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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行至草多处即回,并未深入,以为草木深茂,必不好走。及至骑象走进草丛里面,见象在草丛穿行,偶遇树木,长鼻扬处,立时卷起,甩向一旁,有时带起大束乱草,竟好似草木全都浮生地上,一毫也不费事。崖高谷暗,五虎一行七人因嫌草木大多,恐怕遗火引起野烧,只当头一人持着一支火把照路,另一手还拿一柄铁铲,以防余烬落草为灾。下面阴黑异常,丛草繁芜,多好目力也看不真切。虽觉路行太易,俱当大象之力,均未留意。
约行五六里,便见右侧崖势特高,上面藤萝鲜茂,月光斜射其上,绿油油好似矗立着一片绝大碧琉璃的镜屏,浮光泛影,鳞鳞欲活,崖下地方也甚宽大。用火循径往前一照,瞪台蜿蜒,由低而高,直达崖顶,仿佛有道可以攀登,不必援藤附壁,效猱升木。
觉与随平所说高崖相似,便拿出轻身本领,下了象背,觅路上去。崖顶离地竟有二三百丈高低,势既陡峭溜滑,上的又是背阴一面,虽各有一身武功,但无爬山用具,上起来也甚费力,足爬了一个多时辰,才攀援到顶。
五虎等七人往四外一看,果是全崖最高之处。皓月清辉,照得远近峰峦草树清澈如昼。谷底虫虺叫声已听不见,到处静荡荡的,空旷已极。试取望筒遥望新村所在,月光之下,但见山环岭复,横亘前路,深沟大涧,也不在少,树木却是不多。极目天未,平林蔼蔼,仿佛烟笼,一切景物均与随平之言吻合,料定新村必在远山平林之间。虽然中多险阻,自信能够翻越,七人全都中意。笑谈中,似闻远处微有呐喊之声随风送到,仔细一听,又复杏然,俱当八公草木,事出误听。
杨天真忽然想起:象和象奴尚在下面久候,因上下太远,恐语声难达,约定以晃火扇子为号,上崖之后只顾谈论,尚未遣走。忙将火扇子取出,回向崖口,才晃了两三下,猛一眼看到来路谷中似火焰升起,映得对面谷壁红光闪闪,火势仿佛很大。谷中道路迂曲转折,草莽又深,大队篷帐外虽有几处火堆,走出半里左近,便被崖壁挡住,早已看它不见。就说是高处可以望远,适才上崖时没有留神观察,也不会有这么大火力远映出好几里远的道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杨天真忙喊众人速看,俱觉奇怪。料是防守的人贪睡失慎,余火飞迸到附近槁木枯枝上面,引起野烧。心想:“危谷高深,最怕失火,行时还再三叮嘱。就是失火,有这么多人留守,帐前后尽是石地,草木甚稀,井非不能扑灭,竟使燃烧起来,难道都睡死了不成?”方在焦急埋怨,又有呐喊之声远远传来。
五虎弟兄一着急,便要缘崖而下,回去查看。
随行二人,一名飞鹰子胡柏,一名赛壁虎梁尚新,连忙拦劝道:“下面俱是杂草树木,壁上又多老藤,都是容易燃烧之物。看目前神气,火势业已旺盛,有那么多人不能救,我们去了也是无用。崖壁如此之高,万一前路为火所断,再往前面烧来,无法再走,身困火中,再想上来就难了。”五虎才觉崖壁太高,上固艰难,下亦不易,一个不巧,反弄得上下两难。就这微一迟疑的工夫,忽然谷中狂风大作,来路转角上火光映照之处,残枝乱舞,断花群飞,杂以哭喊呼号之声,宛如潮涌。起初风向相背,还看不见火头。
自一起了大风,火势晃眼大盛,渐渐望见转角之处有火苗升起,连这面谷壁也映得通红。
情知大队人畜必难幸免,干看着急,无计可施。
杨天真猛想起下面还有四只大象和四名象奴,先连打了几个火号,也无回应。这时火势已延烧到了来路转角之处,又将对壁多年的老藤引燃了些,虽未蔓延到近前,谷底景物已可分明,决无不觉不知之理,怎无动静?低头定睛往下一看,四只大象全无踪影;四个象奴俱都横三竖四倒卧在草堆之上,身子半被埋没,似已死去。正骇诧间,猛然嗖嗖嗖一片极微的破空之声,恍如飞虫扑面,迎头飞来。杨天真久经大敌,情知有异,忙喊:“诸兄留神!”手中缅刀早舞起一条寒光,将那些暗器拨落在地。拾起一看,乃是山人惯用的毒药飞弩,幸喜无人受伤,这数十枝毒弩射过,更不见再来。
细查对面崖顶,草木丛杂,不似这面石崖孤高,没有隐身之处,哪看得见敌人影子。
这一来,杨天真才想起昨早山人齐向盘谷溃窜,蓄有再犯村寨的诡谋,并未遁回红神谷去。由此通行,恰好上门送礼,自坠埋伏,那火必也是山人所放无疑。再一细查看那些野草,果然十九先已被人拔起,浮置地上。适在黑暗之中,只觉象行太易,竟未留神山人火攻。敌暗我明,休说行帐中大队人畜无有幸理,便是自己这七个人也须格外小心,方能免害。好生悔恨,已是无及。
