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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黛从查理手中接过咖啡,往日的回忆又痛苦地涌上心头。新婚时,杰姆特别为她准备的就是手上拿着的这种洒满细巧克力粉的咖啡。
杰姆随意的一个动作,不仅让查理体会了他的细腻体贴,而且再一次使她心神激荡。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我们去买报纸时,爸爸特地买了些巧克力,”查理郑重地告诉她,“他说你喜欢喝这样的咖啡。”
“啊!你已经醒了,你没有照平常时间起床,查理有些担心,我告诉他,这是约会后的正常现象。”
看到杰姆站在房门口,她惊慌得差点跳了起来,手里的咖啡飞溅四处。
文黛的目光越过查理的头顶痛苦地看着杰姆,心里想着,难道她还得继续忍受他不断地破坏她与儿子间的关系?
聪明如他早已对她了如指掌,他到底已经计划多久了?他几乎万事俱备,不是吗?在查理眼中,他仍充满新奇、魅力十足;但对她而言,她得不断地抗拒他带来的异性吸引。眼前残酷的事实,几乎使她斗志全无。
杰姆一派神清气爽,从短袖衬衫下露出一身壮硕的黝黑肌肤,衬着一头闪闪发亮的头发,澳大利亚的生活想必不只是电脑软体生意而已,必然少不了许多的户外活动。相对于神采奕奕的他,她那双彻夜未眠的疲倦眼睛及脂粉未施的面容,此时看来必定是惨不忍睹。
离婚后,文黛从未想过他会如何生活或他可能交往的对象,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此刻文黛脑海里不禁浮现一幅清晰的影像—身着短恤衫的他有高挑优雅的金发美女为伴,神情愉快地调整风帆,自在地遨游于大海上。
“你的咖啡凉了。”
文黛思绪一下回到现实,她几乎无法置信地看着杰姆一如往常地在卧室内走动,坐在她的床边,好像他本来就有权如此似的。
感谢上帝!此刻她衣着整齐。新婚时,杰姆温暖而体贴的拥抱,使她养成了裸体睡觉的习惯;离婚后,她有一度愚蠢地希望从过去他曾经触及的棉被及枕头中,再次重温他的体香,也就一直裸体而眠。直到她彻底觉悟,并换到现在的房间,才又改变习惯。
查理长大后常要求保有隐私,为了使他有较大的生活空间,所以她一直不再裸睡。
杰姆与查理正坐在床边看着身穿耐用棉质睡衣的她,专注的眼神使她感觉有如怪物一般。她有好几件同式样但颜色不一的睡衣,这令她蓦然想到,杰姆周围的女人必然不会如她一样穿着如此保守。
新婚时的回忆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当时每天清晨她都会在杰姆温柔的抚摸下醒来,杰姆的新欢想必不会如此幸福吧!但现实残酷地提醒她,这些回忆有何用?她必须想的是—他曾残忍地拒绝查理的到来、无情地背叛她,而不是肉体曾有过的感受;没有他,这些年来,她再也不会夜半哭醒。
“你不喝咖啡?”
她心情激荡地看着搁在一旁的咖啡,她不相信自己能毫不颤抖地端着杯子。
“我现在都喝黑咖啡。”她冷冷告诉杰姆。这倒是事实,但不代表她舍不得给自己加点奶精,只是她再也不要像从前杰姆做的一样,还得加上巧克力。
她转过头时,看到查理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这才想起咖啡是他端上来的。
“也许就喝这一杯。”她端起杯子朝查理笑了笑,却一直无视于杰姆的存在。
“很有节制,”杰姆嘲弄地说:“我记得有一阵子你非常爱喝这种咖啡,这里总会残留一圈巧克力渍。”
他伸手轻触她的上唇,她顿时脑中混沌,胃部一阵抽搐,震轰得无法开口说话,异样的感觉不断袭向心头。
那段记忆仍历历在目。当年他柔软的双唇曾轻柔地吸去残留的巧克力,再沿着她的唇线缓缓地轻咬着,下唇带来的兴奋感往往使她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再从杰姆的亲吻中消失。
“爸爸今天早上要带我出去,”查理的声音传来,甜蜜的回忆仍使她一阵恍惚,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这可不是她该做的事。“我们要去看一些适合爸爸开公司的地点。”
“我想看看这个地方,研究一下几个工业区,”她听到杰姆平静地解释:“我想查理或许也有兴趣跟我去,也可以让你一个人静一静。”
文黛抗议似地告诉他,周末是她与儿子分享的日子,她不需要一个人独处。但无视于她的表白,查理不耐烦地起身走到门边说:“爸爸,快点!”看着前夫与儿子离去,她不禁悲从中来,杰姆又一次轻易地击败了她。
听着他们父子兴奋的谈笑声,文黛只觉周围弥漫着一股悲哀寂寥的气氛。她当然可以禁止儿子与杰姆外出,但是看到查理兴奋的神情,她又何其忍心因自已私心而剥夺他的享受。
文黛的确嫉妒,也害怕杰姆与查理间密不可分的父子亲情。固然她拥有合法的监护权,但一旦杰姆提出监护请求,或者更糟的是,查理自己提出要求与父亲同住,她该怎么办?
