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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之间,眼前奇亮,忽现奇景,上下四外尽是光华交织,薄如蝉翼,映月通明,恰似一个光网,将那怪物、道人网在中间,余人俱被隔离在外。怪头急于逃遁,上下四方冲突飞扑,俱被阻住。
约有盏茶时候,喀嚓一声巨响,怪物头忽坠地裂开,由脑门中飞出一团紫蓝色的火焰,当中裹着一个怪首人身的婴儿,飞行更急,直似冻蝇钻窗一般乱钻乱窜。道人仍不理它,只将手指定光网,任它飞向何方,那一处的光网上便即增强,往下压去。同时别的三面便现稀薄,恍若无物。怪婴与道人同在网内,起初尚不敢相犯,后见挣逃不脱,想是看出道人在旁作怪,哪知敌人故示破绽,一时情急,又见仙鹤不在,妄想声东击西,舍了内丹逃走,忽然变计,先在网中加急飞行,飘忽若电,却不似前往光网上撞。一见道人照顾不到,现出手忙脚乱之状,那团紫蓝色的火球倏地离了怪婴,直射道人。同时怪婴却向空中光网有空隙处电一般飞去。旁观诸人骤出不意,方在失声惊讶,眼睛一花,空中仙鹤忽然出现,自百十丈高空如陨星坠流,银丸飞坠,悄没声将怪婴一口衔住,翩然下降。回头再看那团紫蓝色火球,已到了道人手内,外面也有薄薄一层光华网紧。怪婴到了仙鹤口内,只吱的一声惨叫,便被全吞下去。咽到喉间,婴大颈细,凸出一大块,匆遽问不能消化,急得那鹤眼射红光,长颈连连曲伸,状颇狼狈。
道人将怪物丹黄藏入袖内,收了四外光网,从容走到鹤前,笑道:“这样美食,酬你远来之劳,少说也抵三百年功行,略受点苦何妨?你不运用本身精涎将它克化,干自着急有何用处?如真吃不消,待我用药给你化去,那就差了。”仙鹤摇了摇头,依旧努力昂颈曲伸不已。道人又笑道:“此怪虽秉两间毒恶之气而生,但它性最通灵,深知美恶。因知自身难免天诛,经它多年采取日月精英,多服灵药,融汇本身纯阴之气,吐纳凝炼,孕此灵胎,与别的毒物所炼胎无不同。你用精涎化它,与内丹融合一体,大有补益,并无丝毫妨害。难道我还给当你上么?”
仙鹤闻言,略作迟疑,将头一点。走到一块大石旁边,把颈伸长,横搁石上,单腿挺立,拳起一爪,按紧颈间凸出之处,双眼一合,鹤顶朱冠便急颤起来。颈间凸块也跟着似要高出,吃鹤爪按住,仍是一味乱动,仿佛怪婴尚有生命。一会工夫,朱冠静止,鹤喉沮伽有声,怪婴猛挣了几下,忽然不动,磊块渐渐由大而小,由小而平。那鹤自吞怪婴,赶紧闭住嘴,那么堵得难堪,一直没有张开。磊块一消,倏地把口一张,吐出一粒拳大宝珠,精光透明,其赤如火,直往当空飞去,映得四外山石人物俱成红色。道人才说了声:“白儿,你看如何?”鹤已昂颈长啸,振羽高飞,晃眼升入云层,追逐那粒宝珠,在空际上下翔舞,吞吐不休,意似快活已极。红光闪闪,银羽翩翩。时为流星过渡,芒彩曳天;时而朱丸跳掷,精光耀彩。万里晴霁,一任纵横,流云华月,掩映生辉,端的好看已极。
灵姑、虎王方在赞妙,耳听戛然一声长啸,那粒粉红珠倏似陨星飞石,从高空一落千丈,往下投来。那鹤也似卖弄身手,银翼往里一收,头下身上,长腿斜伸,恰似火云飞坠,往下追来。初落相距尚遥,只似小小一团白影。转瞬之间身形毕现,离地不过于数丈高下,已与红珠首尾相衔。再一眨眼的工夫,眼前红光一亮一隐,红珠不见,鹤已翔止地上,立在道人身侧,急叫了两声。道人笑道:“我知你得意卖弄,遇见对头,又惹事了不是?”一言甫毕,忽听破空之声,一道乌亮亮的光华,长约丈许,自空飞落,直朝那鹤飞去。
灵姑耳灵眼快,年轻喜事。先听道人说鹤遇见对头,已是留意。一听破空之声,见有黑光飞坠,屡听虎王转述各派剑光,知是妖邪一派。见道人似未准备抵御,一着急,手指处,飞刀离匣而起,未容挨近鹤身,便迎头截住。才一接触,便听黑光中一声怪叫,拨回头破空飞去。灵姑指着飞刀要追,已被遁人云影之中,一瞥不见,只得收转。
道人本欲伸手去隔,不料有此。见来人已去,含笑看了灵姑一眼,对仙鹤道:“她是颠仙弟子,今日为你出力,你须记住了。”随命同道人将先收毒气的葫芦呈上。说道:
“你们今日所救的人,与此女不是一路。他父子另有机缘,可留在此,余人明早打发走吧。”随取了几粒丹药,吩咐一粒给病人服下,余留自用。随唤:“白儿,我们走吧。”
虎王、灵姑早就想上前拜见,叩问前途及张鸿吉凶。因同道人未招呼,事还未完,以为乃师远来,总要请至室中礼待,略为迟疑,竟然耽误。一听道人说去,忙喊:“仙师且漫,容弟子等拜见。”道人已将白气喷出,还了同道人,跟着骑鹤破空而起,转眼飞入云层之中,沓无踪影。等同道人礼拜起身一问,果是他师父百禽道人公冶黄,好生后悔不迭。
