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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张倩雪没有练习瑜伽,也许就不会有今晚的惊心动魄了。如果值班医生早一点发现深静脉血栓,也许我们就用不着大半夜求人加做检查了。如果没有步步惊心地护送着张倩雪完成CTPA,她丈夫赶来医院时我们能提供的很可能还是模棱两可的解释……发生在医院里的事情有太多的如果,就看你选择哪一条路了。
离开呼吸科病房,在返回内科办公室的路上,一阵困意袭来,我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恍惚之间又想起罗伯特,弗罗斯特的The Road Not Taken: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临床感悟
疾病的“诊断”和“治疗”。
沈一帆 老一辈常教育我们——“病人不会按照教科书来生病”。一个人的疾病如果与教科书的描述如出一辙,那才是真正的“少见病”。相同症状发生在不同人身上,可能是截然不同的疾病;相同疾病发生在不同人身上,临床表现可能大相径庭。
我 记住一条真理:任何情况下,在诊断疾病时,考虑顺序应该是:常见病的常见表现>常见病的少见表现>少见病的常见表现>少见病的少见表现。
米梦妮 临床检查是为了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如果一项临床检查的结果无论是阳性或阴性,都不会改变你进一步的临床决策,那么,你完全没必要进行这项检查。
苏巧巧 即便在疾病的检查手段极大丰富且层出不穷的今天,物理诊断(体格检查)依旧没有过时。内科医生最好的检查手段就是自己的双手,仔细的体格检查有助于及时发现疾病和锁定疾病范围,避免盲目和过度的化验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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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罗伯特·弗罗斯特是20世纪最受欢迎的美国诗人。他的诗歌从农村生活中汲取题材,与19世纪的诗人有很多共同之处。他曾赢得4次普利策奖,被称为美国文学中的桂冠诗人。
(2) 一种提示肺栓塞的心电图改变,并非在肺栓塞时都绝对出现。
(3) D二聚体反映纤维蛋白溶解功能。结果增高,见于继发性纤维蛋白溶解功能亢进,如高凝状态、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等。
(4) 肺动脉CT血管造影,对肺栓塞的诊断具有决定性意义。
(5) 简易呼吸器的通俗叫法,必备的抢救器具之一。
关不上的“盒子”
欢喜、期待、感激、希望、失望、绝望、破涕而笑、喜极而哭、对生的渴求、对死的畏惧、对生命的领悟……所有的一切,每天都在这里上演。
我大学就读于国众医科大学,这所学校有着霸气的名字和光荣的历史,然而所在的东北地带毕竟不是中国的心脏,这些年来,它甚至慢慢地被北京和上海等地医科大学中的后起之秀赶超。即便如此,这所学校在解剖学方面的教学和钻研仍是数一数二的。回想当初,在迈进医科大学校门的时候,我就开始憧憬自己手握手术刀的样子。或许是觉得手术的治疗方式更加直截了当,或许是电视剧里总是把外科医生描绘得很酷很帅,或许是外科医生的收入更高……或许没有或许,仅仅因为自己是个男生。然而那时,未来还太遥远,没有形状,梦想也才刚刚开始扬帆,医学生的生活还只是一本本厚厚的教科书,数不尽的文献,背不完的资料和一场接着一场的考试。常常在晚自习结束的星夜,我独自一人走在返回寝室的路上,脑海里不经意地冒出“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诗句。
在这求索的路上,我朝着外科医生的方向努力着。解剖课上,我听得如痴如醉,课后继续揣摩着每一个骨、关节、肌肉、血管和各个脏器的结构;厚厚的一摞解剖书,我一遍又一遍地翻读,恨不得把书本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刻入脑中。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解剖成绩考了全年级最高的98分。见习阶段,在练习手术打结、缝合时,我不厌其烦地一直练到了系鞋带时条件反射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一串扎扎实实的手术结。再后来,拿实验犬练习胃大部切除术时,我梦寐以求地站在“主刀”的位置上,握起心爱的手术刀,我油然而生一种挥舞宝刀驰骋沙场的感觉。当我所在的小组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这台手术,我横刀立马,得意地望着还在忙碌中的其他小组:热火朝天的动物手术室在我眼中幻化为一望无际的非洲大草原,我想,此时如果吹来一阵风的话,我会是一只迎风舒展鬃毛的狮子,正酝酿着发自心底的巨吼。
实习开始时,我更是一门心思地钟情于外科,或者说总是把自己装得像个外科医生。但遗憾的是,我实习的起始站不在外科的任何一个病房,而是在消化内科。
和外科手术驰骋沙场的感觉截然不同,消化内科战线冗长,食管而下,直至肛门的消化道,外加肝、胆、胰、脾这几个关系密切的脏器,都是你的势力范围,要摸透一种疾病的秉性由不得你不慢下性子。战线长也就罢了,问题就在你还不能把肚子剖开,亲自到“战场”上去厮杀,而是要学会一些奇怪的招式,歼敌于无形:你要善于发现病史中的蛛丝马迹,你要在查体时注意视触叩听,你还要懂得分析每一项检查结果,而你手头的“武器”只是一根消化内镜——大多数情况下,你拿着它去侦查一下“战场”还是凑合的……如果把疾病比作这漫长战线上的一枚地雷,消化内科医生就是拿着探测器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工兵。
