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没有病虫害,这些树中就不会有鸟的食物,也就不会有山雀在冬天为我的树林带来欢乐。
其他许多种野生动物也依赖树木的疾病。我的黑啄木鸟凿开还活着的松树,从病树的树心啄出肥胖的蛴螬。我的大林鸮找到一个老椴树的中空树心来躲避乌鸦和其他鸦鸟的骚扰。假如没有这棵病树,它们的日落小夜曲大约是唱不成了。我的林鸳鸯在中空的树里筑巢,每年六月都会给我林地的泥沼带来一群毛茸茸的小鸳鸯。所有的松鼠为了保住永久的洞穴,需要在烂树洞和不断愈合的疤痕组织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当疤痕组织侵占松鼠的前门时,它就会啃掉它们,以此来充当两者之间的裁判。
蓝翅黄森莺是我这片满是疾病的树林中的真正宝藏。它在啄木鸟啄出来的洞穴里,或悬在水面上的枯木中筑巢。它金色和蓝色的翅膀发出的光芒闪动在六月潮湿的腐叶中,是死树转化为活物的最好证明。反过这种转换也能成立。如果你怀疑这种安排的智慧,去看看蓝翅黄森莺就可以了。
十二月:家园
生活在我农场里的生物们勉强但明确地告诉我,我居住的小镇有多少区域是在它们昼夜活动的范围内。对此我充满好奇,因为这可以让我知道它们的世界和我的世界的大小比例,并自然地引出另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谁更加充分地熟悉自己生活的世界?
像人类一样,我的动物常常用行动来泄露它们不愿用语言泄露的机密。而这些机密何时曝光,如何曝光是很难预测的。
狗没有持斧之手,但是可以在我们伐树时随意捕猎。突然传来的犬吠引起我们的注意,一只兔子被赶出了草间的睡床,匆匆忙忙地向某处逃窜。它径直地奔向四分之一英里外的柴堆,俯身躲藏在两捆木柴之间,那是超出追捕者射程范围的安全地方。狗在硬橡树上象征性地留下了一些牙印,便放弃追捕,重新寻找一些稍微愚钝些的白尾灰兔,而我们则继续砍树。
这个小插曲让我明白,对于草地上的床和柴堆下的防空洞间的全部土地,这只兔子是非常熟悉的,不然它怎么会走笔直的路线呢?这只兔子的家园范围,就面积而言至少有方圆四分之一英里。
光临我们喂饲点的山雀每个冬天都被逮住,绑上脚环。我的一些邻居也饲喂山雀,但没有人给它们绑脚环。因此,从绑脚环的山雀离我们的喂饲点最远在哪儿能被观测到,我们可以了解,鸟群的家园范围在冬季是半英里,但这只是在无风的地区。
夏季,鸟群纷散筑巢,绑脚环的鸟分布于更远的地区,常常与没脚环的鸟们交配结伴。山雀在这季节从不怕风,经常飞到寒风凛冽的空旷地带。
三只鹿留下的新鲜足迹清晰地印在昨日下的白雪上,穿过我们的树林。我循着足迹往回走,在沙堤的大柳树丛里发现了三张床铺,在白雪的衬托下非常显眼。
我随着这些足迹向前走,痕迹通向邻居的玉米田。那里,鹿从雪地下刨出残留的玉米粒,还把一个禾束堆弄得乱七八糟。接着这些痕迹又回到了沙堤,通过另一条路线。沿途上,鹿刨了一些草堆,用鼻子蹭了蹭里面绿色的嫩芽,然后在溪边喝了些水。我已拼凑好了它们的夜间路线图。从住所到用餐点的全部距离是一英里。
我们的森林常常为松鸡提供住所,但去年的某一天,下了一场松软厚重的雪后,再也找不到一只松鸡或它的踪迹。我大致有了结论:我的鸟儿们许是已经离开了。这时,我的狗跑到了去年夏天被风吹倒的、枝叶繁多的橡树冠里。三只松鸡惊慌地飞出,一只接着一只。
在倒地的树梢下面或其附近都没有任何痕迹。很明显,这些鸟是飞进去的,但它们来自哪里?松鸡必须进食,特别是在零度以下的恶劣天气,所以我检查了它们的粪便,希望找到线索。在这些难以辨识的废弃物里,我发现了鳞苞,以及结冻了的龙葵浆果那粗糙黄色的果皮。
夏季,在一簇幼小的枫树丛中,我发现了大量的龙葵。我到那儿搜寻后,在一根原木上发现了松鸡的痕迹。这些鸟没有在松软的积雪里蹚步;它们走在原木上,啄起附近随处可见的浆果,也就是在倒地的橡树以东四分之一英里的范围内。
当晚,落日时分,在杨树丛西边的四分之一英里处我看见一只松鸡露了露头。但那没有它的任何足迹。这就使故事完整了:这些鸟儿们,在积雪松软期间,是飞过整个家园的,而不是徒步,其范围是半英里。
科学家并不了解这种家园的范围:不同季节里它的大小是多少,必要的食物和躲藏处在哪,何时抵御外来入侵,如何抵御,以及家园的所有权是个人的、家庭的还是集体的。这些都是动物经济学或生态学的基础。每个农场都是一本动物生态学的教科书,而林中生活的方式就是这本书的诠释。
雪地上的松树
