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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迅见火把将熄,喊声:“不好!”忙将飞刀含在口内,双手连攀,二次援了上去。
约计距离毒虫只有丈许,不敢再上。一手仍抓紧藤身,从口内取了飞刀。抬头一看,微光暗影中,只看出那怪虫放红蓝光的双目,口里嘘嘘乱叫,似已发觉人来,身子又在那里舞动。雷迅看不甚清,飞刀又只有六把,恐怕打错了地方,只得觑准怪虫放光的双目打去。但头一下心慌,不知打在怪物身上何处。第二把打出手去,仿佛见红蓝光闪了一闪,那怪虫便厉声卿卿惨叫起来。只见几条黑影同时舞动,藤上也起了咔嚓折断之声。
他正要将余下四把飞刀连珠甩出,猛听一阵轻微脚步之声,沿岩边来路上跑来。崖侧悬的那束火把,也因烧至中腰,将悬的索子烧断,带着一些残烬坠了下去。黑暗之中,上面还有两三丈危崖障蔽。因猜不出来人是敌是友,猛地心中一动,便停了手,紧抓孤藤,一声不出。不一会,那脚步声已到了崖口。只听见寨寨饵饵响了几下,便有一圈黑影发出嘘嘘之声,带着许多长条,从头上飞落下来。雷迅知是那怪虫被来人丢落,身一沾上,便没了命。忙将身一转,手攀孤藤,贴紧岩壁。
也是雷迅命不该绝。那怪虫落下时,原因尾上绳索被人断去,双目又被雷迅在暗中用刀打瞎了一只,急于抓住下面仇人,负痛拼命往下一蹿。恰巧雷迅一翻身,藤一转动,将附崖一根半截枯目藤支了出去,被怪虫抓个正紧。那怪虫七修身有丈多长,共六条身子,少说也数十斤,一根枯枝,哪里经得住。那危崖又是上突下凹,怪虫下纵势疾,平素游行又极蠢笨,那枯枝被它抓住,七身乱动,悬空一摆,立时坠入涧底,不闻声息。
雷迅方庆脱去一险,便听上面呼唤,“师弟在下面么?”雷迅听出是刘义的声音,那敢还言,仍紧抓孤藤,动也不动。上面唤了两声,不见答应,忽然火光一亮,接着便听有人倒地。另一人喝道:“你这叛师恶徒,此时还有何话说?”雷迅听出是父亲雷春的声音,不由大喜,朝上高声道:“爹爹,儿子在这里呢。”雷春喝道:“你这不择贤愚的小畜生!这藤还未断,你不了援上来,在下面叫喊则甚?”说罢,火扇子又一亮。
雷迅道:“那藤近根半截被毒虫七修抓过,有毒,上不去。崖侧有一根悬火把的索子,请爹爹取了来,吊儿子上去吧。”说吧,便听刘义悲号了一声,知道刘义又吃了老父一下苦头。忙喊:“爹爹,休弄死他,带回家去问他一问,儿子同他有什么仇,为何要下这般毒手?”言还未了,便听雷春脚步之声往岩侧走去。那小虎还在下面悲鸣不已。
雷迅因老父一来,已是心花大放,胆壮起来,不由又想起那条小虎。暗想:“如自己先上去,再救那虎,一则不好救;二则老父盛怒之下,小虎惹祸根苗,也未必肯。丢了不救,不但不舍,也不忍心。”趁着雷春取索之时,竟援藤下去,落到藤盘上,将小虎的四脚捆好。那虎见雷迅捆它,竟似通得人性,驯得像猫一般,一任雷迅动手,反倒停了啸声,雷迅越发心喜。
雷春在上取了那条长索,放至尽头,还没见雷迅答话。低头问:“接到了没有?”
雷迅答道:“没有,想必还差一截。”雷春先闻小虎啸声,已知就里。及听雷迅答话,比前又低下得多,知道定是为了那只小虎。雷春虽是英雄,毕竟烈士暮年,只此一个佳儿,舐犊情深,不但不怪,反怜他受了一夜大惊奇险,不得不勉询其意。便装怒喝道:
“小业障,生死关头,还忘不了顽皮。这索不够长,幸而我来时早有防备,百宝囊中带有钩连套索。你先将那小虎带上来,黑夜之间,留神那东西犯了野性,抓伤了你。”
雷迅闻言,知心事被老父看破,听语气已然应允,越发喜极忘形,竟忘了那藤盘上的几株藤根俱已被人砍断,轻轻一拉,就会失了平衡。雷迅首次解去虎缚时,就差一点没将藤盘倒翻,总算心灵机警,才得平住。后来急于出险,援藤上去,下面藤盘本已有些倾倒,又吃那毒虫七修往下一落,雷迅危急中一翻身,躲向孤藤后面,恰巧无心中又将藤盘平住。及至二次将虎捆好,因得了雷春允准,心里头一高兴,忘了存身的藤盘虽大,并不稳固。刚将虎套好,喊的一声,“爹爹拉吧。”雷春便将索往上一提。虎爪本抓在藤上,又加分量比雷迅沉重,就这一带一拉之势,那藤盘整个翻了转来,同时藤上便起了折断之声。雷春手快,崖口突出,黑暗中望不到下面;又因藤上有毒,吊索虽放下去,人却移开有丈多远近。听雷迅下面一喊,以为下面一切准备停妥,双手微一倒换,便将小虎提起丈许多高,往侧面荡了开去。
