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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点钟下班,他按照店长提示的时间再次来到了店里。他那神清气爽的样子就仿佛鼻腔里是“蓝色夏威夷”的原产地。“嘿。”他跟我打了声招呼。
他真的很帅,但是他那仿佛强调着“色情书与腋毛与我无缘”的纯粹无暇的姿态使我不由得感到些许不安。在见到过于完美的人时,人类的第一反应是气愤,其次才是敬仰对吧。只有我这么想吗?
我与他并肩走在与往常的归途相反的路上,于是有了开篇的那段对话。
“我本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喜欢思考深奥问题的人,不过彻底失败了。”
他一只手插进口袋,黄昏的微风随意地摆弄着他的衣襟。他“嘿嘿”地笑着,像顽皮的少年一样挠着鼻尖。他的个子很高,仰视他使得我脖子酸疼。
“那从今往后,我也思考深奥的问题好了。”
我借着当场的气氛不假思索地宣布道。我们继续聊着,一边注意着右侧的车流一边穿过十字路口。
“深奥的问题,比如?”他追问道。
“就是那种,深奥到难以言表的问题。”
“感觉你的态度跟下午比,变得随意……不,柔和了。”
“紧张烦了。”
上班时间里始终紧绷着,现在反而过于松弛了,连脑子都是松松垮垮的。
从物理空间上来说,我觉得我的脑子里现在足可以塞进一本字典。
“哈哈,看我的画的确不值得那么紧张。”
他挠着后脑,一副无奈的表情。别这样好不好。
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些在“男”或者“女”的性别标签前面带着一个“美”字的人啊,活到现在一直被异性追捧的经历就没让你们意识到自己比别人多出几分姿色吗?
难道是认为容貌是天生的没有什么值得称道,所以并不觉得特别?
“你爱好欣赏美术吗?”
走向车站的途中,他满怀着邂逅知音的欢喜问我。
“也谈不上爱好,倒不如说一点也没兴趣。”
我的手和头一起左右摇摆,像是在强调着“NO,NO”。
“那你为什么会说想看我的画?”
“至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我用模棱两可的回答敷衍了他的问题。事实上,对事情的发展最为惊讶的是我自己。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为美术所倾倒,把社团看得比学业还重。但经历一些变故之后,如今早已把它抛在一边。我当时下定决心,自己就算有朝一日能振作如初,也再不会拿起画笔。
这就是我的决定,我决不让步的梦想,在认清了现实之后作出的,艰难的抉择。
“那对于画画呢?”身边的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随口问道。
“一窍不通。就像在棒球中心连续三十棒挥击不中一样,没有一点天赋。”
“是这样啊……”
啊,俊哥看起来好伤感。但是他的寂寞好像一幅画。对他来说似乎自拍比画画能更加直截了当地创造艺术。我真想把他冰冻起来,加上适当的点缀,然后兜售给这世界上的那些奇特的有钱人。
他的表情像是旋转的骰子一般,由消沉转为柔和。
他俯视着我,如阳光滋养万物一般将慈爱倾注到我身上。一厢情愿地将感情倾注到别人身上时,即使那感情完全是正面的也会遭到抵触。但是,既然他的倾情并不会把我置于险恶的风口浪尖,我虽然明知自己心情不佳,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爱好吗?”他真是个锲而不舍的人,并且专挑我难以回答的问题不断发问。
“游、游戏吧。”
“是啊。我以前也特别喜欢游戏,不过最近不怎么玩了。”
“是、是吗。”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经常昏天黑地地打游戏,说游戏是爱好也不为过吧。
自闭在家的那些日子,我一直用一台没联网的旧电脑打游戏消磨时间——纸牌→当空接龙→蜘蛛纸牌→纸牌……如此往复循环将近半年竟然没有腻味,以至于我对曾经失去耐性、放弃一切、爱上闺房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但终究是要在这样的地基上重塑自我,对于将来,我似乎仍然抱有莫名的不安。
话说回来,此时此刻的我可以完全信任面前的这位俊哥并且跟他走到一起吗?据说诈骗犯个个都长得眉清目秀。要是被他带到一栋莫名其妙的大楼里动了某种改造手术,我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过,店长知道我是跟他一起走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只要有店长的证言就可以确定犯人的身份。能凭一己之力识破英俊国的阴谋,为地球的和平与发展作出了贡献也是满不错的——南柯一梦罢了。本不该有这种神经错乱的遐想,不过我还是有些怕他的狐朋狗党突然从街上冒出来,一丝不安从心头掠过。但是说到底,终究是我在知道他会画画之后主动提出要去看画的。而且就凭他的长相,只需使气息掠过肌肤就会钩得女人投怀送抱,根本没必要以大量买鞋这种拐弯抹角、大费周章的手段吸引我的眼球。总之,我乐观地转念一想,完全打消了戒备。
于是我开始跟他漫无边际地边走边聊——最近读过的书啦、喜欢的颜色啦等等,总之都是些听起来跟绘画没有丝毫关系话题。一想到达成绘画欣赏的目的以后如果不快跑回家就可能面临饭菜已下桌的危险,我的食欲开始隐隐作痛。
