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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次闪出,极像当年逃亡路上的那簇鬼火,向这边狞笑。
他不禁大怒:老子鬼都不怕,还怕你一伙毛虫!随之,不管三七二十一,令全体猎手一齐卧倒,“砰砰砰……”一阵排子枪,接着一声呐喊,率先冲上那座山头……
可悲,谜底终于揭穿:原来那簇碧森森的兽眼,并不是真的兽眼,也不是什么鬼火,而是不久前葬床大礼上的一串驼灯。
那些驼灯本来早已熄灭了,但不知怎的,有一些峰子中的油脂还没燃尽,因了自然界中一些说不清的原因,它们又死灰复燃。只是亮度微弱,加之他们又是因夜黑迷路,从山后另一个方向看的,于是就产生了这种错觉……
此事过后,情况忽然不妙,不仅他这一路连连碰壁,另外两路也发生逆转,除了那一狐一豹一猞猁外,再没有任何新的进展。
卜连长这路尚在勉力坚持,勺娃子则已发出怨言,不住地咕哝说,恶兽肯定就在红沙岗一带,马黑马国王太不中用,要叫他去那边,早打下了。独眼龙就责他说,你怎么能跟国王争功?他又说,这怎么叫跟国王争功,死者是我的义父,我是义子,义子给义父报仇就应当到最紧要的地方去!独眼龙又说,你是义子,为义父报仇,人家是国王给大臣报仇,一般人想都想不到这份光荣,你不感恩,反生怨恨,岂不无知?勺娃子又说,什么光荣不光荣,打不下怪兽,一切都是白搭!
这天,他们不知不觉又转到了当年追击土龙的那片石林中,那块龟状的黄石头还活活地趴在正前方,凝视着他们。
勺娃子不禁叹道:“大法官啊,还记得当年那事不?那时节你可不像话,你是个大人,却哄咱小孩去冒险,自己躲在一边看热闹!”
独眼龙不禁满面涨红,连声斥道:“胡吣!胡吣!我当年纯粹是为了你们大家的安全,才做出那种布置。你勺头勺脑闯到枯木林去,那是你自己不长眼睛,怎么反来怪我?……”
其他的一些童子军却不依不饶,反驳道:“算了,算了,当年我们找着你的时候你都吓得尿了裤裆!现在还嘴硬!”
独眼龙愈加难堪,不由破口大骂:“坏种!坏种!一窝的小坏种!要不是我当年苦口婆心教导你们,你们能学会骑马?学会打枪?现在翅膀硬了,就忘恩负义,反咬师父?真是一伙黑心虫!……”
小伙子们就笑笑,不再和他多说。
随后,他们就坐在那乱石丛中,吃馍饮水,稍做休息。独眼龙依然余怒不消,又说,好好好,就算我当年亏了你们一次,现在我也回报你们一次。老少打个颠倒,和当年一样,你们在这里歇着,我一人前去给你们探路,如何?众幺儿便说,好啊,你就去吧!说着,他就真的一手提杆老枪,一手拿块馒头,边嚼着,独自往前去了……
大家初以为他在开玩笑,便没留意;但过了好大一会,还不见他回转,就觉得不对,这种地方,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各种不测,于是都站起来准备去迎他。就在这时,忽然远远传来一声枪响。大家立时发惊,知道情况有变,立刻牵马急奔而去……
还没跑出二里地,就见他站在一个高处,摇手大呼,边摇边喊:“打下了——打下了——”人们更加急如星火,一阵风跑到跟前,来不及和他说什么话,就随他再跑数百米,来到一处地方,只见一片乱石杂草中,一头怪兽已仰面朝天,僵死于地……
该怪兽形态极像传说中的龙,马头蛇尾,身裹鳞甲,腹下四只小爪,状若人子;身长约九尺,颜色土黄,与其说像条龙,倒不如说更像他们先前判断的一条蜥蜴精……
不等众人发问,独眼龙已经绘声绘色大讲起如何发现它,如何跟踪它,如何在它凶猛反扑的时候,连开数枪,将它击毙的种种惊险细节……
众幺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未等他讲完,就一声欢呼,把他抬起来抛过了头顶……
之后,他们就将那辉煌的战利品七手八脚抬起来,结成一队,浩浩荡荡,凯旋而归……
四十九
回到大本营,全城又是一个轰动。男女老少,都来围观。马黑马、卜连长两路人马,闻此大捷,亦撤兵回营。
所有的人,看着这具土龙怪尸,无不啧啧称奇:呀!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好大呀,好重呀,好可怕呀!乖乖!……各种惊叹,各种讶叫,无不表示着对这个野生怪兽的惊奇和后怕。自然地,独眼龙、勺娃子,也就成了为民除害的打虎英雄……
马黑马非常高兴,虽然恶兽不是由他亲手剿灭,但部下的战果同样是他的骄傲。一场心事了却了,一场冤仇得报了,一个危害多年的怪物被剪除了!他欣喜至极,快哉不已,高声放言说,要给独眼龙和勺娃子每人记一大功!
