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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点点头:“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死嘛。”
7、
很多年之后舟遥才明白,被囚禁在密室里的那两年,她并不是靠着自己的坚强才熬下来的。
自从无法在囚室里使用法术为自己疗伤以后,日子就骤然变得难熬起来。一次次的鞭笞,被拔掉的指甲刚刚长起来就又被剥去,刀锋在肌肤上游走的感觉已然变成了熟悉的痛感。神卫们用各种刑罚想要使她屈服,但她只是用锋利的眼神怨怼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失望地离去。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撑下去。或许正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让她愈发坚定了信念,她就是这般固执而倔强的人,执拗地不肯屈从。
“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她得意地对那个猎人说。此时她满脸瘀青,双手潦草地包扎了,血迹还在往外渗。
他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拿出随身带来的一管竹箫就在囚室里吹奏起来。
舟遥皱了皱眉头:这曲子虽然动情,可是终究太过悲伤,听起来甚是低迷。
“你就不能吹个欢快的曲子么?”她抗议道。
他想了想,苦笑着摊开手:“不会啊。”
舟遥扁了扁嘴:“真没用。”
8。
“喂……你的手伤成这样还能写字?”猎人隔着铁栏杆伸着脖子向牢房里看,“写好了没有?”
“嗯……”舟遥用包着血布的手把纸递给他。
“春来凌月感风寒……字好难看!”
舟遥愤愤道:“被人拔了指甲还能写出字来就不错了,少挑三拣四的!”
“……哦,这个好像是我上个月吹过的那首曲子嘛。你要我偷偷带纸笔来,就是要填词么?”
“我闲着无聊嘛。”
“唔,我看看……金盏银台凋朽半……原来你养水仙花的么?我以为你只能养睡莲呢。”
舟遥“切”了一声。她作为圣巫女的标记就是睡莲,她穿了八年绣睡莲图案的衣服,但自从被关进地牢以来就换成了灰溜溜的囚衣。从个人喜好角度来讲,她并不讨厌睡莲,但既然已经决定要与圣巫女的身份彻底决裂,自然也就对睡莲很不屑。
“纵知零落也依然……”他突然将目光从纸上抬了起来,正色道:“这词填得一点都不好。”
舟遥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
“你最好别存这种心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即使是这样艰难地活着。”
舟遥低下头,嗫嚅道:“我没想过要求死。”
“真的是这样么?”他说着,把手中的纸撕成碎片,又担心被其他神卫看到而不能随意乱扔,于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舟遥惊讶地看着他撕掉自己的词作,一时连愤怒都忘记了。
“你要活下去。答应我,要活下去。”
那样认真地眼神,舟遥还从未在这个人眼中看到过。
“你不想让我死么?”她低声问道。
他微微一愣,避开她的目光,不再说话。
舟遥深深叹了口气。
春来凌月感风寒。
梦花仙,案几前。
黯淡余香,渐看数枝残。
金盏银台凋朽半,斜照水,自相怜。
纵知零落也依然。
遍霜天,向谁边?
千里清江,对影舞翩跹。
暮暮朝朝魂断远,穷碧海,尽桑田。
但是我会活下去。至少你还在这里的时候,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9、
“我带了好东西来。”
猎人兴冲冲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酒壶,又变戏法般地摸出两只小酒杯,得意地冲舟遥笑着。
而后者闻到酒味就开始皱眉头:“我不喝酒。”
“唔……其实我也不喝的。”他尴尬地把酒壶放到桌上,“只不过,闻起来很香啊。”
“看不出来你还有酒鬼潜质。那就别假正经啦,你喝就是了,反正我也逃不掉。”
“原则上来讲,我是不能随便喝酒的……特别是在工作时间。”他眼巴巴地看着酒壶,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对哦,你是猎人来的……”舟遥顿了顿,突然问道:“当猎人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他脱口而出,随后又想了一会儿,“其实就是很普通的那种感觉,不过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只是你经常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你不喜欢,有些人你觉得很有意思,但他们都是与你无关的人,你可以去关注他们,也可以无视他们,但他们终究是过着与你无关的生活,不会成为你的敌人,也不会是朋友……”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舟遥的心也就随着沉了下去。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只是不相干的人,遇见便遇见了,分离也就那样分离了。
就像,就像他们两人一样。
“遥遥……”
舟遥猛地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他。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叫得过于亲昵,急忙别过脸去,低声道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
舟遥失望地坐回到石凳上,感觉满身的伤痛又回来了,一点点噬咬着她的生命。
他偷偷用余光去看她,看到她脸上的失望,和失望背后的绝望。
他想起几个月前被他撕碎的那张纸,回到住处之后他终究没忍心扔掉,找了糨糊把碎片拼起来粘到另一张纸上,细细地折好了压在枕头下面。自己心爱的那支箫上,细细镌刻着的,是她的词句:
暮暮朝朝魂断远……穷碧海,尽桑田。
他一把抓起酒壶把酒杯倒满,又一仰头把杯子喝了个底朝天,当下就觉得一阵火辣辣的感觉滑过喉咙,几乎要被酒气冲晕过去,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然后他用力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遥遥,我救你出去吧。”
10、
“呐,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二十年后,舟遥站在自家旅店的院子里,一边把玩着那支箫一边问介长。
“你不是也用巫医之术救过我的命么?”
