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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隔着窗子冲我吆喝,你奶奶几个月前让个人接走了。
我去麻蛋家,麻蛋娘只是唠叨可怜了麻蛋这么伶俐的娃。我的心跟被小刀子割一样难受。何炜掏出钱给了她,她就笑,说麻蛋一年多前就回来照顾洛儿的奶奶。直到几个月前她奶奶被接走,麻蛋又离开了家,去了邻村的陶木匠家里,晚上一准回来。
傍晚,麻蛋回来了。我看着他黝黑了的皮肤,还有手上一直不曾摘掉的手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咧着嘴冲我笑,拍拍我的脑袋,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他看看何炜,笑笑。
晚上,儿时的狐朋狗友凑到一起,在麻蛋的院子里大摆酒席。麻蛋大口大口地喝着酒,说今天开心哪,洛洛,我终于见到你了。来,亲妹子,咱们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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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我会在梦中流泪,站在一片野花丛中,阳光漫野(2)
何炜说麻蛋这不行,洛儿有孩子了。
麻蛋大笑,和大毛二狗拼酒。
我微笑,含着泪看着麻蛋红红的眼睛。曾经我就用这种的眼神看着胡杨,踩烂了他暖暖的围巾,踩碎了我的春暖花开。
最后,席散了。何炜说,洛儿,咱也走吧。我点头。
转身的时候,夜晚清冷的院落里传来麻蛋亮亮的嗓音——
太阳花花那个出了山坡坡哎,
小哥哥给妹妹偷出了苞米窝窝,
你吃得跟俺家的小馋猫猫,
俺依旧当你是仙女哎
人间见不了几回回,
长大了小妹妹飞出了山郭郭,
哥哥眼泪流得跟长江的水多多,
小妹妹啊你怎么才能知道哥哥,
打小妹妹就在哥哥的心窝窝……
我站得跟雕塑一样。童年的记忆突然间丢失了一样,我忘记了麻蛋的小眼泪忘记了麻蛋的大鼻涕,忘记了他为我被开除学籍忘记了他为我赚学费而坏掉的手……只记得他骗我说,他喜欢上了苏然。
我握着麻蛋给我的胡杨留下的地址,没告诉何炜。
麻蛋一直认为我嫁给了胡杨,生活幸福美满。麻蛋还告诉我,苏然嫁给了一房地产商,去了新加坡。
我会在梦中流泪,站在一片野花丛中,阳光漫野。我对着他比划着,何炜,过去了是不是真的过去了?眼泪是红色的,一如七年前的夜,胡杨的血从苏然的身体里流出来,一地萎败。
我告诉何炜,我能感觉到小家伙在踢腿。他就将头放到我的肚子上安静地听,然后就大笑,说这小子真皮,真随我。短暂的安逸让我和他忘记了太多的过去,我也忘了想,当这种安逸戛然而止时,我可割舍得了何炜?
有一天宾馆服务生告诉我,有位太太找我。
见到那个女人时,我的所有信念和坚持瞬间坍塌。
她是那样伤感地看着我隆起的腹部,嘘寒问暖,最后,小心翼翼地提到何炜。她看看我,掏出手帕轻拭脸上微微的汗意,特端庄。我安静地看着她,发现时间从她身上经过,除了平添了几分丰韵之外,她依旧是夜夜我梦里母亲的模样。
然而这个女老师断然不会看出,我就是当年要喊她妈妈的小学生了……
(六)白皑皑的雪地里,少年时的胡杨将他干净的围巾套在单薄的我的脖子上,对我微笑……
我离开了宾馆,回到自己先前租住的房子。彻夜开着灯,我害怕黑夜。浓浓的夜色,是何炜忧伤的眼睛。
找到胡杨的住所,我刚要按门铃时,身后有个温柔的声音,周洛儿。我回头,看到胡杨。
他看着我隆起的小腹,迟疑了一下。
他说,那天夜里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立刻到你老家找你,看到奶奶一个人怪孤独的就将她接来了。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人老了,神志也不是很清楚了。
我点头,随着进了他的住处。看到奶奶的一瞬间,眼泪就打转。奶奶一看我,就嘟囔:洛洛,你可回来了,再晚又要挨你爹揍了。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是不是大毛又欺负你了?回头奶奶替你揍他。
突然,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根本没留意我,只是游移在某一光亮处。她又像孩子一样对着窗外呜呜地哭,说,洛洛你个小丫头怎么就不要奶奶了呢?
我的眼泪深深地流了下来。我跟奶奶说,咱回家。
胡杨说,洛儿,你就让奶奶留在这儿吧。她……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我就留在胡杨那里陪奶奶。她日日念叨她的小洛儿,就是不肯看我一眼。我眼睁睁看她身体一点点虚弱,却无可奈何。
不久,她就去世了。早晨她还嚷着要我给她炒鸡蛋,她说,洛洛那丫头爱吃。
去世前,她清醒异常。她拉着我的手说,洛儿,奶奶要到地下见你爹娘了。她看着胡杨又说,把她给你了。说到这儿,她微微合上了眼,又睁开,说,你爹临去前只说了一句话:娃儿以后怎么办呀……
说完合了眼。我抱着她哑哑地哭,我从来没记恨过父亲从来没有没有记恨过从来没有啊。
我颤抖的双肩映射到胡杨眼里是一团浓浓的忧愁。
奶奶过世后,胡杨帮我料理奶奶的后事。我看着他就这么近在我的眼前,我却不能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胡杨工作时,偌大的房子就剩下我自己。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从胡杨房子里消失,他会不会像个孩子,兀自的,一个人哭。
于是我离开了胡杨的房子,逃犯一样。
我清楚,孩子的预产期快到了。
思念胡杨的时候,我就给他打电话,用手指轻轻扣击话筒,一下,两下,三下,如我的眼泪一样的轻柔缓慢。
胡杨听了就哭,孩子一样,他说,洛洛是你吗?是你吗?