但,就在这时候,细心的羊副官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且慢!这具土龙尸体确实是真的,千真万确,不容置疑!但是,它却不像是刚刚死了,而像死了已经好久好久……
“嗯?”马黑马又翻了白眼,立刻俯下身子,再次对那具怪兽之尸做了一番详细观察。这下,问题真出来了:那具怪兽之尸,从外表看,确实像被枪打死的,兽尸身上的弹洞历历在目,伤口边沿还结着紫黑色的血痂;摆动它的躯体,也还柔软有弹性。
但当剥开一层一层的鳞甲和掰开它的嘴巴,却见积沙尘垢已形成绿锈;两只眼睛乍一看还明晃晃水汪汪,但伸手一按,却坚如玻璃球,渐已石化。再拿刀割开它的腹膛,五脏六腑也已干枯无血渍,曲折盘绕的肠子中,却像宰杀后的母鸡残卵一样,装着一串串鹅卵石,掰两块相互一敲,还叮当作响。显然,它确实死去已经好久好久了,且不止三年五载……
“这这这……”究竟是咋回事?不仅马黑马傻了眼,许许多多的围观者也傻了眼。
仓皇之下,便将勺娃子叫来,详问究竟。勺娃子见此情况后也大吃一惊,急忙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随之又把独眼龙也叫来。独眼龙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但终经不住人们的再三盘问,终于吐了实话——原来,他当时并无独自前往的意思,只是跟那伙幺儿们赌个气。当他走出一段路程之后,忽觉尿憋,就立在一片石旮旯里解手。刚刚抹下裤子,忽见脚下横着一物,初以为是一根枯木,顺眼往两端一瞧,才发现是一根盘曲的“大蟒”,立时惶极,尖叫一声,提裤子就往回跑。跑出一程,却又未见有任何动静,气吁吁定下心来,又端枪往回察看,这才发现那“大蟒”已死。于是灵机一动,连放数枪,就伪造了那个现场……
真相至此大白!举国上下又是一个哭笑不得。人们直骂独眼龙:瞎贼啊瞎贼!当年你出丑弄怪丢了多少洋相,现在当了司法大臣,还这么不正经!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他则委屈辩解说,他当时只是想开个玩笑,根本无意哄骗大家,谁想大家的眼力太差,结果就叫他弄假成真,骑虎难下了……不过,这条土龙即使不是他这次打下,也肯定是当年那次追剿中被他打下的,只因当时粗心大意,没有及时把尸体找着,时间上推迟了一点……
众人听他这一辩解,还有什么话说。不管咋样,总是弄清了了个事实:当年坎儿井出水时腾空而去的那条土龙确实是真的,后又在九眼井海子兴风作浪的那头怪兽,也是真的,二物实为一物。现在终于原形毕露,总算给人们心头抹去了一个阴影。
但马黑马却没有放下心弦,既然这怪物不是那怪物,那么李老军的仇就还没有报,红鸟国的隐患还没有除。而且这活着的比死了的还更凶残,更狡诈,更可怕!说不定这会儿它就隐藏在哪个角落里,正窥视着人们的举动而窃笑呢……
于是,一场大欢喜又变成一场空欢喜。
怎么办?是偃旗息鼓,还是继续重整旗鼓?
马黑马没了主意,其他人没了主意。
这时候,胡驼子又奏一本,他说,是不是把这事暂时放一放,反正那恶物一时两时也死不了,以后再灭不迟。现在天气已经大热,要抓紧犁地播种,不然的话,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待春播之后,再集中人马重新出征,咋样?
马黑马沉吟一阵,欣然纳谏,说:“好!就这样!待麻痹它一阵之后,再来个突然出击!”
随之,三支猎队撤回原地,除宪兵队继续巡逻外,其他的人力全部投入春耕大忙……
五十
日子过得好快,不觉半月天气过去,上千亩良田全部耕过。这期间,那怪兽再没露出任何形迹。种子撒过之后,胡驼子又进一言,说近年来人心浮动,荒于农事,有不少坎儿井已经淤塞断流了,是否趁热打铁,再将它们疏浚一下?马黑马再次纳谏。于是,差不多半个春季,人们的心力全部转移到了生产劳作上。直至谷雨过后,麦苗返青,他们才回过头来,重新研究灭兽之事。
这一次,他们记汲取以往的经验教训,没有盲目出征,而是首先仔细论证这野兽的具体面目,看它到底是个什么兽种,而后再行举措。
在以往的印象中,人们的联想总是脱不开那条土龙的影子,总觉得它是蜥蜴精一类的怪物,现在土龙的面目已经毕现,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再根据其他种种的蛛丝马迹和当年独眼龙所言在凤凰营内发现的那条所谓的“黄狗”以及前时鼠头红鸟复来时听到的那几声莫名其妙的犬吠等等,似可判断出,这是一种性情残暴的毛族类动物,不是鳞甲类动物。
但毛族类动物在这野驼滩上发现的一共也就那么几种,狐、豺、猫、貂均构不成对人类的威胁。狼倒是有可能的,实物却从没见过,这次根据那群羊猞猁的线索又特意做了多日的追寻,仍未发现它的影子,可见也仅能存疑而不能断定。
那么,是不是尚未发现的哈熊一类的动物呢,也不可能。一是熊是山林猛兽,不宜在这沙漠里生存;二是万一真是熊的话,以它那笨拙庞大的目标,也早已被发现,不会这么的神出鬼没。难啊!又有人老调重弹说,是否真是一山魈木魅呢?
但稍作一想,也很快被否定。所谓山魈木魅听起来活龙活现,实际上只是个莫须有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