那怪物死后,尸首恢复了原状,仍只一丈多长,一颗怪头业已当顶破裂,横尸之处血污狼藉。同道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此地素来干净,不想今竟为此怪所污。随便埋藏,得了地气,日久又化生别的毒虫害人,要消灭它真得费一番事呢。”灵姑笑道:
“适才那口大铁锅,怕没有几条牛好煮。这东西长还不到两丈,一顿要吃那一大锅兽肉,你说它是怎么吃的?可惜还有一怪未除,今晚反倒给它去了一个对头,天下事真难说呢。”
这几句无心之话,忽把同道人提醒,喜道:“我有法处它了。二怪天性相克,死怪尸骨,可作异日引怪出土之用,我怎倒忘了?”随对虎王道:“白猿、金猱生具神力,可命它们去到后面厨房内,将大灶上那口铁锅,连灶侧锅盖,替我取来。”虎王未及开言,白猿已率康、连二猱如飞往后跑去。同道人先撤了四外禁法,跟着拔出竹剑,在峰侧隐僻之处禹步行法。画了一个丈五六的圆圈,喝声道:“疾!”圈中石块沙土便似转风车一般,往四外转旋飞洒,一会工夫陷成了一个五六丈深的大坑。白猿、二猱早将大锅捧出。
吕伟、王守常等原早闻警,因同道人出时再三告诫怪物毒重,不到功成,不可出视,俱在静俟佳音。白猿取锅时一打手势,只张远仍守侍父榻,余人俱都随出观看,见怪物死状狰狞。又听灵姑说起斗时恶状,好生惊异。
坑成之后,同道人命二猱将锅放在怪物身旁。命白猿挥动仙剑,将怪物尸身连头斩碎。灵姑在旁看得兴起,也放飞刀相助。红、白两道光华绕着怪物尸身,只几个起落,便即成了一堆烂骨肉。二道人吩咐收了刀剑,从峰侧取来两个铁铲,将那残肉碎骨,连同染了血污的石土,一齐铲起放入锅内,不使留下一点痕迹。右手掐诀比划,随同左手铁铲起落不已。等到铲除净尽,釜中血肉碎骨受了法术禁制,也己凝结成一体。同道人将锅盖好禁闭,仍命二猱抬到穴口,端平往坑中一放,各持竹剑一指,便即端端正正,平稳落底。又用竹剑向穴内圆壁画了五道火符,左手大指扣中指往下一弹,中指尖上便有两点火星飞落穴底,立时烈焰齐燃,围着铁锅四外燃烧起来,同时锅内也僻啪乱响,密如贯珠。烧有好一会,声音始息,火也跟着小了下去,渐渐随声同熄。同道人又行法掩土,手指处,适才飞积坑上的浮土仍回坑中,雨也似往下飞落,顷刻填满,凸起一个数尺高下的土堆,复经行法禁制,才行毕事,一同回到里面。
月落参横,天已渐亮。同道人将仙人所赐灵药与张鸿服下,说:“此药服后,虽不能即日痊愈,却定痛宁神,免去不少苦处。只是四肢绵软,人不能动而已。”张远拜倒在地,望空谢了。同道人说起仙人行时之言,众人知不能留,只得殷勤安慰张远,嘱其安心侍疾,乃父既有仙人垂佑,决无他虞。又给留下许多食用之物。虎王也说这一年期中,得暇必来看望,回山如遇涂雷,定请其向清波上人求赐灵丹,一旦得到,即命白猿送来。同道人也未置可否。张鸿初服灵药,依旧神志昏迷。吕伟无法与他话别,至交情重,好生伤感。众人也都垂泪不已。
众人行时,灵姑担心老父异日安危,乘隙请问此行休咎。同道人道:“我道行尚浅,不能前知。除你自身前程远大外,照你们气色看,只知此去备人康庄,暂时必无凶险而已。”又转对吕伟道:“你们多日劳顿,没有睡好,便下逐客之令,愧对嘉宾。无奈此问并非善地,我们孽重,灾难未满,张家父子留此已属勉为其难,未便再留多人。异日自知就里,不情之处,还望见谅则个。”
同道人分了一个送出,因虎、猿乃神兽,众人俱有绝顶武功,去时未走原路,另由峰后绕出。行了许多险峻幽僻之地,绕到一座危崖上面。脚下削壁千寻,绝壑无底,对岸也是一座峭壁,较此略低,相隔不下数十丈远近。众人顺崖顶行约四里,到了一处,地势愈险,只两崖相去较近得多,约在二十丈以内。同道人道:“此地只有来路山洞可供出入,地既奇险,洞中又是怪物盘孽窟宅,人不能过。对崖不远,有两条道,一通滇中驿路;一通罗儿墟、牛蛮寨等山墟。再翻过几处悬崖峭壁,便是去往莽苍山的捷径,比你们来时所走还近数百里。羊肠小道,曲折幽僻,但是险路甚少,好走得多。这里相隔尘世颇近,对崖较低,左近没有再高的山,望不到这边景物;加上这阔涧深壑,无异鸿沟天堑,真个上能攀援,下临无地,休说当地山人,便是猿鸟也能飞越。最宽之处,两边相去约数百丈,壑底经年阴云昏暗望不到底。仅有两处相隔稍近,一处尚在前面,比此地还要近些。可是过崖容易,到了对峰下行,路却险巇得多,过去再想回来,更是难极。此地去对峰约十六七丈,较前途虽要远些,只要纵过去,一下崖,便登坦途了。
我常由此往来,崖下多是老藤。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