我跟着当时的一个住院医生分管几个腹痛原因待查的病人。每天的生活从上午七点的量血压、询问饮食、观察大便开始,到晚上七点的量血压、询问饮食、观察大便结束,中间夹杂着主治医生查房和专业组查房,然后剩下的还就是查体、询问饮食和观察大便,我倒是挺希望带病人外出检查或者查找回报的化验结果——那是我的“透气”时间。五天过去了,胃镜、肠镜、腹部CT都做了,我们还是找不到腹痛的原因。
“要我说,直接做个剖腹探查就一目了然了。”第六天查房时,我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但有时候你还是会一无所获。”主治医生叫费琪雯,人如其名,一个温柔的女性,披肩发,普通话中夹杂着一些江南口音。
“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看病就是不一样。就好比要判断一个黑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内科医生只懂得上前敲敲碰碰,最多再用手电筒照照,然后剩下的就是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外科医生才不管这些,上前直接把盒子劈开,里面的东西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这叫做干脆利落。”我的口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话虽如此,可是别忘了还要把盒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哦。”费琪雯医生抬头看着我笑了,眼睛眯成好看的一条线。
“这有何难?有本事把盒子劈开,自然也有本事让它恢复。缝合、打结而已嘛,那可是外科的基本功——”我比画着打结的动作,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费雯韵医生的会诊呼机响了。
费医生回完电话,微笑地对我说:“来自手术室的急会诊,看来我们的外科朋友在手术中遇到点问题,痴迷外科的小朋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一看呢?”
“当然。”手术室里有我喜欢的空气,我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尽管我对自己已经实习了还被唤作小朋友略有些心存不满。
一路小跑跟着费琪雯医生到了手术室,我发现这位个子小巧的江南女子走起路来步伐还真不小。
换拖鞋,穿刷手服,洗手,戴上一次性口罩和帽子……我怀揣着兴奋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望着穿衣镜,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样子。
走出更衣室,穿过一扇自动门,来到一条长廊,长廊的两侧排列着一间间的手术间。要我说,手术室一定是人世间最为丰富的情感汇聚地,这里隔着时空,网织着医生、护士、手术台上的病人,以及等待区家属和朋友最真实浓烈的感受:欢喜、期待、感激、希望、失望、绝望、破涕而笑、喜极而哭、对生的渴求、对死的畏惧、对生命的领悟……所有的一切,每天都在这里上演。
费琪雯医生候在自动门的另一头,刷手服穿出一身的干练,“8号手术间,快点”,她边说边走,我紧随其后,一路小跑。
8号手术间的门开启,无影灯下汇聚着一道道焦急的目光,这里集合着一支优秀的手术团队,担任主刀的是基本外科年轻有为的张韦教授,在我的印象中,他沉稳、睿智,是手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早在34岁时就完成了难度极高的Whipple术(1),其复杂程度可谓腹部外科手术中的桂冠,手术内容包括整块切除胰头、远端胃、十二指肠、胆囊、远端胆总管、近端空肠和局灶淋巴结,之后进行胰空肠吻合、空肠胆总管吻合和胃空肠吻合,这样的过程往往需要耗上10个小时甚至更久。成功完成这样的手术,也就成就了一个外科医生从手术医生到医学大师的蜕变。
然而此时,这位大师一向笃定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缕焦急,看到费琪雯医生的出现,他眼中的焦急开始蒸发,沉稳重新夺回了它的阵地:“45岁男性,急诊收入院,2天前酗酒后腹痛,随后出现发热和黄疸,化验发现白细胞、胆红素和淀粉酶一路飙升,B超和CT发现胆总管结石和胰腺肿胀、坏死。诊断急性梗阻性化脓性胆管炎合并急性重症胰腺炎。手术很简单:切开胆总管,取出结石,放置T型引流管。本来挺干脆的手术,做到后来,我们发觉病人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勉强放完T管完成了手术,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法脱离呼吸机回恢复室。”
“是的,呼吸条件越来越高,不适合麻醉唤醒。”麻醉医生摆弄了几下呼吸机的旋钮,又埋头检查一番气管插管,大家都看着他,一时间手术室里沉静得仿佛能听到思考的声音,但旋即就被呼吸机报警的声响打断,“唉,又是气道压力高!”
我随费琪雯医生来到手术台前,围在手术台边上的外科医生们很主动地让出一条道,这“狐假虎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