“嗯,也有道理。”舟遥兀自笑了笑,“那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啦!”
“是啊是啊。”介长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支箫,喜欢的话就给你吧。”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舟遥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箫身的刻字。
暮暮朝朝魂断远……
穷碧海,尽桑田。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这两句刻上去?你明明说过,写得一点也不好……你明明这样说过的!明明撕碎了那张纸……明明说过要我活下去的!为什么,为什么……
舟遥抱着那支箫缓缓跪下去,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早已失去了大声呼喊的力量,失去了呼唤他名字的资格。
介长默默地看着她,终究是无法伸出手。
明知会是这样的反应,还是忍不住想要一试,是因为想要确定她的感情么?又或者,只是一个男人的嫉妒罢了。
即使是毫无意义的嫉妒也罢,就算是没有结果的恋慕也罢……我无法舍弃,因为我仍旧是个软弱无力的凡人。
11、
“谁,谁在那里?!”
“是那个女人,关在地牢里的渎神者!”
“快追!不能让她跑出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因为神卫们的呼喊而逐渐有了火把。有人在地牢附近看到了身穿灰色囚衣在夜中奔跑的女人,随即便发现地牢内负责看守囚犯的三名神卫已经全数被打翻在地,囚室里早已人去楼空。当夜值班的神卫长立即下令所有人在大神殿内搜索犯人的踪迹,并且加派人手把守各处大门。不多久便有人来报,已经在前院发现了目标,近二十名神卫正在追捕中。
神卫长点了点头:不管你是怎么从地牢里逃出来的,都没有用。你是不可能活着逃出升天的,徯颐的净灵圣巫女大人。
12、
她灵巧地在黑夜中奔跑着,神卫们就紧跟在她后面,却总差着一点距离追不上。眼看大门已近在眼前,她咬牙冲了过去,把两个挡在门前的神卫撞翻在地,劈手夺了一柄长枪,用力挥舞着向前突进。
或许人到了生死关头都特别勇猛吧,八名神卫组成的防线硬是被她撕开了口子,她就从这唯一的一个缺口冲了出去。
追名仍在身后。她只来得及深深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气,便听到后面羽箭呼啸而至的声音,就地一滚避开了。
这是宁可杀人也不能允许逃跑吗?但还是手下留情了吧?看来上面下的命令,还是尽量抓活的吧!她扭过头看了看身后剑拔弩张的神卫们,慢慢站直了身子,骄傲地抬起头面对他们。
“罪人!”一名神卫大声喝道,“现在随我们回去领罪,你还有活路!否则——”
“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在牢笼里苟活!”她的嗓音嘶哑,“你们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啊!”
几个地位较高的神卫相互交流着眼神,似乎正在犹豫。而她就抓住这个空当向南边飞奔而去。
神卫们急忙跟上,但不敢再用羽箭,只得在后面硬追。出了大神殿不远就有民居,在这里引起大骚动终归是下策,若是再有误伤就更加不好交待,因此必须速战速决。
前方隐约有巨大的火光,从传来的呼声猜测大概是有房屋失火。神卫们心里一沉,但前方那个女人还在不要命地往前跑,他们也只能继续追下去。
她看到大火就在前面,那栋房子已经摇摇欲坠。周围围了不少人,已然放弃了救火的尝试,所幸火势并没有蔓延到邻里,据说也没有人被困在房子里,也只好眼看着它一点点地燃烧殆尽。
神卫们在后面大声驱散着群众,而她已经跑到了失火的房子跟前,转过身来惶恐地看着他们。
有个人上前几步,向她伸出手,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已经没有路了,你跟我们回去吧。”
“不……我绝对不会再回去了!”她大声嘶喊着,仿佛是要把灵魂都撕碎一般,“我再也不要做笼子里的傀儡!我宁可死……死在这火里!”
“你疯了吗?!”神卫似乎有些慌张了。
“对!我就是疯了,疯了也比在那种地方变成行尸走肉好!”她转过头去看了看大火中随时可能倒塌的空屋子,双眼闪闪发亮,不知是泪水还是映在眼中的火光。
“你们别想抓我回去!我要死在这里,就死在这美丽的火光里!你们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吧!”
就在神卫们将她包围在火场前时,有两个人影正站在街对面的拐角阴影里。
面相老成的男人一手环着女人的腰,一手捂着她的嘴。女人拼命挣扎,想要呼喊,想要挣脱,却被男人牢牢地制住了,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女人无助而绝望的泪水打在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