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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倒也风姿绰约,相当动人。
店伙知道这一老一少的底细,一些识途老马旅客也知道她们的身份。
她们在等生意。
窗角一张八仙桌上,一位中年妇人与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正在聚精会神下棋,黑白子
正在作寸土必争的最后厮杀,对身外事无动于衷,喧闹声丝毫不影响他们俩的情绪,全神贯
注的棋盘上。
桌上摆放的果品瓜子一类的食物好像也忘了取食,油灯的灯蕊挑得高,火焰拉得长长
的,闪烁着。
除了人,上空有飞蛾绕着大灯笼飞舞,下面有大群的蚊子嗡嗡的择血而噬。
像这种平凡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古怪的事发生。
散处在四周说笑倾谈的一二十位旅客,有男有女,各有自己的对象,各有所属的阶层和
集团,谁也懒得理会陌生人,也没引起陌生人的注意。
总之,这种公众活动的地方,除了吵杂的人、飞蛾、蚊子、汗臭……不会有特殊的事故
发生,店伙们不会分种照顾这种地方。
“看出有岔眼的事务吗?”黑脸盘汉子用别人无法听到的语音,向身边卖唱姑娘问,一
面取出二胡,心无旁骛,细心地调弦。
“那带领流莺的鸨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卖唱姑娘也用传音入密之术回答,也专心
地调弦。
她的这具四弦十三柱形如月琴的琴,原名叫阮咸。这种琴据说是从西域传入的,音调没
有三弦琴柔美,也比不上琵琶复杂,在江南奏这种乐器的人不多。
“想想看?”黑脸汉子说。
“晤!眼熟,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这”
“她那头白发是伪装的,洒有香粉。”
“哎呀!”卖唱姑娘轻呼。
“想起什么了?”
“她那阴冷的债主面孔。”
“她是”
“如果头发真的洒了粉,脸上苍老,人化装淡一点……”
“我不会走眼的,她们化了装易了容。”
“无情贾七姑!”卖唱姑娘说:“一个愤世恶毒,心狠手辣的黑道怪女人,是她,一定
错不了!”
“那么,她们不会妨碍我们的事!”黑脸盘的汉子心中一宽,开始拉一曲小调——六朝
金粉。
卖唱姑娘也用四弦琴合奏,叮叮鸣鸣的清脆音符在空间跳跃,配合着幽怨低柔的二胡,
一刚一柔居然另有一番超脱的绝境。
美妙的琴音和动人的曲调旋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一方面是旅客往来匆忙,一方面是在厅内活动的人太吵杂了,大概只有暴雷或狮吼,才
能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一位店伙匆匆到了无情贾七姑身旁,附耳向她响咕了片刻,伸手指指那位正在聚精会神
下棋的中年人。
中年人似已丢开了棋局,果森森的大眼正向这一边瞟。
论人才,中年人除了并不怎样可壮之外,委实无可挑剔的,至少在这些忙碌的旅客中,
他是相貌和风度最佳的一个。
店伙离开扮成鸨婆的贾七姑,向在远处的中年人摇摇头,双手一摊,表示好事难做,生
意作不成。
“注意她!”中年人的脸转回到棋局上面,用传音入密向少年书生说:“这个小地方卧
虎藏龙。”
“认出她的本来面目了?”小书生问。
“可疑而已,认不出来。不过,化了装易了容,显然必有所图。”
“卖唱的一对太过沉静人容,也有可疑。”小书生一面落子一面说。
“所以我们得留心些!”
一曲六朝金粉奏完,居然响起了几声掌声。
掌声中,卓天威与白素绫并肩踏入客厅。
旅客们出出入人,这里本来是出入的通道,白素续一身罗裳本米就醒目,人又生得美,
立即吸引了不少目光,匆忙的旅客仍然有余暇欣赏标致的女人。
卓天威也是醒目人,英俊的面庞因三五分酒意而更为出色。
小书生放下手中棋子,扭头狠盯着倚在卓天威身侧的白素绫,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中,
有奇异的冷芒闪烁。
“我送你回西院。”卓天威笑吟吟地说。
“我不要。”也有了两三分酒意的白素续留了他一眼,那情景十分动人:“找……我口
渴,我要喝茶,还早呢!”