创造,通常是属于上帝和诗人的专利,但倘若知道方法,身份卑微的凡夫俗子也可以绕开这一限制。举例来说,要种一棵松树,既无需得道成神,也不必吟诗作对,你只需拥有一把铲子。有了这个奇妙的规则漏洞,任何乡间粗汉都可以说:“要有一棵树。”于是就有了一棵树。
如果他的身板足够强健,铲子足够锋利,那么最终,他或许能有一万棵树。到了第七年,他便能拄着铲子,仰望他的树,发现它们长势喜人。
早在创世第七天,上帝就将他的手艺传给了人类,不过我发现,自此之后,他对自己的创作就不再明确表态。我猜想,要么是他说早了,要么就是,比起无花果叶和苍穹,那棵树更加高大。
为何铲子被视作辛苦工作的象征?或许是因为铲子大多都不锋利。当然,所有的苦力都有一把钝铲子,但我难以确定,这两者何为因,何为果。我只知道,精神抖擞地挥动一把好锉刀,可以让我的铲子在铲入沃土时唱起歌来。有人说,锋利的刨刀、凿子和解剖刀都会创作音乐,但在我听来,最动听的还是我铲子创作的音乐;当我种下一棵松树,它便在我的手腕中哼唱。我怀疑,那些努力想在时间的竖琴上拨出清脆音符的人,是不是选了一件太难掌控的乐器。
植树只在春天进行,这很不错,因为适可而止对世间万物,甚至铲子都是最好的。在其他月份里,你可以观察松树的成长过程。
松树的新年始于五月,这时,顶芽变成了“蜡烛”。为它起这名字的人,无论是谁,想必都拥有敏感细腻的灵魂。“蜡烛”乍听之下稀松平常,却道出了显而易见的事实:新芽似蜡,笔直而易碎。然而,与松树一同生活的人知道,“蜡烛”有着更深的含义,因为松树的顶芽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照亮未来的路。每年五月,我的松树随着“蜡烛”向天空伸展,每棵树都直指天顶,只要在最终的号角吹响前还有些许时间,天顶就是它们的目标。唯有很老的松树,才会忘记它众多的“蜡烛”中哪枝是最重要的,以致向着天空的树冠变得扁平。你可能会忘掉这些,但在你有生之年,你亲手栽植的松树没有一棵会忘掉它们的目标。
如果你是个节俭的人,那么你会发现,松树是你志趣相投的伙伴。因为,与那些“无隔宿之粮”的硬木类不同,它们只靠前一年的积蓄为生,绝不会花掉现在的收入。事实上,每棵松树都有自己的账户,每年六月三十日,记录储蓄余额。如果当天松树“蜡烛”上冒出十个或是一打新芽,那就意味着他已储存了足够的阳光雨露,足以让他在来年蹿高两三英尺。若是“蜡烛”只冒出四到六个芽,树就不会蹿那么高,不过,它依然会保持着与其偿付能力相配的独特姿态。
当然,松树和人一样,也会碰上艰难岁月。这种情况表现为“长不高”,也就是说,连续的树枝枝节间距较短。这些间距,是育树人可随意阅读的树木自传。为了确定艰苦年份,你必须把生长缓慢的当年减去一年。因此,如果在1937年所有的松树都成长减缓,就表示1936年必有大面积的干旱。同理,若在1941年所有松树都加速成长,或许是它们看到了将来之事的前兆,并极力向世界宣示,它们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纵使人类浑然不觉。
如果一棵松树在某一年生长缓慢,而它的邻居却非如此,那你便可断定,这纯属局部地区或个体的不幸,比如大火带来的创伤、田鼠啮咬、风吹性干燥病,抑或被称为土壤的那个黑暗实验室中出现的局域性瓶颈。
松树喜欢谈天说地,或与邻居闲聊。留心倾听,我便能知道自己在城里的这一周,这儿发生了什么。因此,在三月鹿儿频繁光顾乔松的细枝嫩叶时,我从它们啃食的枝叶高度便可知其饥饿程度。吃饱了玉米的鹿儿懒得去咬四英尺高的树枝,而一头饥肠辘辘的鹿则会立起后肢,啃食八英尺高的枝叶。所以,虽不见鹿,我却知道它们的菜单如何,虽不曾拜访邻家的玉米田,我却知道玉米秆是否已被收好。
五月,新“蜡烛”如同新生的芦笋尖一般柔嫩脆弱时,一只鸟落在上面都会将它折断。每年春天,我总会看到几棵惨遭断头的树,树下的草地上躺着凋残的“蜡烛”。要推断这些不难,但在我十年来的观察中从未亲眼目睹哪只鸟弄断过“蜡烛”。这是一个典型实例:人毋需质疑没见过的事物。
每年六月,一些乔松上会突然出现枯萎的“蜡烛”,它们很快变成棕色,然后死去。松树象鼻虫会钻进顶芽丛里产卵,幼虫孵出后,便沿着木髓蛀蚀,导致嫩枝死亡。松树失去“蜡烛”,生长注定受挫,因为残留的树枝都想成为迈向天空的领导者,它们各自生长争衡不下,结果只能长成一株“灌木”。
说来奇怪,唯有得到充足日照的松树才会招致象鼻虫的侵袭,被遮蔽的反倒被忽略了,祸福相依的道理就在于此。
十月,我的松树用它们被蹭掉的树皮告诉我,雄鹿何时又开始精力旺盛了。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