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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君也跟着起身:“陛下之智尚且难解,臣自问无能。”
神帝道:“表兄也要学他们敷衍朕么?”
朝华君不再推辞,将丹收入袖内,含笑道:“臣还有件大事要禀明陛下,或可解陛下之忧。”
神帝双眼一亮:“说来。”
天音凰舞
那边君臣二人在后殿商议机密大事,这边园子里,田真蹲在石桌上晒太阳,面前摆满了食物,阳光暖洋洋的,绿树被风吹动,侍女们来去,偶尔也会停下来逗她。
被人当鸟耍,田真不理,低头乱啄一气,咱要休息,咱要进补……
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看清那人,田真张开翅膀点头问候。
文犀往桌旁石凳上坐下,拉起她的翅膀尖问道:“凤族素以练实为食,书上竟说错了么?”
田真懒洋洋地拿尖嘴梳毛,书上没错,可惜咱是只冒牌凤凰。
文犀放开她的翅膀:“这几日也养足了精神,还不打算去修行?”
修行?田真装没听见。
“懒凤凰,”文犀笑道,“听说凤族女子修成人形都极美貌,你不是伤了彩羽么,只要修成人形,脱去灰羽,就没人敢看不起你了。”
美女?田真扭脸瞧瞧一身灰毛,有点向往了,此人果然腹黑,知道咱因为这身毛受了不少奚落,所以用美色来诱惑,不过话说回来,咱还真没当过绝世大美女,要不要体验一下?
“明日你就要跟朝华君回羽漠天宫,没有话想与我说么?”
此事田真早已知情,相处这几日,突然分别,还是有点不舍的,不过他既然留在天庭当差,要见面并不难,因此田真也不甚难过,拿翅膀拍他的手。
文犀碰碰她的尖嘴,唇边笑意若有若无:“我盼着你修成人形那日,不可偷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田真抖抖毛,为了满足群众的视觉效果,咱可以考虑。
文犀叹道:“现在才开始,不知要等几百年。”
几百年?田真吃吓,那要重新考虑。
“懒也无妨,”文犀忽然一扬俊眉,“倘若我……到时一定替你找寻天下灵丹,助你早得人形。”
自信的脸,像是他,又不像是他,田真三分感动,七分怀疑。
正在此时,一名天官走来作礼:“陛下在后殿,命小神来请文侍卫过去。”
“保重了,小凤凰。”文犀拍了下她的背,站起身。
啊哦,神帝陛下啥时这么礼贤下士了,居然用“请”?田真目瞪口呆送他走远,好半天才回神,当是听错,低头慢吞吞地啄果子。
须臾,一只手伸来夺走果子。
纤纤玉手,尖尖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光。
哪位练九阴白骨爪的姐姐!田真惊得扑扇翅膀,扫得碟子盘子全翻落在地。
紫衣女亭亭而立,手拿果子,姿态端庄优雅,美目中却满是厌恶之色:“这只坏事的丑凤凰,他怎的还留在身边。”
。
悔不该阻止她偷看领导洗澡,真结下梁子了,田真默默落回她面前,低头表示认错,咱再也不坏事了,咱的领导你随便泡。
背上一痛,却是被丢来的果子砸中。
“滚远些吧,”恒月姬不耐烦地踢她,低声咒骂,“丑成这样,浴火竟不死。”
这女的太毒了,跟一只鸟都这么计较!田真怒上心头,待要寻思对策,远处就传来了侍女们作礼问候的声音。
熟悉的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宽袍高冠,胜似画中雅士,广袖金边闪闪,长睫挑起一丝丝阳光,被染成了淡金色,凤目温和,里面隐藏的情绪却始终无人看透。
傲气迅速变作温柔,恒月姬整理衣袂,垂眸作礼:“朝华君。”
“恒月神女?”朝华君看着面前地上狼藉的景象,意在询问。
恒月姬瞟了眼田真,似有歉意:“方才见它在这里,就顺手喂它吃两口果子,谁知它竟莫名生起气来,想是不合它的口味。”
田真听得连连冷笑。
好得很,全是咱不敬客人的错了。
朝华君果然责备:“凰儿甚是失礼,还不赔罪。”
赔罪?田真看着他半晌,慢吞吞地扇了扇翅膀,摇了摇脖子,一步步踱到恒月姬面前。
恒月姬连忙俯身去亲近它,说情:“它并不知道什么,朝华君就别责怪……啊!啊!”
话说一半,她便尖叫着跳起来。
田真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啄了下她的手,趁她护手之际,扑上去袭击她的头发。
恒月姬大怒,指尖寒光一闪,正要作法,忽听旁边朝华君叫声“小凰儿”,立时反应过来,迅速收了手后退躲闪。
朝华君训斥道:“不得无礼!”
老娘让你装好人!你不是爱鸟么,有本事动手啊!田真捉弄得起劲,心头大快,哪里肯听,老娘现在是鸟,老娘就是无礼,你把我怎么的,此等阴险女人,真傍上咱领导,咱将来还有好日子过么,今儿就让你给他留个好印象!
她身形灵活,且有主人在,恒月姬不敢伤她,被弄得发丝散乱,什么姿态什么风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形状颇为狼狈。
“胡闹!”朝华君挥袖将她扫落,“还不与神女赔罪!”
在他跟前丢脸,恒月姬低泣而去。
田真落在地上打了个滚,也觉得委屈,翻身爬起来,一扬脖子就朝园外走——认定了咱错是吧,领导你慢慢教训,大不了咱出去单混!