在一片寂静的屋内,她脑海里不断掠过各种将来可能演变的情景。杰姆显然已打算在此重新建立事业,而且长居于此,如此一来,他与查理相处的机会将与日俱增,尤其现在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正处于空前低潮,长此以往,查理有一天定会要求跟着杰姆。
届时她将如何自处?不,她当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杰姆现在或许想拥有查理,但当年他不也想拥有她,而现在呢?
当然,爱小孩不同于爱一个大人——父子亲情是不同于夫妇之爱的,但文黛还是固执地认为杰姆不久就会改变心意。
照目前情况看来,杰姆正在极力笼络查理。
文黛更衣后,走下楼,厨房内除了风扇的声音外,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冲了一杯咖啡,突然听到电话铃响,她拿起听筒,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电话那头却传来荷姿那熟悉的声音。
她简短地向荷姿解释昨天的经过情形,电话那头传来惊奇的叫声。
“你是说他已经搬回家?而你也让他住了下来!”
“我实在没办法,”文黛不悦地告诉她,“在法律上,他拥有这房子一半的所有权;而且最主要的是,查理正极力地讨他父亲的欢心,我担心如果我叫杰姆离开……”
“噢,文,对不起!”
荷姿不像汤玛,根本无需她多言,立刻就能了解她内心的感受。
“汤玛的口气怎么样?”荷姿小心地问。
文黛叹口气,“不太好,”她痛苦地说:“实际上,他甚至建议我干脆……干脆把查理给杰姆算了,口气就像丢掉破鞋一样的简单。我知道他们处不来,但我绝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冷酷无情,他还说将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他绝不让查理跟在身边。他有这么大的成见,实在让我觉得很意外。”
“或许这样也好,在你还没嫁给他之前,先认清他的为人。”
荷姿温和地安慰她。
她与荷姿已是多年好友,根本无需一些不必要的客套,但听到她直率的言词,文黛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是的,”她同意,“我现在也不想跟他结婚。有一阵子,我曾经暗自希望想些办法协助他们能彼此容忍,但是现在……查理毕竟是个孩子,荷姿。”她痛苦地将内心情绪发泄出来,“但我觉得汤玛应该可以了解这点,然后我再试着让查理知道他是关心他的,假以时日,我们一定可以共组家庭。如果今天情况正好相反,换成是汤玛离了婚,带个孩子……”
她听到荷姿叹了口气。
“男人不像我们,”荷姿苦笑地说:“有一些男人根本无法接受竞争或挑战,即使面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恐怕汤玛就是这种男人。文,我实在替你难过,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过去陪你。”
“不用了,我很好。”文黛撒了个谎,赶快改变话题,转问荷姿下星期一是否会去上韵律操课。
“会,我非常需要去上课。”荷姿回答着:“昨天晚上,我又试穿了去年的比基尼泳装,还是不能穿!”
放下听筒,文黛并不期望汤玛会打来道歉电话,虽然他并不是那种处处想占上风的人,但显然地,也绝不会先低头认罪。文黛不禁自问,他会跟她站在同一阵线吗?
荷姿或许说对了,她现在才真正认清汤玛心里对查理的看法。
以她对汤玛的认识,她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地去通知他—他们不可能会结婚;文黛猜想,他一定会以一贯的作风,渐渐地疏远她,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她唯一担心的是她所热爱的工作,那是她凭一已之力努力挣来的,她珍惜这种独立自主的生活方式,以及因此而产生的自信,但这一切可能会因她与汤玛关系的结束而告终止。
年少时,她忽视父母的劝告,放弃独立,依附着杰姆。如今,这种大错是不可能再重演的;现在她是以自身的能力去赢得他人的尊重,而非像当年被当成孩子般地受人宠爱。
屋内静得可怕,不觉竟已日上三竿,文黛走出厨房,打算以清理贮藏室的体力劳动,来赶走不断涌现的烦人思潮。
半小时后,她气喘吁吁地坐在一堆杂物前,看着眼前的东西,她不禁自问,她怎么会保留这么多的垃圾?旧教科书对她有何用处?还有这些从相本掉出的相片……
她弯下腰捡起相片,其中一张立刻使她想起,当时大哥还曾嘲笑她,要她小心点,免得不小心怀孕了。
听到那些话,她着实难过了好一阵子,但现在她已能明白大哥的用心。
一张年轻的照片映入眼帘,使她顿时百感交集。她圆圆的脸蛋配上扎在脑后的马尾,皮肤光滑而有弹性,看起来稚气而纯真,乍看之下极像婴儿时的查理。
是照相技巧使她看起来如此稚气未脱?还是她生来如此?当时她看起来的确较实际年龄年轻多了,但19岁的年纪不应看来如此幼稚。
文黛拿着照片的手开始不停地颤抖,她看着自己当年的丑样子,突然想到,或许杰姆从来就没爱过她,而不是因为后来一连串的事件才移情别恋。
文黛一把撕掉手中的相片,扔到垃圾堆中。
一张旧照片已足以使她明白或许是因为她的稚气,才使杰姆拒绝接受她的爱。
过去不成熟、幼稚、愚蠢的种种记忆此刻一幕幕地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