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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开出种种条件,折御勋听了却不动声色,杨浩也不再说,只是缓缓饮着茶,等着折御勋笑话理解自己所许的条件。
不发展武力,就不会引起折御勋太多的忌惮,从芦岭州与党项通商的利益中分一杯羹,最感兴趣的是府州的巨商大贾,折御勋未必会动心。但是藉此可以兵不血刃地消弱夏州的实力,这一点,他绝不会不动心。
只不过,正要应下这些条件,那么即便不是现在,总有一天府州也要经由芦岭州这块第三者之地,与夏州兵戎相见,饰演刀锋。这一点,折御勋一定也预见到了。现在就要看他权衡的结果咧。
利益,是驱动一个人作出决定的根本原因,而这利益对折御勋一方霸主来说,可以是经济利益,可以是政治利益,也可以是军事利益,权衡的结果,也就是他取舍的结果,唯一标准就是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呢?
杨浩微微抬起眼皮,撩了沉思中的折御勋一眼,暗想:“或许,他还想要的更多?通关赋税再提高一些,我可以接受。角筋草筋等军需物资以收购价转售府谷军方,也可以接受。不过如果要的再多,我就失去了立足根本,那是不能答应的了,他……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
折御勋一双丹凤眼似阖非阖,颌下一部长鬓被他扶了又扶,半晌之后,折御勋突然双眉一挑,霍地张开了眼睛,杨浩心头“嗵”地一停,暗道一声:“来了!”
“呵呵,其实许多人都和杨大人一般,乍闻百花坞之名时,都以为坞内遍植鲜花,故有此名。其实大谬也,百花坞之花不在坞内,而在坞外,你看,南山畔那片山石红白相间,远眺时绚烂如虹,故而此地方得百花坞之名,不然,在这西北地方,要让一座山上百花盛开,那只有神仙才办得到了。”
折御勋的胞弟永安军节度留后折御卿满面春风地说:“来来来,杨大人再请往这边看。呵呵,前两次来,急于公事,杨大人还不曾好生游览过我百花坞风光,今番可从容游览,好生欣赏一下啊。”
“有劳留后大人,留后大人请。”
“杨大人请。”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漫步林间山道,山清水秀,湛湛如洗,杨浩心头却是云山雾罩,模糊不明。
他在轩亭中担心了半天,折御勋终于开出了条件,条件只有一个,却是大大出杨浩意外。折御勋没有加码提出书面非份要求,杨浩所提的,他全都一口答应了,他只提出了一条,令杨浩非常不解的一条。
这一条就是:府州一府之地,又处于各方势力环伺之下,守土之责十分重大,故此若由府州全权负责芦岭之安全,恐府州力有不逮。因此,他要求芦岭州必须拥有一支属于它自己的军事力量,而不仅仅是民壮这种只负责守土缉盗的地方武装。如此双方才有合作基础。
杨浩之所以一再保证芦岭州不发展武力,其实也是因为明知只要折御勋不允许,他是无法再府州眼皮子底下,整日车水马龙,行商坐贾往来不断的芦岭州里秘密练就一支强大的武装而不被人发现的。
常备军与民壮不同,彼此的区别非常大,民壮武装只有农闲时节才集中训练一下,不会保持常备编制,不会拥有完备的建制、武器、兵甲,不会坚持每日的训练,战斗力再强,也不可能与常备军抗衡,想训练一支超过百人的大股骑兵更是绝不可能瞒过别人耳目。
然而,在杨浩料想中,折御勋最忌惮的就应该是芦岭州发展一支完全由自己支配的武装力量,可是恰恰在这一条上,折御勋不但未做限制,反而作为一个条件要求他建立一支足以自保的军队,而且建军前期的兵甲武器,乃至行伍训练,府州方面都可以支援扶助,这位关二哥的心思,实在是天马行空,叫人揣度不透了。
杨浩暗忖:难道是因为他已知道我是藉由广原程世雄而发迹,所以把我当成了自己人,于是……但也没有那么快把。一方霸主,未经考验,便如此轻率的信任我么?可若非如此,那又是为何?若不是把我看成了自己人,折御勋不断允许我建立军队,如不是把我看成了自己人,这折御勋岂会把自己领进百花坞最高处的折家内眷住处浏览风光?想不透啊想不透……
“御卿啊,今日怎么有暇在后宅游逛啊,这位是……”
前方忽的出现一个麻鞋布袍,精神瞿烁的白须老者,拄着一支千年紫藤的拐杖,让一个俏丽的小丫头扶着,笑眯眯地问道。
“啊,原来是三叔啊,御卿见过三叔,杨大人,这是我的三叔。”
“杨浩见过老人家。”杨浩听了连忙上前行礼。
“好好好”,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上下瞧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欢愉了:“好好好,老夫不打扰你们啦。你们谈你们的去。”
“是是,恭送老人家。”杨浩逊笑着推到路旁,微微欠身送那老者过去。
走出十几步远,那月眉细细长长,眉眼宛然如画的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杨浩背影,雀跃道:“三爷爷,你看到啦,这就是小姑姑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啊?”
