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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有顿饭光景,婴儿好似玩厌,将青烟收回,任其飘坠,并将山鸡放掉。婴儿扯鸡毛时极为鲁莽,多半鲜血淋漓,委顿不堪。山鸡为青烟所禁,逃是逃不脱,本在延颈哀鸣,情急求脱,身上束缚一去,立即纷纷跳起,不顾命般四下惊窜。无如翅尾受伤,不能飞起,有的腿骨也被折断,满地扑腾乱跳,狼狈已极。婴儿见了这等惨状,不但未动恻隐,反比以前彩羽飞空还要觉得有趣,喜得哈哈大笑,声甚尖厉,又放出青烟拦住逃路,吓得那些山鸡惨声哀鸣,婴儿却引以为乐。
桓母始终记着爱女是为婴儿惨死,心中愤恨,又嫌她残忍太甚,不愿再看,已从便道走回。刚巧有一个佃工去往城市购物,带回好些超群喜欢的糕点。桓母忽然心中一动,想道:“爱子曾说婴儿行法正亟,须他相助守坛,要等事完始能出来见人,由此起便不见婴儿出来走动。既然行法,自然她是主体,为何爱子不能走出,她却这等闲空,糟践生灵?二人平日行止俱在一起,一直到夜,永无独出之时;婴儿况又不由正路,偷偷背人走出作孽:诸多可疑。自己一向厌恶这个怪物,自女儿死后,从未到后崖去过,不知他们闹什么把戏?这类怪物有甚天良,女儿已为她葬送,莫不爱子又上了她当,后崖永无人去,好歹也须知在里面作些甚事,免得出了乱子,发觉太晚。”桓母越想越不放心,又想给爱子送点食物。因恐丈夫知道拦阻,以为婴儿在村外玩得正高兴,一时不致便回;即便回来撞上,母亲为儿子送食物,怪物又是从小便在自家寄居,多凶恶也不能不讲道理。便拿了些食物,也没告知家人,独往后崖探看。
桓母初意婴儿既在后崖设坛,爱子又那样告诫不令人去,必有好些鬼门道,弄巧还许只能远望,不能走进。及至崖后,静悄悄的,什么迹象都没有,心甚奇怪。试探着走到婴儿屋前,见门虚掩,探头往里一看,满地食物干粮碎屑杂乱不堪,哪有一个人影。
又见室中有一块土地微微隆起,恰似一个新掘成的小坟。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适才分明见婴儿独自在外,爱子并未相随,疑心爱子已为婴儿所害,那块隆起的土地便是埋葬遗骨之所。一时情急,也未深思,恰巧上次埋葬桓女时,佃工还留有一柄铁锹在崖脚草地里,忙去取来照地便掘。桓母原是内家能手,接连几下,便掘了一个坑。一看里面并没有骨殖,心疑埋在深处。还待往下发掘,猛力一铁锹下去,忽听铮的一声,一股青色烟光突自穴中冒起。跟着穴中沙土无故纷飞四散,硼出三枚鹅卵大的晶丸,青光荧荧,似要往上浮起。桓母虽不知那是婴儿内丹所炼乙木之宝,但也明白与婴儿关系重大,如若毁损,必不甘休。心中一慌,手举铁锹照那三枚晶丸又是一下,铮的一声,内中一丸应手立即粉碎,化为一股青气迎面扑来。猛闻到一股极浓烈的木香,那青气扑向身上重有千钧,头重眼花,再也立脚不住。吓得刚刚飞身纵出,惊惧迷惘中,耳听一声怒喝,眼前似见婴儿人影一晃,纵向屋内,便自晕倒,失了知觉。
事有凑巧。桓雍适因一事要寻老伴商量,先以为人在田场上。刚走出屋,忽见崖后一股青气上冲,跟着便听婴儿暴跳怒骂之声。桓雍三日不见爱子,虽然事前已说明,也是有些悬念。听婴儿厉声怒吼,情知有异,以为爱子守坛不慎,误了婴儿的事。婴儿性情乖戾,惟恐有甚不测,父子关心,情不由己,便往崖后赶去。桓雍一到,便见老伴卧倒在地上,似已身死。婴儿正站在门前厉声咒骂,手指一条青气,刚由老伴身上收回。
爱子却并不在侧。猛想起老妻昨日曾说婴儿是个怪物,心肠歹毒,爱子近日寝食不安,面有愁容,与虎狼同居,殊多可虑。现在室中空空,并无人影,更不似设坛景象,分明爱子已遭不测,被老妻走来看破,情急拼命,为婴儿所杀。不禁悲痛急忿,暗把生平随身不离的连珠枣核钉握在手内,纵身上前。总算比桓妻慎重,没有冒失动手。一面准备拼命,一面仍然强压忿怒喝问道:“我儿何在?我妻与你何仇,为何将她打死?”婴儿怒道:“你儿有事出山去了,明天自会回来。除他一个,你们全家通没一个好人。你那老婆子自寻死路,我想杀她,看在你女儿分上,还没有下手呢。”
桓雍一听,爱子或许尚在,老妻必是婴儿所害无疑,多年夫妻情分,哪能不急。无如爱子吉凶未卜,对方是个怪物,老妻一身武功比自己并差不许多,上来便倒,可知厉害。惟恐一击不中,反为所乘,立刻便是一场大祸,不由把来时锐气馁了许多。眼含痛泪,抱起老妻一看,周身仍是温软,只是没有气息知觉。忍不住气忿,指着婴儿颤声说道:“我与你有甚冤孽,好好一个女儿被你害死?照名分说,你是我外孙,我们平日对你也不薄,就算是外人邻里,也不应对我妻子下此毒手。如若稍有天良,急速将我妻子救醒,将我儿寻了回来;否则,我就做鬼也不与你甘休。休看你法术高强,这等为恶横行,终会有个报应,那时上干天怒,就来不及了。”