二十分钟后,他终于指着一幢公寓楼说“就是这里”。我敢说那幢公寓里绝对有人类以外的生物存在,那幢摇摇欲坠的荒废景象足可以引得废弃房屋爱好者兴高采烈地呼吸其中的空气。公寓周围的空地上随处可见碎玻璃、残土以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杂草,好像迷你版的世纪末。
本应是灰色的墙壁已经沾染了黄土的颜色,而且仿佛随意踹上一脚就会失去隔断的功能,使相邻的房间连成一体。
“对了,我自己的家在别处。”
他抢先开口解释道,仿佛体会道了我目光中隐含的心思。
“这里相当于我的工作室,房租便宜周围又安静,待在这里心情很放松。”
“安静……还真是。”既没有车辆往来,也没有应季昆虫和电线上停落着的小鸟的鸣叫。没成想在这个仅仅稍微偏离闹市的地方,竟然安静得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耳鸣。
“希望你别太期待我的画有多好。”
带我进屋之前,他转回身来叮嘱似的对我说道。
“是啦是啦,‘别打击我,千万别打击我’是这意思吧。”
“不是,那个……算了。敬请严格批评。”
他把我引到公寓里左边的房间,嘎啦一声随手拉开房门。“咦,没锁吗?”“从来就没有。”白痴呀。的确,门上连锁孔都没有,用来锁门设备完全不存在,随着咣当咣当的门声,神清气爽的风阵阵吹来。
“请进。”他在门口的鞋上面轻轻脱下鞋,招呼我进门。声明,此处并非印刷错误。他家门口摆满了从我工作的店里买来的鞋,已经看不到石灰地面了。
感觉跟他家的门厅跟我家多少有些相似,只不过一点也没有亲切感。
房间里已经熏得漆黑,墙壁就像蜡油一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散落一地。与门相连的是一间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面似乎还有一个房间。画具或许都放在里面的房间,六张大的房间里只可见一个水壶倒放在地上。
对我来说,这上不了锁的房间睡起来不踏实,而且除了画画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住在这里,想必我要么三天之内发疯,要么变成三年不醒的睡太郎。
我跪坐在房间的中央,内心进行着种种斗争,等待他从里屋出来。
之后我在他的辩解声中——“这张是失败作品”“这张是半成品”“下一张一定认真画”——欣赏了他画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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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期以前,社区按照惯例进行了每年一度的排水沟清扫。
全家一致以我年轻力壮为由推举我作家中的代表,于是事隔多年之后我迫不得已地穿上长靴去服劳役。有人会说不就是带着铲子去玩泥巴嘛——有这种高见的人实在足以让我钦佩其童心未泯——但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仅仅是一项令人兴味索然的工作而已,内容不过淘出堆积在排水沟中的淤泥和垃圾,然后堆积在一起清理掉。参加者尽是些人过中年的大叔大妈,除了我以外,我只发现了一个年轻人。而且那人不是一般的年轻,仅仅是个初中生。在我印象中,当时的他满脸的忿忿不平。
回头说说排水沟清扫。我当时毫无兴趣地一边挥动着铲子,一边跟身边的大叔大妈闲聊。铲着铲着,忽然感到铁锹尖碰到了与周围水泥材料不同的金属材质的东西。于是我将它连同周围包裹着的淤泥一起铲出来,放在一旁进行调查,最终从中发现了这把锈迹斑斑的刀。
这把刀比水果刀重得多,不是日常使用的刀具。我偷偷把它带回家,洗掉淤泥,结果被睡眼惺忪的妹妹发现了。她答应我不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但终归是被她抓住了一个把柄。
至于带回家的理由……我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说法。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的萌芽——不,刚好相反,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没想。
发现这把刀之后我就判定它归自己所有,并非接收到了简单易懂的命运的信号,而是出于一种胸腔内热血奔腾的感觉。
那是一种做出越轨行为时的伴随着畏惧的爽快。
我无视枪械刀具管理法,将这件违禁品带在身边。
回想一下我当时的心情,还有一种想法就是弃之可惜。平时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刀具,而且没有实用性这一点也令我怦然心动。
现在已经有用不生锈材料做成的刀了。而这把刀没有经过特别处理,很像是十几年、二十几年以前的产品。如今它仅仅具有刺穿物体的功能而已。
而且,这把刀的刀刃部分的锈迹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颜色并且只锈蚀了一半,莫非曾经有血液沾染在上面?
不过我倒没听说过我家附近曾经发生过杀人案或者伤人案之类的事件。
椅背吱嘎吱嘎作响,那响声把我的思绪从过去拉回了现在。
将这把刀置于灯光之下,我深深叹了一口气。随着气息缓缓地呼出,我感到重力渐渐增加,开始有些担心肩膀会不会就此脱臼。
“虽然不喜欢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