“唔,不错不错,还行还行,渝丫头有眼光,这孩子我看着挺顺眼的。”三爷爷笑眯眯的道。
杨浩与折御勋又往前去,不一会儿又碰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里还牵着两个小孙子,一番见礼通告,原来却是折御勋的五叔和五婶。杨浩忙不迭又是上前见礼。
两个人这山景没有欣赏到多少,一路走下去,折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是见了许多,折御勋,折卿卿两兄弟坐镇府谷,另有两个兄弟分别驻守南北两大军事重镇,并不在府谷,可是他们的夫人,杨浩竟然也在路上见到了。
杨浩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些人根本就是跑到路上来看他似的。不止是因为这一路上遇到的正在散步的折家人实在太多,而且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也完全不像是路遇一位普通来客的态度,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甚么值得他们跑来一观的。这不,折家老太君也来散步了……
折家老太君在折惟正,折惟信两兄弟的搀扶下笑容满面的走过去之后,杨浩直起腰来,干笑道:“折大人。贵府真是……人丁兴旺啊……”
“哈哈,那是,那是。”
“贵府的人,好像都很喜欢晌午之后出来散步啊。”
“呃……那是,那是。”折御卿也干笑两声。
杨浩先前与折御勋会晤的轩阁中,凭栏立着两个人,一个束发布衣,麻鞋葛袍,正是折大将军。另一个,却是一个素衣如雪,眉黛如烟的妙龄少女,少女唇不涂而朱,颊不脂而红,清风穿阁,抚动她那一袭雪白的轻袍,愈发衬托得她清新脱俗。
这女子正是折子渝,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挽了一挽,垂在一侧的香肩上,清汤挂面,丽质天生。此时,她那清丽的脸庞上却是不悦之色:”大哥,与芦岭州合作,与府州亦有利益,我早知道你会同意与他结盟,你们彼此能争取到多少好处,那是男人之间的事,小妹不想参与其中。
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之所以到现在我都不肯告诉他我的身份,就是因为我希望他喜欢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我,而不是折家的五公子,二小姐,我不想他因为我,与折家往来时动摇了本念:同样的,你是府州之主,要为府州上下负责,要为祖宗基业负责,我……不想你为了我,而做出不应该的让步。如果那样,我就成了你们缔结同盟的一个条件,一个原因,掺杂了这些功利进去,我不会开心的。”
“傻丫头。”折御勋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喟然轻叹道:“小妹,你生的晚,爹爹死的又早,说起来,你比惟正还小了几岁呢,大哥怎么能不疼你,我不想你像大姐一样受罪啊。大姐嫁了杨继业,这些年这是苦了她,那杨继业保了刘继元,二十年来你我骨肉同胞不得相见。如今北汉摇摇欲坠,一旦城破国亡,还不知大姐一家人该当如何。
大姐的婚事,就是为的我折氏家族,前车之鉴呐,如今你的终身大事,大哥怎能不操心?你既然喜欢了他,于情于理,大哥能帮扶他一把都要帮的。不过,大哥身位府州之主,自会考虑地方上的利益,祖宗三百年基业,我会轻率儿戏吗?允他自建武装,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举,大哥亦有自己的考虑。”
他把折子渝拉回座位上坐下,缓缓说道“大哥仔细考虑过了,他是程世雄保举出来的人,对官家未必就是一条心。然而我要是让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反而是把他逼到官家一边去了。不错,他现在一时或会依附于我,但是为势所迫,怎会心无怨尤?
我的大腿还没有官家的胳膊粗呢。有甚么凶险的时候他就不会站到朝廷一方去么?唯有让他强大起来,他才会升起雄心,效我折州,以芦岭为家业,代代相传下去。若是如此,纵没有你的关系在,他也会选择与我结盟,唇齿相依,互望守助。
更何况,他现在与夏州李继筠反目,这就是与我结盟的最大诚意了,有夏州压制他若对我府州不利,无异于自毁长城,杨浩是那样的(看不见)芦岭乃是横山尾脉,横山野离氏最是骁勇善战,且与芦岭近在咫尺,如今他得罪了李继筠,李继筠若令横山羌人时常扰战,而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将来可怎么保护我小妹?”
折子渝听了频频点头,待听到这话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下巴就点了下去,随即醒觉,抬头一看“关二爷”一脸促狭的笑容,不由俏脸一红,嗅道:“说着说着你便没了正经。
折御勋笑道:”这样的事不正经,还有什么事是正经的。”
折子渝啐了他一口,想了想又担心道:“大哥不能直接驻军芦岭的,否则就算杨浩答应,赵官家也不会会答应。他单设一州,明摆着就是不想这数万百姓置于州府辖下,而芦州自组新军,又不是一时半响便能成的,李继筠已携怒而去,会不会马上对芦岭动手呢,到时咱们救援不及怎么办?”
折御勋凤眼一眯,吁叹到;“女生外向啊,这还没有嫁过去呢,看看。已经开始为人家操心了。”
折子渝娇嗔道“哥。。。。”
折御勋哈哈一笑,说道:“李继筠真要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