说时,婴儿三只怪眼齐闪凶光,怒道:“你那老婆子存心不良,乘我不在屋内破我仙法,自己无知,触动乙木真气,将七窍闭住。等我心动赶回,她已受伤倒地。那做贼的家伙还在屋里,怪着谁来?你看也不看,便满口乱说。如非看在你儿女分上和居停之惠,依我脾气,你夫妻一个也休想活命。我自借体化生,谁是你的外孙?早知你们除超群之外全憎嫌我,还说这等无礼的话,我走好了。”遂向桓妻怒视一眼,回到屋里转了一转,一片烟光闪过,走将出来,指着桓雍喝道:“你夫妻虽然不好,我总算受过你们衣食居留之惠,尚未报答。你那儿子资质心性都好,现奉我命,也为他自己婚姻之事,出门去了。只因你们作梗,我又脾气不好,生怕隙未凶终,才未明言。哪知你老婆子愚昧无知,依然自取其祸,使我不能照你女儿临终之言,到了年限再去。现她只将气闭住,人并未死,我一举手便可回生。只因恨她平日无礼,视我如仇,今日又伤了我的真气,须费百日之功始能复原,不杀她已是便宜,咎由自取,乐得任她多受一点活罪。你如晓事,你子回来,可速令他去至后山寻我。我以后与你们如同陌路,稍有忤犯,决不轻容。
除你子外,别人切莫前往,免得惹出不好的事,又道我狠。”说罢往外便走。
桓雍才知老妻暗中来此窥伺,不知怎地触动法术,受伤闭气晕倒,自不小心,并与婴儿无干。听那口气,分明有救。只因一时情急,语大刚直,致将婴儿触怒,决绝而去。
同时又想到女儿临终再三叮嘱,又急又悔,想将婴儿挽留,好言求告,急喊:“仙姥慢走,老朽狂悻无知,千乞原恕。”急忙伸手去拉时,婴儿面上突现狞厉之色,冷笑道:
“你做梦呢!”说时将手一甩。桓雍猛觉婴儿身上烟光微微一振,鼻端闻到一股木香,似有千斤重力迎面撞来,再也支持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跌倒。再看婴儿,已然走远。知她心狠情薄,难于挽回,只得勉强抱了老妻走回屋去。
桓雍气急悔恨之余,再被乙木真气震了一下,周身酸痛。眼看老妻双目紧闭,满面愁苦之容,知她心中尚有知觉,所受痛苦必定酷烈。切盼爱子归来,或能挽救,偏是不归。又不知婴儿所言到底如何。几下里夹攻,忧思成疾,不由病倒在床上。
婴儿自离桓家,便在后山崖一带出没,并未回村,也未走远。佃佣们俱感主人恩厚,不时前往偷探,见婴儿神情越发喜怒无常,后山生物多受残害。所居崖洞外面老有火光,像是捉来乌兽在彼烤食。有那大胆一点,自觉平日婴儿对他不甚憎嫌的,知婴儿不会弄吃的,故意做好一些食物与她送去,就便探询口气,窥伺有何举动。婴儿见来人与她送食物,也不怎样欢喜,随手接过就吃。吃完嘱咐,超群如回,速令往见。并说超群如再等数日不回,也许给人擒住,自己也许前去救他,一同往别处去,不再回来,神情似颇关切。可是去的人只要提到桓老夫妻病况,微露出请她大度包容,仍回去住,将人救转的意思,婴儿立即暴怒,喝令速走,不许少留。
到了昨日晚间,婴儿忽在崖后旧居门外出现。恰被一个佃工碰见,心疑她在外不惯,有了悔意,想就势劝解,好将两老夫妻救转。又疑婴儿平素强横,这次好似自己和主人决绝,怎又来此?只见她面有愧色,不等人开口,便已掉头纵向崖腰之上,攀援纵越,捷逾猿鸟,如飞往外驶去,转瞬不见。
超群天性素厚,想不到才走几天,家中就遭此横逆之事。父亲虽然病重,看见爱子归来,心头一宽,还算不甚凶险;老母却是气息已绝,只周身尚还温软,不似死人情景,心中万分忧急。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连自己外室也未进去,匆匆说了几句,便问明婴儿栖身之所,飞步赶去。到后一看,哪有人影。遍问佃工家人,自从昨晚在屋后发现过一次,今早也曾有人往探,便未再见她人影。超群无奈,只得率众在她以前足迹所经之地四外搜寻,仍无踪迹。超群虽知她日前有往别处寻找超群之言,一则婴儿屡说自己形态诡异,一身青气围绕,出去必遭人暗算,不俟道成长大飞行自如,只能在桓家栖身,不能走开,这次负气出去,只在近处栖身,便是明证;二则仙都方向途径并不知悉,连超群也是辗转寻访,最后仍是无意之中寻到,似她那种相貌性情,出山到了有人烟处,寸步难行,决难问出途径。她也深知这次不能同往,便由于此。秋云并说所居隐秘,仙凡足迹皆所不知,自己实是天缘凑巧,才能寻到。现时又将全洞封锁,外观只是一片石土,外人走到也不能发现。即使婴儿真往仙都,也难追上。父母又在危急之中,其势不能远离,除等婴儿自回,更无法想。
超群由午后寻起,寻到半夜,终无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