝上新坟烧祭便了。”何氏回道。原来新墓修缮好后,亲儿亲女必须披麻戴孝,柱着丧棒,拎着供品,前去坟前跪拜举哀,俗称‘挪夜纸’。
“我正从新屋来哩,除了小侄儿,侄女在摇篮里啼哭外,连人影都一个见不着。不知他们上那儿去了。”
“这孽障,真不知天高地厚,自己的父亲尸骨未寒,今日方始独居荒野,正盼望亲子亲孙去祀奠,他连这事都不上心,还能算孝子?”
“弟妇哎,兴侄多半上野猫山找姨娘去了”朱鹤从堂上应过来:“我外孙傍晚牧牛回来,曾见姨娘找一位疯道士上山去了。”
“那没有的事,这么一位鲜亮的姑娘会无缘无故地跟人去吗?师师从内房应道:“你那外孙不是叫二乌么?生就斗鸡眼那里看得真切?”
“不错,因为生具的斗鸡眼,才叫二乌的,不信叫老瘟货回去问一问就是了。”
“那疯道士出没此地有些时日了”朱鼎臣插话:十来天前那个阴雨沉沉的黄昏就在我家屋檐下卷曲着,我叫顶算给他一贯钱,他都不肯要,我见他还年轻,谈吐不俗,有些道风,就请他上桌吃晚饭。他竟喝个酩酊大醉,拿着个乌黑墨漆的钵盂说:“他是中了头名状元、皇上赐婚不从,就赐了他这个钵盂,从此修道!”他见我不信,就用片碎瓷刮去盂底油泥,就是金灿灿“御赐”两字。我仔佃问他从那座名山来,又到那里而去?不在洞府炼丹修道出来做甚?他回答得也很有意思:‘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家在履下,吃在钵盂,这回云游贵村,是为了寻找受钵人,以‘还孽债’,了情缘,脱凡胎,归正果……’
“听起来怪异,可江洋大盗扮成仙道的事例还少吗?这个疯道会不会偷盗窃色的骗子?”何氏内心紧张:“这位姨娘是来帮朱兴带孩子的,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亲家母交待,朱旺你快些带些人分头去追,烧夜纸有我和小不点哩……”
姨娘与疯道“私奔”的谣言立即在村里传开,弄得朱家上下惶恐不安,但丧事还得按时进行。今晚是哭灵。
哭灵包括招魂——过世桥——住新屋——烧灵等内容。是七日居丧议程中最后也是最隆重的关节。自祭灵仪式一完成,朱旺就带着朱清、朱明、朱富、朱贵等堂分亲属打扫祠堂,布置道场,点燃灯笼,还从马达镇租来两盏气灯,从而使设在中堂的灵屋在繁星般烛光照耀下显得更加彩色斑烂,巍峨壮观。这样盛大的丧礼,谁不想先睹为快?村内村外的男女老少天刚擦黑就成群结队地进场,到了开场时,已经挤得水泄不通。秋禄仙带着几十名徒儿早早进场,十响班子以传统婺剧戏曲音乐为基调,已在乐池内开始司鼓呜啰,管乐齐奏,热闹非凡。与中午下葬时所奏的哀乐截然不同,其实,丧事同喜事一样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俗称红白喜事。悲喜哀乐乃是人类生活的基调,又是人生的缩影。也是人类个体完成生命历程后留给世俗的余音……
景芳被朱兴从天柱峰找回来以后,仍然坐在床沿伤感,咽鸣不已。景连、景花等都围着她百般劝解,但她怎么忘得掉在风雨亭一夜恩情,在禹王庙里的山盟海誓,越想越伤心。
“请叔叔,婶婶、姨娘、大舅过去,那厢道场已安排好了,就等你们去开场!”朱贵在门口告道。
“小贵子,你先去,稍稍等一会儿我们就来!”景花应道。
“姐,依我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得想开些,忘掉他。他受了宫刑,为情所累,苦不堪言,向你交了衣钵,分明为了一种解脱,你再追他,徒增双方痛苦,还不如从此一刀两断,既放他一线生路,也还你自由之身,将来还可以嫁人么!”
朱兴也劝:“即使不嫁人,也可同我们过,小不点过继给你,同船共济,患难与共。”
“他说的在情在理,我们姐妹一场,绝不会亏待你的,我已物色好一位姐夫,又聪慧又体贴,又能担待一切,何苦还留恋那个疯癫废人……”
“你们怎么知道?我这条命都是他从山洪里捡回来的,我一直清心寡欲,整整等了他八年,他虽被废了,也是为我付出的代价。我眼巴巴地盼他回来了,又活生生拆散,我心能甘么?”她说罢,又抽泣起来。
这时朱旺急灵灵地赶进来了:“那祠堂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伯母叫赶快过去,道场不等人哩。”
“旺叔,你告诉婆婆,我们即刻就到!”景花见他已出去,就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人生本来一场戏,没了我和朱兴出场,祠堂里的戏能演得下去么?我们得去登台亮相了。你就留下来等你的痴情郎吧!倘若那位头名状元还没有圆寂,楼上那个风流的吊丧会来给你做伴的!”景花抱起天生、地涌要走,景芳却一把拉住了她:“我知你这个死丫头没安好心,拿鬼来吓唬我!人家在水里,你却站在岸上,还拿我取笑。也罢,我跟你们一道过去也就是了。”
景芳终于同意化妆、更衣……
天已全黑,祠堂挂起两排素灯,道场即将开始,沸腾的人群才漫漫平静下来,然而这时门外人们再度雀跃,并纷纷让开一条路。原来进来的并非旁人,而是最引人注目的朱家女主角,信源的得意的儿媳,阴阳街柳花环得主姜景花和他的胞姐景芳到了。她俩各抱着朱家最为看重的后代朱颖、朱环和朱慧。在明亮的灯光下,由朱兴、景连、朱旺等人的前呼后拥地进了祠堂,并在堂前鲜明而华丽的灵屋左侧,一排红木太师椅上高坐,景连和朱兴在她姐妹身后徒手侍立,似同保驾尊神。十分令人眼热,景芳已闻名于世的美人,号称“东乡女”而景花则细腰丰胸,长腿颈项,柳眉秀目,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且肤色莹润娇嫩,眉宇间透出聪颖的灵气,动如春风拂柳,静如湛江帆影,行如流水,坐如莲台观音,美而不俗,艳而不滥,高而不傲,雅而不苟。在芸芸众生中竟无一人能与其匹敌的鲜亮女子了。因此她才是广众的注目中心,人气的内核。她的美貌和高雅吸引了全场,镇住了众目。她为祠堂增添丰采,祠堂却又成了她的烘托平台,这一切唯景连心知眼明,而她还浑然不觉。
人们清楚,花环得主所以能如此引人注目,除了生就美貌和自修得高雅气质外,主要还是有过非凡的经历,那种为了拯救丈夫,把生的希望让他,把死的威胁留与自己,为知己甘赴黄泉的精神,更是高官面前不下跪,刀搁脖子不低头的男儿气概,在劫后余生极为艰难的牢狱中还养育了朱家后代,以及决策帷幄,扶助夫婿重振家业,相夫葬父,再度风光。对于如此才貌双全的巾帼。谁不刮目相看……
景花刚到位,那位双眼生水的高道秋禄仙,率一拨小徒前来,都对他齐齐一揖:“小夫人玉体金安,贫道及小徒们这厢有礼了!”
“老道仙,礼重了,小女子可担当不起!”景花忙把天生递给朱兴,站起来道了个万福,然后叫景芳分发红包。那些小徒得了利市,有当场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