他说,洛洛,你回来吧,我照顾你。我答应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有那么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答应你的……
我温柔地扣下电话,幸福地微笑,将钱递给电话亭的老板,走到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阳光撒欢似的雕刻在我清秀的脸上,有点刺眼。我在回忆,干净地回忆,白皑皑的雪地里,少年时的胡杨将他干净的围巾套在单薄的我的脖子上,对我微笑,一脸温柔的明亮,浓得化不开。
于是,我也干净地微笑,走向人群,偷偷,落泪。
我想,等孩子出生后,我就带他去一个地方,有那么一栋古老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处,我就像个洁白的婴儿一样,干净地思念着,思念着胡杨。
一 那么那么多的如果,荷木,你看,我都替你记得
荷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得你那头细软柔腻的头发,就像女孩子的一样漂亮。你总是说,这是荷若留给你的唯一的礼物,因为荷若也曾有这样美丽的头发。你总是这么一遍又一遍地说,声音中有哭的味道。
念着荷若名字的你,在我的背上,就这样,渐渐地,渐渐地睡着了。你小小的胳膊,总是这么的凉,环在我的颈项上。因为睡着了,你的小脑袋靠在我瘦弱的小肩膀上。漂亮的头发,一丝一丝黏在我的皮肤上。
荷木,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哦,没有告诉你,当时的你虽然那么瘦小,但是却实在好重啊。所以,一向以善良美丽勤劳大方著称于世的我,也不免多次想将你摔到地上,摔死得了,还省心。
我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我太勤劳善良美丽大方了;另一方面我担心万一摔不死你,再摔傻了你,怎么办?
你是正常小孩的时候,已经就是令我十分烦躁的小跟屁虫了;万一你真被我摔得不正常了,我到处背着一个傻瓜我多没面子啊我。
所以,就这样,只比你大两岁的我,经过权衡再三,非常好脾气地背着你,走过了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日子。
荷木,你经常喜欢说的两个字是什么,你还记得不?你喜欢说“如果”。如果如果怎么样,那么那么怎么样。
你说过的有——“如果我拿了林豆豆那块好看的橘子瓣橡皮,我就成了小偷了,是不是?”“如果我少吃一个桃子的话,荷若就可以多吃一个桃子是不是?”“如果我的头发都掉光了,变成小和尚了,你就不会这么疼我了,是不是?”……
那么那么多的如果,荷木,你看,我都替你记得。
二 蓝旗街上那个叫荷若的姑娘(1)
如果。
如果,没有陆茗川,我想,下面的这一切,永远都只是生活中最平常的点点滴滴。关于我,和那个叫做荷木的小孩的。
可是,因为陆茗川,这一切,便辗转成了故事。
我告诉过陆茗川,我喜欢荷木的样子。
那时,陆茗川正在对着画稿发呆。薄荷一样清凉的眼角眉梢,有一种繁华落尽的淡然,悄无声息地从他画一样的眼里安静地流淌出来。落到我的心里,却是波涛万丈的汹涌。
然后,他侧脸,礼貌性地对我微微笑。
在这个安静的画室里,面对着我喜欢的男子,尽管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却依旧自顾自地、傻瓜一样讲着关于荷木的点点滴滴。
我喜欢荷木的样子。
喜欢他婴儿一样黝黑的眸子;喜欢他笑起来时,脸上小小的酒窝。哦,还有什么呢?还有他细软柔腻的发,奔跑在山野时,总是洋洋洒洒在风中,露出他饱满净洁的额头。然后他对着我笑,很天真的样子。
他叫我蓝旗姑娘;我喊他木木、荷荷,嗯,或者荷木木。我知道我这样称呼他比较矫情,但是原谅我吧,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乳牙初换的年纪。
长大后,我常常想起,那么多年前,换乳牙时的我和荷木,相互对着彼此笑的时候,为什么都没有觉得对方掉牙后的“黑洞”很滑稽好笑呢?要知道,我们总是不停地揭对方的短处的。从小就如此。
我对荷木好,一半原因是因为荷若。
荷若是荷木的姐姐,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也是蓝旗街上最最漂亮的小姑娘。从小,我就以为,将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只能是荷若的配角。
可是,到了上学的年纪,生活将我与荷若分成了天上人间。蓝旗街本来就是这个镇子上的穷人区,而荷若的家里又是整个穷人区里最穷的人家。他们家背负着太多太多的债务,就像蓝旗街古老的街道上厚厚的尘埃一般。连我家这种穷困者都可以做他家的债主,其情形可想而知。
所以,当我念书之后,荷若只能带着小小的荷木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