“好吧!到我那边去,我叫店伙送一壶好条未。”
“都是你,灌了我三杯!”白素绫几乎要倚在他身上,脚步有点儿不稳,大概是酒的缘
故。
“你真会说话,我灌你?”他摇头微笑,举步走向通往客房的廊口。
在他俩面前走的,有几位旅客和一名店伙,其中有扮鸨的贾七站和粉头。
跟在后面的也有几位旅客,其中有卖唱的一对。
中年人和书生跟在最后。
“这女人是谁?”中年人向小书生低声问:“你眼有煞气,你……不像是不正经的女
人。”小书生像是在自语。
“气氛不对。”中年人警觉地说:“赶到前面,我不喜欢这种情势。”
“身在险中,他居然带女人喝酒。”小书生愤愤地说。
“关你什么事?”中年人笑笑,脚下一紧。
到了卓天威的房外,白素绫止步,卓天威则继续向前走,前面十余步往旁的灯笼下站着
两名聊天的店伙。
“伙计,我要进房。”卓无威向店伙指指自己的房间:“劳驾,请替我送壶好茶来。”
“是的,客官。”一名伙计恭敬地答,一面向客房走,一面掏出是在腰间的一大串钥匙
来。
卓天威转身跟在店伙后面,刚到达白素绫所立处,白素统手指自己的前额,似乎酒力发
作,曲线毕露的娇躯一晃。
“白姑娘……”卓夫威讶然惊呼,本能地上前去扶她。
这瞬间,异香扑鼻,无情贾七姑与粉头恰好到达。
正在启锁的店伙向前一栽,撞在门上,门向内开,店伙跌入房内去了。
同一瞬间,卖唱的一对飞步抢进,四弦琴底部,电芒随崩簧的响声破空而飞。
白素绫接住了卓大威的手,向他怀中倒,双手齐发。
同一刹间,中年人与小书生同声暴叱,推开挡路的旅客飞跃而进。
这此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像是在同一瞬间发生。
“哎……”白素绫惊叫了一声,推开卓威向前一栽,一枚电芒射入她的右肩,不支而
倒。
“该死的!”无情贸七姑暴吼,转身挫低身躯双掌齐吐,壁空掌力发如山洪。
附近几个旅客全遭了殃,全被异香熏倒了。
粉头贴地切入,恰好接住既被迷香熏倒,复被电芒击中的卓天威,将人放上肩窜出天井
轻灵在破空飞升瓦面,去势似流光。
卖唱的一对没料到有人反击,想止势已力不从心,贾七姑的无俦掌力涌到,身形倏止,
二胡和四弦琴被掌劲击碎了。
中年人和小书生凌空扑到,还不如卖唱的一对已被劈空掌力击中。
“砰!”中年人把黑脸汉子端倒在地。
“噗!”小书生一掌拍中卖唱姑娘的右耳门,一扑之下,将人拖倒制住。
无情贾七姑发掌之后便窜走了,矫捷无伦。“屏住呼吸!”中年人急叫:“不要管这里
的事,快追!人被带走了。”
全店大乱,闹事的人已经走了。店伙和六名旅客昏迷不醒,白素绫除昏迷外,体内还有
一枚针形暗器。
变化发生得快,结束也快,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却没料到另有计算的人介入。
粉头扛了卓天威从屋上走,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轻功之快无与伦比,对肩上比她重了一
倍的沉重人体毫不在意,似乎扛的只是个轻飘飘的草人。
两个黑影远远的紧跟不舍,轻功更是骇人听闻,速度快极,似乎真的会飞。
只有利用小街小巷窜走,才能摆脱穷追的人。
说巧真巧,小街下没有门灯,黑沉沉的没有人迹,没料到没有人却有狗,向下纵落时无
巧踩在一条大狗身上,屋高仅丈余,即使能看到狗,也来不及转换身形与落势,何况根本看
不见黑犬的形象。
“汪汪汪……”黑犬疯狂的厉叫,而且本能地乱咬,未踩中要害,狗命是不易一下子就
毙了的。
粉头大吃一惊,身形不稳,肩上也的确够沉重,人向前扔倒;本能地一脚扫向倒在脚旁
狂吠的黑犬。
卓天威人事不醒,被摔出向前翻滚,突然跌下街旁正在整修的大阴沟。
“可能在下面!”屋上大叫。
粉头刚好一跃而起。
“在下面。”是小书生的叫声,人从天而降。
“去你的!”粉头怒叫,向扑落的小书生一掌努去。
“滚!”小书生几乎同时怒叱,人未落地半空一脚踢出。
“啪!掌劈中小书生的靴尖。
“哎……”粉头尖叫,掌心裂也,人也被强劲的力道震得飞退大外。
“不要找错人!”中年人一面叫,一面飘落。
粉头有掌受伤,对方又来了帮手,怎敢再逞强,扭头撒腿狂奔,小街有不少的小巷,脱
身并非难事。
黑犬仍在凄厉地狂号,断了两条后腿在地上挣命,人都走了,不会有人来救狗命。
不知过了多久,卓天威终于在恶梦中醒来了。
脸上凉凉的,有,人用湿巾替他擦头面。
朦胧的灯光,朦胧的人脸。终于他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看到一张朴实的面孔,一动依
稀似曾相识的面孔。
“谢谢天!卓爷你醒来了!”那人兴奋地叫唤。
他想动,却感到全身无力。
那人取来一碗凉水,扶起他的上体喂他,他发狂般的吸饮看沁凉的冷水,干涸的喉部总
算不再冒火了。
“哦!大叔,这里是……”他躺下虚弱地问。
“这是小可的一位远亲的家。”那人将碗放回餐桌:“卓爷,你病得不轻,浑身似火昏
迷不醒,失足跌落在街旁挖开两天的沟里。狗吠声急厉,小可启门查看,许久方发现有人掉
在沟里,救起来才知道是卓爷。”
“哦!大叔怎知道是我……”
“哎呀!小可怎么不知道是卓爷?小可是信扬州人氏,去年逃荒流落在汉阳。要不是卓
爷的粥厂常年施粥,小可一家七口早就饿死了。去年,小可一家返乡重整家园,今春才只身
前来苏州投靠亲友,在河上干一份差事,赚钱回家养活一家老少。”
“原来如此,事实上,我记不起来了,你们的人那么多。”他苦笑道:“没料到我遭难
时,幸得临危相救。”
“小可叫吴发。灾民成千上万,卓爷怎会记得?哦!卓爷,你病得不轻,天亮之后,小
可去请郎中。”
“不能找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