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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再也不画了。
时间应该利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对我这个长期把自己关在家里,过着落后于时代的生活的人来说,尤为如此。
“……”
我偶尔会感到很不解——我为什么会画画呢?就以苹果为例。以艳丽的红色为基调描绘出一个苹果,这是美术课的一个环节。我的作品酷似真正的苹果。当然,要求的内容就是苹果,完成的作品自然是苹果了。
……然后呢?画好了之后,我感到完成作品的喜悦感在心中沸腾,当时的自己比其他人都更加接近美术。这种感受使我觉得很光彩。
接下来,在思考诸如“想用它来做什么”等后续问题的瞬间,绘画对我失去了意义。
画出来的苹果不能吃,无法满足我的食欲。但是它的产生,却是因为我希望把它画出来。
创造在以怎样的原理推动着我呢?
说到底,创作欲的实质不过是期望得到某人的好评吧?
根据从口袋里取出的手表显示的时间信息,我得知现在己经快到两点了。如果时间是一小时之后,我刚才就很可能把那位女性误认为来我房间叫我起床的妈妈,进而死乞白赖地让她拿零食来。我没开玩笑,说这话是基于我在“封闭”生活中养成的习惯。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盯上英俊国居民的一群女性其中之一吗?……嗯,我也是?
嗯……要真是那样的话,她一定是想在他的周围布置一片像“扫雷”里一样的雷区。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对绘画没有好感只不过是由于我个人的因素吧——不能率真地表达内心的感情。
我从来不会傻乎乎地直来直去,因为我跟哥哥不一样……我有时会羡慕哥哥。
他选择了忠于内心地去生活。为了这个最佳选择,他始终践行着极为艰难的生活方式。这样的人我从没见过第二个。
“……哈”,我又困又乏。榻榻米上尽是毛刺,睡起来很不舒服。我抓来倒在地上的水壶当枕头,脖子和脸上险些被划得到处是伤。最终我放弃了,老老实实地平躺着,闭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以后,有人打来了门。这次真的是他回来了。
“咦……那个,嗨。”瞬间的困惑之后,他爽快地跟我打招呼。“你好。”
“好。”我就像先来到社团活动室的闲散成员一样,懒洋洋地回礼。他脱了鞋走进屋里,并没有追究我的擅自闯入。他的手,抱着鞋店的包裹。
“今天不上班吗?”
“休息……但是不知道,结果就出来了。”
“哦……然后就来这了?找我有事吗?”
他坐在房间的中央,伸手取过水壶的同时询问我来访的动机。
“也没什么事,一不留神就走到这,然后觉得困就睡了。”
“啊,没想到你性格还挺奔放的。”
他一副很敬佩的样子。那个表情就像我哥让人惊讶而称赞时被我撞见的一样。
“口渴吗?”他把水壶举到面前。
“嗯。”我夸张地表示肯定,还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哦。稍等,我去沏茶。”
他把包裹放在地上,站起身,走向门口旁边的兼作洗漱间的厨房。
我躺在地上望着他,仿佛能体会到裹在被窝里凝望着妻子准备早点的古代丈夫的心情。水壶放在火上烧着,不久,煮茶的芳香气味飘了过来。
“稍等。”他低声说道,回到我身边。他走回来的过程中,我甚至觉得他的脚趾都很漂亮。我和哥哥的无名指有些奇怪,是蜷在中指下面的。
还有,我的耳垂上有一条对折线似的痕迹,中指的第一关节之前的部分是先外侧弯曲的——这些特征也都跟哥哥一样。但无论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这些特征。我跟哥哥长很像,活脱儿的父女俩,这使我一直以来都很讨厌。
“刚才我去那家鞋店了,你不在。感觉就像缺了点儿什么似的。”
我随口应倒:“因为我是那家鞋店的摆设啊。”我依然仰面躺着,只活动着下颌说话,感觉很空虚。
“哦,对了……”我向他汇报了擅自闯入期间曾有人来访。
“刚刚有个奇怪的人来过。”
“奇怪?”
他似乎猜到了来者是谁,眯缝起眼睛,表情有些严峻。
“哦。”他点头表示领会了我的意思,“别放在心上,那是我妹妹。”
他还有妹妹啊!也就是说她是我未来的小姑。那个,我七成是在开玩笑。
“她说走错屋了,然后就出去了。”
“咦,那没准不是她。”
他干脆地否定了刚刚的推测,走进里面那件储物间,出来的时候脸上显出几分沮丧。但很快,他以一句“哎算了”结束了这段对话,转移到下一话题。
“没完成的画是不是应该画完才好呢?”