雷迅在藤盘上觉着脚底下一沉,虎已离藤而起,直从头上飞过。那藤盘通体大有数丈,雷迅这时稍一停顿,纵不坠落涧底,也被小虎带起的那半面藤盘扣压过来,打落下去,死无葬身之所,雷迅一见不好,也不及出声唤人,忽然急中生智,仗着家传身手,握紧双拳,将气一提,先就尚未翻的藤盘上用力一垫。又使有脚搭左脚,借劲伸劲,往上纵有数尺。上纵时,这用力一垫,那藤翻得自是更快,只听咔嚓连声,雷迅这里纵起,那半面藤盘也急如转风车一般,快要翻与身齐。雷迅就势在空中一个鲤鱼打挺,横转身来,拳紧双脚,平着身子,一面提气,一面用劲往藤盘上一踹。这一踹一蹦,都是势猛力大。就这一踹一蹦之劲,雷迅早已斜着往上飞去。
毕竟雷春年老英雄,手快耳聪,早就料到雷迅定先将虎救上。因人虎同在一起,孤崖绝壁,黑夜之间,吊索又非直上直下,惟恐悠荡起来,将人撞倒,所以一上手,便拉起有丈许高。雷迅才刚离藤,猛听虎啸中藤上有咔嚓之声,便知不妙。雷春见那藤盘已向右侧荡去,忙将手劲稳住,往回一带。雷迅纵起时,恰好那虎在藤上悠了回来,两下里撞个正着。若非雷迅天生神力,心灵手快,就这一撞,也是一样禁受不起。
雷迅身在奇惊绝险中,只知死里逃生,往藤上的方向扑去。藤下面其黑如漆,哪里还分得清眼前景物。身在空中,耳旁只闻小虎啸声不住,却无处可抓,刚暗道一声:
“我命休矣!”猛见对面两点星光,带着一阵风声飞来,猜是小虎的双眼。心想:“反正除此已无活路。”说时迟,那时快,两下里业已撞在一起,将左臂撞得生疼,耳听虎啸更急。哪敢怠慢,就势两手一捞,那索原是上面有吊索系着,雷迅却是身子悬空,不上不下,被虎一撞,势子一顿,几乎撞落。幸而出手快,落下时不顾生死,上半身往前一扑,总算两手抓紧虎爪。命在呼吸之间,也顾不得手肩疼痛,只顾拼命抓紧不放。连小虎腿腕的皮都几乎被雷迅抓穿,疼的那虎越发吼啸起来。
雷春在上面已听出藤盘翻转之声,方喊:“我儿休矣!”猛觉手上一沉,加了些分两,心才略宽,还不知雷迅下面涉险,当是人虎齐上,只是先轻后重,不知他使甚法儿,先吊住了虎,再跟着上人。但心终不放,连喊数声:“迅儿!……”雷迅惊魂乍定,略缓了缓,才答道:“爹爹快拉,孩儿在吊索上呢。”雷春闻言大慰,手里一紧,不消一会,便将雷迅连人连虎拉到崖上。雷迅先时受惊,倒不怎样。反是这出险时,用力过度,上来便觉支持不住。喊了声:“爹爹。”便坐在山石上面,喘息不止。
雷春打开火扇子一看,见他面上苍白,知道惊吓太过,舐犊情深,不由又怜又恨。
口里骂了声:“好一个狠毒的畜生!将我儿害得这样。”说罢,一举足,便要往左侧走去。雷迅火光中看出老父神色不善,知他又要去收拾刘义。自己上来后,累得还没有顾到看清他在那里,恐一下将他打死。忙喊:“爹爹不要下狠手,儿子还有话说。”一面回身往左侧一看,见刘义一手托着一条臂膀,正蹲在身后不远,不言不动,黑绰绰的,看不清脸色,估量被雷春点了哑穴。倒是雷迅年轻,才一脱险,仇恨全消,反想起他往日交好之情,动了恻隐。口里喊着,跟着立起身来,奔了过去拦劝。
雷春本打算责骂雷迅一顿,这时见他上来的神气,哪里还忍开口。当时恨不得把刘义碎尸万段。刚走过去,被爱子一拦,听出声都带颤,越发不忍拂他的意思,便住手答道:“他处心积虑,恨不能使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怎还替他求情?”雷迅气竭神疲,当时也说不出理来,只说:“儿子要看看他的脸,还想带他回家,再请爹爹发落。”雷春怒道:“你自去看来,”说罢,雷迅讨过火扇子,打开一照,见刘义满脸上俱是痛苦乞哀之容,越发心中不忍。转身对雷春道:“爹爹,请你饶了他吧。”雷春不由怒骂道:
“你还说,连你也是该打。”雷迅素畏老父严正,吓得不敢出声,只拿眼望望刘义,伸手拉着雷春的手,仰头说道:“爹爹,儿子错了。”雷春摸他小手冰冷,想起他小小年纪,今晚九死一生,不由心里一酸,说道:“依你,带他回去处死,与门户中做个榜样也好,你受了许多苦,我抱你回去吧。”雷迅道:“儿子这时已缓过气来了。这里还有一人一虎呢,爹爹押着刘义,由儿子拉了虎走吧。”雷春道:“这般野性的东西,还能乖乖由你带走:你可过来,趴在我背上,我自有法子。”雷迅不敢违拗,只得过来,一纵身,趴在雷春背上。
雷春左手夹起刘义,右手提起了那只小虎,步履如飞,往且退谷跑去。一路上,雷迅便将涉险经过一一说出,雷春自是痛惜非常。快要到达不远,忽闻虎声四起。雷春道:
“这想必是小虎啸声引来,都是你给我招惹得麻烦,此处离家不远,你且下来,待我上前打虎。”这时天已快亮,眼望平原高崖之间,正有三人与七八只大虫相持,己然打伤了两只,其它却兀自不退。
雷春略一端详地势,先将小虎挂在树上,然后择一隐僻之处,放下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