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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与南疆中所产黑鸟恶鬼头的眼睛相似,所以叫做鬼眨眼。并不是甚希罕之物。忙道:“这金银豆我们那里多着呢。”
老山民本为他甘言利诱所动,听他先连金银豆的名都不知道,忽然又说他寨中出产很多,又喜又疑。忙问此豆何时开花,何时结实,有何异样。乌加便道:“此豆产自卑湿瘴毒之区,四季都有,以产处的毒岚恶瘴多少厚薄为定,冬季较少,夏秋之交最多。
花是朝合夜开,午后结子,黄昏将近长成。颗颗匀圆,灵活闪动,宛如鬼眼。出生虽多,但是移地必死。只因名称不同,见了始知。”
老山民原代汉客千方百计搜寻此物,如能多得,除配贵药不算,还可用它养下一条活的神线子,用处更大。又值汉客远出,要隔半月才回。这蛇除了汉客所配灵药能化,刀矛箭斧均不能伤。凶人又说如允借他报了此仇,除财货外,此后当地所产金银豆可以常年借给,取用不竭。乐得趁那汉客未回,借给他一用。当时由老山民传了克制、喂养、驱使之法。老山民本想只借一条整的,乌加又贪又狠,唯恐一条不够,定要连那断蛇一齐借去。老山民经他苦说,只得允了。又说不怕蛇伤,只愁蛇跑。教乌加把二蛇装入一篓,放时千万只放一条。伤人之后,用金银豆一引即回。否则二蛇同放,回时势子略凶,人一害怕,不敢持篓相对,有一条走去,那一条必然尾随,不特被它逃走,还要伤人。
先不肯借,也是惟恐万一失落。有一条在,那一条便有法子引它回来。如今都借了去,一毫也大意不得。乌加自是连声应诺。双方约定还的日期和一切酬谢,互相折箭为誓。
最后老山民当面试验,将两篓并在一起,抽开对着的口门,把二蛇引入一篓装好,连剩下的金银豆和一些制蛇的草药都交给了三凶人。
乌加想起蛇身香气古怪,自己和那蛇兽俱被那香味引来,怎么擒到以后倒没有了?
忙问老山民。老山民笑道:“这东西除了早起向阳晒鳞,中午往池塘内游上一回,吸了水,像箭一样四处乱射外,便在洞底藏伏,从不远出。一月吃一两次东西。每当饿时,便往外喷那香味,方圆约一二十里的毒蛇野兽,凡是在下风的,都被勾引了来,盘的盘,趴的趴,乖乖地听它拣肥大的挑选。无论多厉害的蛇兽,只要被看中,休想逃脱。每次挑中以后,不论是蛇是兽,总是先拿上身缠住,留出丈许长头颈,看准对方的嘴,只要微一张开,便被钻进,把肚内心肝和血连嚼带吸,吃个精光。咬穿后尾,或由屁股钻出,再慢慢一点一点吃对方的身子。三五丈长吊桶粗细的大蛇,也就够它一顿吃的。
“它最爱吃它同类,除非那日附近没有大蛇赶来送死,野兽并不常食。有时赶上风大,又往上刮,来蛇虽多,没有一条大的。它还有一种特性,决不吃死的和闭眼睛的东西。小蛇盘在那里,挺颈闭目,全不睁开。它挑了一阵,没挑上,蛇又一条不动,不愿去吃。这时野性发作,不是蹿上坑去挑吃那些野兽,便是这成百累千的小蛇遭殃。它吃东西常首尾并用,排头横卷过去,跟着再一绞。它身子比铁还硬,又有那密层层的倒钩刺,不论是什么东西,吃它缠紧,一勒一绞,立时皮破肉绽,甚至连骨头也被绞断。这些小蛇怎能禁受,当时膏血淋漓,少说也有数十百条死在地上。不到绞过几次,弄死个二三百条不止。怒未息前,那些未死的蛇依然闭眼装死,无一敢逃。直等它怒息势止,停下来舐吸死蛇身上膏血,才敢溜走。
“这种怪蛇极爱干净,这一次如是选中大蛇,果腹以后,必将剩下的皮骨残肉,衔向附近山沟之中弃掉。如这一次赶上发怒,弄死的是许多小蛇,它把膏血吃完,却不吃肉,吃完血后,一条条相继衔起,上半身往上一挺,笔直冲起十多丈高下,再往外拨头一甩,足可甩出里许多路,不甩完不止,决不留在崖前臭烂,污秽它的巢穴。
“汉客以前发现此蛇,也是有一日行经近处,看见丈许、五六尺不等的死蛇,鲜血淋漓,一条条凌空飞坠,冒险探寻,才知就里。不过当它不饿之时,无论遇见人兽蛇蟒,只要不惹它,绝少相犯。那香气是股淡烟,闻了使人身软无力。遇敌发怒时才喷毒气。
这些还在其次,最厉害的还是那比铁都硬的细长身子。此番借去,放出时,第一要多喂金银豆,第二避毒的药草千万不可离口。至于别的用处与你无干,等送回时再对你说好了。”
乌加知他不肯详说,志切复仇,余非所计,更不再问。便命二凶人用毛竹挑了篾篓,谢别起身。