“这个嘛,画画者本人觉得称心就好了吧。”
“称心……谈何容易。”他苦笑道。
“反正,画既没有心也没有生命。”
物体如果也有心,它们与生物之间的界限就不存在了。无论是生物变成物体,还是物体变成生物,这两种状况我都不喜欢。二者即使能够共存,也无法共同拥有憧憬。
所以我总是对故事中常有的那些情节——人类以外的某种物体向往成为人类——感到不满,那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不过,如果狗啊猫啊这些动物希望过上像人一样的生活……我倒不是不能理解。平均寿命的差距也是原因之一。
我们俩之间对不上视线的尴尬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起身走向水槽。此时,我终于活动起身体,懒洋洋地坐了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
他拿着两个从那边取来的杯子和破旧的茶壶,开始沏茶。红茶哗啦哗啦地从茶壶里流出来,进入跟麦茶很搭配的玻璃杯里,就好像混入了红色水锈的水一样。我呆呆地盯着冒着水汽的杯子。
“不喝吗?”
“怕烫是也。”
“哟。”
他很快把嘴伸向杯中红茶。“嗯”,他微微点点头,那意思味道不错。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吹散了表面的热气,含了一口红茶在嘴里品味。
不知是茶叶太涩了、还是由于茶壶太大了茶叶没煮透的缘故,红茶的味道很淡,茶的气味没有完全从水中散发出来,因此我觉得喝起来比较舒服。我不愿意喝香气扑鼻的红茶。
但是,茶水太热了。那不可理喻的热度向我逼来,我的舌尖几乎要煮熟了。
“聊点什么吧。”
他无忧无虑地笑着,提出要跟我聊天。我“哈”地伸出烫伤了的舌头,说到:
“聊什么?”
“嗯……保罗·克利怎么样?”
【Paul Klee,德国籍瑞士裔画家。】
“我讨厌有关绘画的话题。”
“是啊……好,那就足球吧。”
他咕嘟咕嘟地轻轻喝干杯中的茶,站了起来。
“为什么?”而且还不是用嘴说,要动真格的吗。
“因为比起棒球来,我更喜欢足球啊。”
嗯,好你个俊哥,还没开聊就已经条条是到了哈。他依然是一副爽朗的样子,穿上鞋,没拿球就出了门。他大概是打算用什么东西代替球。
“……啊。”
莫是非我的项上人头。游街示众还嫌不解气,竟然用拿脑袋当球踢的方式来羞辱……
想象出这番景象,我在觉得恐怖之前,先是感到愉快。自己的脑袋像包子一样飞来飞去的样子实在缺乏现实感,只不过很滑稽罢了。
我把杯子放在平稳的窗台上,期待茶水晾凉。“为什么是足球”——我仍然怀着这个疑问走向门口,穿上鞋,追赶着他出了门。
他正在公寓外的空地上等我。已经有一个普通的足球在他脚下了。那个球很明显用蛋白质之外的材料做成的,上面沾着一些土和其他黑色污渍。
“您想踢足球?”
我无意间改用了偷工减料版的晚辈语气。我不擅长用敬语。
“我经常一个人对着墙踢,所以偶尔也想跟其他人玩传球。”
他难为情地挠这鼻子,羞涩地笑了。
这个男人啊,他随便一招呼就能轻易组织起两女子足球队!
“而且我意识到我们之间没有其他的话题可聊。”
“也对。”
“所以我选了足球。”
他用右脚“砰”地把球轻轻踢了出去。我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球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了我脚边。我用脚背将球踮起来,踢了回去。
从前跟哥哥一起玩时练就的球技看来还没怎么退化。
“绘画中遇到瓶颈的时候我就会像这样出来踢踢球,一直以来都是。”
“砰”。他抬头望着在半空中缓缓飞行的球说道。我从中感觉到一种年轻人的劲头,但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哦。”
“踢球的时候,不全身心投入进去其实也没什么乐趣是吧。”
“从来都是一个人吗?”
“是啊。我也没什么朋友。”
他用胸部停球,大腿一颠,把球踩在脚下,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一幅画。或许在旁人看来,他清扫排水沟的举动都像是在拯救地球。
“我觉得凭你的外表想交多少朋友都没什么问题。”
“我不太擅长跟人交往。而且,来接近我的尽是女孩子。”
他把球踢了出去,比刚才稍稍用力一些。“砰”,我停球的内脚背被砸得生疼。
“因为跟你在一起就变成陪衬了啊。”
“嗯?啊……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他又把球踢得飞了起来。那球仿佛想要融入太阳一般,在阳光中飞行。
“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能把精力都投入到绘画里,从结果来看也还不错。”
他眯缝起眼睛望着天空,等待着物体的回归。
“现在嘛,除了家人以外……要是能在有一两个亲近的人就好了。”
他的头漏过了落下的球。随后,他用足球漫画中的配角一样的技巧处理球,把球控制在脚下。
“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讲,我觉得能跟你变得亲近对我很重要。”
“啥?”
他用亲切的微笑还击了我模棱两可的态度。
我、我可是一没害羞,二没期待啊。莫非这男的好奇心很旺盛吗?
我倒觉得他不是不擅长与人交往,是没眼光。
球以更强的力度向我滚了过来。我好像要把球踢回去一样,狠狠地用脚底停住球。他注视着我脚下,饶有兴致地说道:
“你,是左撇子吗?”
“嗯?”
“你在用左脚踢球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看了看脚下。不经意间踢球的时候,我的左脚在做单摆运动。
“啊,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