一会,谷中火势越大,火焰上升几达崖顶,谷底已不能再下。呐喊号哭之声,不时随声人耳,悲惨已极。五虎正急得暴跳如雷,有力难施,梁尚新忽从前边跑来说道:
“适往查看,这一边崖顶上尽是怪石,没有草木。中断的地方,上下远近相隔不过十多丈,火光照得甚清,可以纵过。由这里起一直向前,纵有断处,想必也飞越得过。死守这里无益,何不先由崖顶上赶去?有我们几个人在上面,或者可将人救出险地,也未可知。”一席话把五虎等提醒,没等说完,各持兵刃,戒备着往前飞跑。到了断崖边上,胡柏抖手一飞抓,带着长索,朝对崖掷去,抓住石角,手中用力试了试,将这头交与梁尚新扯紧。又带上两根套索,一头系在这里,施展登萍踏雪的轻身功夫,蜡蜒点水的身法,飞渡过去,把另一头套索分别系好。五虎弟兄也相次踏索而过。
赛壁虎梁尚新是个江湖上著名的飞贼,别的本领都平常,惟独这轻身飞跃、攀援贴行的功夫,比五虎还强。心有所恃,自愿落后,等众人过后,先将两根套索解下,叫胡柏收去,以备少时救人之用。然后手握紧索,双足用力朝崖壁上一登,身子凌空,直朝对崖荡去。眼看荡到对崖壁上,倏地双手用力一抖,身略上起,缓了去势,并使一个飞鸟停枝的身法,两脚微一屈伸,轻轻点向崖壁之上。紧跟着两手倒换,活猴一般朝上攀去,转眼攀到崖口,身子一起,待要往下翻去。忽听隔崖顶上一阵脚步之声,从后踏草追来。接着又是嗖嗖两响飞到。料是山人又从适才埋伏之处追来暗算,忙将头一偏,两枝毒弩俱从耳旁擦过,总算眼明手快,没被射中。等梁尚新翻上崖顶一看,五虎弟兄业已忙着先行,仅剩胡柏在理长索,忙叫留意。同看隔崖,崖势也是中断,下临无底深沟,两边相去更宽,匆匆难以飞渡,放毒弩的是三个纹身族人,手中毒弩似已用完,正用上话怒骂,各向丛草里觅石,意欲投掷。胡、梁二人一见大怒,也把连珠弩筒取出,故作前行,倏地回身把手一扬,一筒十二枝弩箭同时发出。
三山人俱是妖巫扎端公的死党,本是日里奉命埋伏崖上,准备等五虎大队人畜到了前面草木最多之处先放火的。守到半夜,大队久不见到,又未接着扎端公放火号令,一时神倦,全都睡去。后来五虎等七人到来,攀崖上升时,快到崖顶那一段,形势险滑,恐怕失足,互相大声呼应,竟将三个山人惊醒。见有敌人上了对崖,月光之下照得逼真,正欲暗算,七人已转向隔崖那面观望,两边高低不一,复有崖石遮蔽,箭不能达。
那四象奴原是五虎旧日徒伙,个个心辣手狠。按说身在谷底暗处,山人并未看见,本不致死,想是恶贯满盈。内中一个心性忒急,见七人上崖未发火号,估量到了地头。
又想取火吸烟,偏生火把在七人到顶前熄灭。以为反正就要用,便取了一个又长又大的火把点燃吸烟,准备一见上面火号,立即回去,无庸再点。这一来恰好给三个山人看见,忙把毒弩由上往下一阵乱射。这种毒弩,大都见血立死,四人全被射中。四象见象奴倒地,齐向回路逃去。火把落到地上,幸亏被象踏灭,没有引起火灾,否则这四只大象虽未为毒弩所伤,也必被大火前后夹攻,一齐烧死,休想活着一只回去。
后来三个山人连射七人未中,箭只剩两枝,隐身草里,待时而动,崖顶虽有月光,七人起身之所,向里一面崖势较高,所以起初三个山人未见。等他们走出数十丈,到了平处,三个山人方始发觉,但七人已经过去。三个山人如在五虎踏索飞行时赶到,也必有人受伤坠崖无疑了。胡、梁二人手法本准,又在愤极之际,这一阵连珠箭,三个山人全被射中要害,身死草中。
等到胡、梁二人追上五虎,望见前面的火已愈烧愈大,烈焰飞扬,透崖直上,轰轰烈烈风火声中,双方喊杀号哭之声,听得甚是真切。七人同仇敌忾,忧急交并,俱都咬牙切齿,朝前飞驰。这时谷底野烧已成燎原之势,七人逆风疾行,对面浓烟呛鼻,下面烈焰熊熊,连两壁多年山藤一齐燃着,炙手可热。快到的一段火势奇旺,几难过去。耳听妇孺哭喊与火中诸人喧哗之声逐渐微弱稀少,山人喊杀欢笑声反而渐远。料定自己的人多半伤亡,余人困身火穴,也难求活,悲愤已极,俱都不顾危险,冲烟越火而进,五六里地面,也走了好一会才到,还算火场一带的壁上藤蔓甚稀,下面虽被山人掷下无数枯枝干草,其势甚大,火头却是不高,还可凭高下望。七人走近崖口往下一看,两头里许俱成火巷,谷中草木藤树全都燃烧,烈焰飞扬,僻啪咔嚓之声犹如贯珠。当中一片石地,尽是仇敌从对崖掷落下来的草木残枝,燃起一堆堆的烈火。篷帐前积灰甚厚,余焰方张。火光中望见一切人畜用具齐都烧成了焦炭白灰,人却不见一个,疑心人俱烧死。
七人正在焦急悲痛,忽听对面崖下有数人嘶声叫喊,定睛寻视,乃是一个崖凹里面,横七竖八躺伏着二十多个自己人。内中仅在五六个活着,各持兵刃、长杆之类柱地而立,俱都衣履不完,发焦皮黑。凹外的火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