乌加赶回藏地,天甫黄昏。一面饮食,一面乱放响箭,先引仇人惊疑,分了心神,以便到时下手。又因目睹线蛇厉害,不甚放心,一面命二凶人偷偷回寨去盗金银豆;一面觅一没有通路的洞穴,内藏活的野兽,以备演习。那产毒豆之处瘴毒甚重,每日只有子、午二时可以进去,相隔山寨还有十里之遥。近年已不再采那豆配制药酒,便日里也无人迹。二凶人生长本寨,知道掩避,盗时甚是容易,头一次便带回不少。乌加还怕不够,第二日又命去了一次。每日白天试演线蛇,晚来便四处乱放响箭。乌加原比别人灵巧,把老山民所教制服、驯养之法全都记熟。每次试演,先把篓上口门对准洞穴抽开,放一条蛇入内,将里面活东西弄死以后,再塞放些豆在篓内。后蛇一吃,发出极细微的叫声,前蛇隔多远都能听见,立即奔回。演了几次,连二凶人也一齐学会。乌加又把二蛇同放,试了几次,那么猛恶力大的怪蛇,竟是随意行动,无不如意。
最后两晚决定报仇。乌加心志虽坚,终是害怕仇人神法,毫无把握。一味用甘言哄二凶人,使其死心塌地,为已尽力。快下手时,忽然推说日里探出敌人所居有一后洞,可以偷偷进去,这样切齿深仇,如不亲手报复,专凭蛇力,实不甘心。令二凶人背了蛇篓,先由对崖缒下,自己随后再去。洞前路径形势,乌加早在前三天就探看明白。二凶人却不甚知悉,只凭乌加事前指点。乌加知这仇人夜间全回洞安歇,不再出来。算计仇人入内,便令凶人先将蛇篓运到对崖,听他暗令行事。为防仇人神法厉害,候到天明前人倦睡熟,再行下手。谁知事有凑巧,凶人原从崖顶远处绕来,人还未到,所放响箭恰被灵姑看破,快要到达,人已藏伏。乌加胆怯,没有同来。二凶人又忒胆大疏忽,到后便往下缒篓,通没观察,径照洞门前一直跑去,拿加便被灵姑飞刀腰斩为两截。二凶人平日气味相投,屡共患难,誓同生死,情义甚厚。拿加一死,鹿加立时悲愤填胸。明明见敌人会放电闪神光,挨着就死,依然猛力拼命,毫不害怕。手上套着的颈圈雪片也似发出,跟着扬手飞矛。
那颈圈乃多环族防身御敌唯一利器。当晚乌加再三叮咛说,这伙仇人非寻常汉客之比,颈圈务要一齐取下,以备应用,免得临期仓猝。二凶人日前曾在远处望见过飞刀光华,乌加骗他们说是天空电闪,不知是敌人所放,所以尽管听乌加说敌人武功厉害,并不深信。以为汉客最是无用,即便会点武艺,也不禁神蛇一击,怕他则甚?如非乌加要防敌人觉察看破,特地绕了数十里,由远而奇险、人迹难到之处援上崖去,沿顶绕至崖前,攀越险阻大多,去了颈圈要轻便省事得多,简直还懒得褪落。二凶人原是此中能手,发出时分左右上中下五圈连翩脱手,端的百发百中。灵姑飞刀放在外面匆促之间,如无那些石笋护身,任是纵跃灵便,也无幸免之理。
鹿加被擒以后,既因拿加惨死而仇恨敌人,又相信乌加智勇双全,杀人报仇没一次不占上风,迟早必将仇人全数杀死,加以生性暴烈,憋不畏死,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意倔强,破口大骂。吕伟见他软硬不吃,非可理喻,知道多环族把颈上铁圈看得比命还重,习俗相传,此圈如若毁去,便难再投人生,教了灵姑一套计策。又借着闲谈,故意向王守常说乌加因为无礼欺人,颈圈被灵姑斩断,结了深仇,后又盗出姑拉神箭,意欲用它报仇,不想敌不过自己神法,将箭收去。鹿加先不信吕伟所说是真,那么百炼精钢制成的颈圈,会一下全数斩断。及见银光过处,果成粉碎,不由不胆寒气馁。再经牛子详为分说,又见乌加人久不至,全无应声,前后一印证,才知受了愚弄。当时目眦尽裂,一面吐露真情,一面又追问牛子说:“那神箭乃能飞之物,怎会在此多日没有飞回?”
牛子便请吕伟取回那枝断箭与他看了。凶人本把断箭奉若神灵,一见便鬼嗥也似痛哭起来。
吕伟问知底细,料已制服,便道:“你若肯顺服,我便放你回去,晓偷众山人,不要再受乌加愚弄,前来滋扰。”鹿加号哭道:“我死无妨,此次乌加将我偷偷放出,这样回去也没甚趣。只求你把我们神箭和我那颈圈,不要用那电闪毁掉,就感激不尽了。”
吕伟由牛子襄助通译,问出鹿加在族中力气最大,人缘也好。拿加一死,更无敌手。忽然想了个好主意。便命牛子给他解去绑索,还了颈圈,又取伤药与他敷上。鹿加甚是感激。因知牛子也是山人,随吕氏父女为仆,跪在面前,指着牛子哭道:“我受主人无数大恩,我也不想回去,只求和他一样为奴就好了。”
吕伟开导他道:“你这就呆了。照你说来,除颈长不如乌加外,余者都比他强。他此时颈圈已断,神箭已失,不能回去。就是我不杀他,他把怪蛇神线子葬送,那猎虎族人也饶他不得。你现放着老婆儿女,回去正好团圆,又接他的位做寨主,怎倒不回去呢?”鹿加摇了摇头,直说:“难,难。”吕伟问他:“有甚难处,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助你成功。”鹿加道:“按说我那族人们都和我好,否则早被乌加害死了,回去只消把乌加的罪一说,就可接他的位,原本容易。不过这神箭是我们祖宗留下的宝贝,他们知在这里,必叫我为头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