朝华君好气又好笑,羽族子民在凤王面前,谁敢如此无礼!眼前区区一只小凤凰居然不听命令,赌气要走?
他沉声喝道:“站住。”
温柔的人严厉起来更可怕,田真脚软了软,开始心虚。
“给我站住。”语速很慢,警告之意浓厚。
田真乖乖站住。
“回来。”
真出去,很可能马上就被恒月姬解决了,田真哪敢真走,听他没有发怒的意思,连忙顺势踱回他面前。
朝华君俯身抱起她,什么也没说,走进房间,坐到椅子上。
田真闭着眼睛装睡。
朝华君终于忍不住笑了:“她招惹你了?”
领导英明!田真马上睁眼,点头不止。
朝华君拎起她的翅膀:“开罪了她,还想独自跑出去,让她看见,神羽族是不是又要少一名小凤凰?”
所以咱没敢走么,田真歪歪脖子。
“对本王无礼,论罪当逐出羽族,”朝华君将她往地上一丢,“念你初犯,乖乖地在这里认个罪,本王便饶你。”
田真马上低头作服气状。
“今晚早点歇息,明日起程回羽漠天宫。”
。
次日清晨,朝华君带田真乘火凤离开天庭,几名天官奉神帝之命送出八万里,文犀没有来,田真也表示理解,他如今在御前当差了,哪能像以前那么自由。
战事解决,朝华君也就不急,有意带田真游览见识,身边有只通人意的鸟作伴,比起往常竟添了许多乐趣。
名山奇谷,平林神湖,黄沙大漠……
宽阔凤背像一艘大船,朝华君披发而坐,修长手指执着片薄刃,正在雕一根竹管,那是路过琼山时顺手摘的。
田真跳来跳去,不知他要做什么。
朝华君微笑,抖落她一身竹屑:“此物甚妙,稍后你便知晓。”
眨眼的动作带了几分戏弄,与他素日形象相去甚远,田真看得一愣,连忙低头,安静了。
刀下之物逐渐成形,却是支精美的竹萧。
白色广袖被风掀动,朝华君不紧不慢将那箫送至唇边。
箫声起,清如凤鸣,妙不可言,响彻云空,带着奇异的魅力,田真顿觉精神一震,心神渐被箫声所迷,魂魄仿佛受它牵引,身体随之变得轻盈起来,双翼不由自主扇动,带着她飞上半空,盘旋起舞。
箫声中正平和,俨然王者之风,火凤亦停住,引颈和鸣。
优美凤目,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这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曲毕,舞毕,余音犹在行云间回响,田真落回火凤背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心头怅然若失。
朝华君收起箫:“族中有修成人形者,便该上羽漠天宫朝拜本王,凤者歌,凰者舞,今日本王先令你献舞一支,如何?”
给领导献舞?田真终于被这词劈回神,大窘。
朝华君道:“我很喜欢,小凰儿可愿意再为我舞一曲?”
田真马上将脑袋从翅膀里伸出来,眼泪汪汪地摇头,见他作势又要吹奏,立即扑上去衔住他的袖子使劲拽。
朝华君忍俊不禁:“会害羞么?凤族天生能歌善舞,有什么怕的……”
说话间,远处有什么东西闪过。
驿站!驿站错过了!田真连忙松了口,冲他鸣叫示意。
笑容不改,只逐渐黯淡下去,朝华君缓缓将箫自唇边移开,没有表示。
前面是大荒,田真很快明白过来,闭嘴。
“最后一次,”朝华君伸手抱她入怀,望着前方迷雾轻声道,“最后一次好么,倘若再寻不得,也就……罢了。”
田真不作声。
。
夜色笼罩下,虫鸣鸟鸣俱无,茫茫大荒一片沉寂。和上次所见时相比,优婆山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在风中巍然矗立,黑黝黝的有点冷,有点模糊。
“这优婆山本是上古神山,受日月灵气滋养,后来被神所弃,因怨怒生出许多妖魔鬼物,凶险至极,但上头仍有许多罕见灵药,她便是与我赌气,跑上山寻药……”
朝华君将田真放在火凤翅膀下,轻声嘱咐:“不要乱跑,记住了么?”
找了二十年都没有结果,分明已经凶多吉少,这是最后的执著?田真不好阻止也不能阻止,只得点头。
察觉有人来,朝华君侧身看。
三道白光落地,化作三个天官模样的人,为首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面目慈祥,白发白眉白胡子,手执拂尘,雪白道袍嵌九宫八卦图案,被风吹得飘飞,很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像是画中的太上老君。
“莫不是朝华君在此?”
“九弗太宫?”
互相认出对方,朝华君与老者俱拱手作礼。
朝华君看另两人,含笑道:“玉陈少宫也在。”
那名黑发黑须的紫袍道人忙笑道:“下仙与太宫奉吾皇之命来贵境办事,路过此地,想不到竟遇见朝华君,巧得很。”
他停了停,又试探:“朝华君来这优婆山,莫非还是为了……”
朝华君道:“天庭归来,路过此地。”
九弗太宫摇头。
玉陈少宫便知他不愿继续这话题,于是陪笑客气几句,道:“我等皇命在身,恕不能久留,先行告辞,朝华君莫要见怪。”
朝华君点头:“愿仙帝陛下福寿无边,过些时日吾皇也将派使者前去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