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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郎对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小女子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自然要登门拜谢。”
司马槿察言观色,一眼便发现了安伯尘的窘迫,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
救命之恩?莫非红拂把那些事都告诉爹娘了?不该啊,若她说了,为何爹娘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姑娘说的哪的话。要不是姑娘将我家这傻娃子送回来,又请大夫给他看病抓药,这……唉……”
安氏说着说着眼圈又开始泛红,安老爹则在一旁敲着烟杆感叹连连,看得安伯尘一阵好奇,心痒难耐。
红拂她到底编了个怎样的故事?
抬起头,安伯尘就见司马槿一边安慰着安氏,一边偷空向他眨了眨眼,清澈的瞳子中含着笑,亦有一丝莫名的情愫。
“大叔、大婶,我有几句话想和令郎单独说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闻言,安氏愣了愣,面露犹豫,蹲坐长凳上的安老爹则向安氏猛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请自便,我和拙荆正好出去把村里人打发了。”
说着,安老爹活动了下筋骨站起身,隔着司马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安伯尘,随后拉起满脸担忧的安氏乐呵呵地向门外走去。
“啪!”
木门关上,绝断了那些个看热闹村民的目光。
散发着泥土和草气息的屋子里,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后脸一红,同时移开目光。
“掌柜的……”
安伯尘低声咀嚼着,迷惑的抬起头,问向司马槿:“红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走到床榻旁,司马槿一屁股坐下,没好气的瞪了眼安伯尘:“就知道和你一起你又要问个没完。”
司马槿的声音略带娇嗔,落到安伯尘耳中却透着一种久违的亲切,世上也只有一个女子会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而她也只会对安伯尘如此。
“可你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为啥我突然回到了村子里,你又成了掌柜的,还有什么救命之恩……”
挠了挠头,安伯尘干笑着道。
“罢了,那就从救命之恩说起吧。”
司马槿眨闪着大眼睛,促狭的一笑,顺手将安伯尘掀开的被子拉上。
“你本是琉京浮云斋的伙计,因为手脚勤快,做事麻利,甚得东家的器重。后因原先的掌柜回乡省亲,于是东家便将你破格提拔为代掌柜,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为了你的掌柜事业而打拼,三年里都没回家,只能托人送钱财以尽孝道。可好景不长,原先的掌柜回来了,看到浮云斋被你治理得井井有条心生嫉妒,于是在东主面前百般诋毁,又设计陷害,于是老实巴交的你又变回了一伙计。直到一个月前,你打算回圆井村,在京里识得我,便结伴同行,谁料在城外遇上匪盗,想要抢我运回客栈的家什,你看不过去便自作主张为掌柜的我出头,结果被一匪徒打成重伤,差点一命呜呼,幸好有出城巡逻的金吾卫经过救下我们一行,而我又为你请来大夫,将你送回圆井村,隔三差五的前来探望……嗯,大概是这样。”
司马槿一口气不停的说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笑眯眯的看向铁青着脸的安伯尘:“我这个故事既能圆你此前三年不曾回村的谎,又可以解释你眼下的伤,如何,还不错吧。”
司马槿略带调侃的声音传入耳中,安伯尘眉角一阵抽搐,半晌道:“我被匪徒打成重伤……敢问掌柜的,那匪徒何等修为,是天品还是神师?”
“天品?哼,不过是个炎火还没修出的壮汉罢了。”
剜了眼失魂落魄的安伯尘,司马槿撇了撇嘴道。一想到杀出那条关南血道的疯龙之将在她编的故事中竟连一个龙套匪徒都打不过,司马槿也有些憋不住笑,半晌嘀咕着:“谁让你逞强。”
听到司马槿最后细弱蚊蚋的那句话,安伯尘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暖意。
“敢情在你口中,我就是一个不自量力又傻里傻气的伙计。你则是大慈大悲菩萨心肠的掌柜……是了,你是做什么的掌柜?”
打量着司马槿一身不寻常的装束,安伯尘好奇的问道。
“开客栈的。”司马槿轻描淡写道。
“开客栈的掌柜也不用穿成这样。”
“我开的可不是普通的客栈,等明日我派人将你接来,你自会知道。”
看了眼安伯尘,司马槿忽而一笑道:“我和安大叔商量好了,等你伤好了也不用回琉京浮云斋,就来我那客栈继续当伙计好了。”
“又是伙计……”
安伯尘翻了翻眼,目光落到司马槿的手腕上,陡然一凝,却见她的腕上竟套了两条珠链,一条她自己的,另一条则是安伯尘的。
“红拂,无邪和珠链都在你这?”
点了点头,司马槿摸了摸珠链:“无邪先放我这。一个月前你杀得太猛,枪上沾的煞气太多,不利于你恢复修为,再者,对圆井村的风水也不好。至于珠链嘛,也暂且丢我这,等大功告成再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安伯尘匆匆问道,司马槿丢下一个又一个谜团,好像故意逗他一样,安伯尘又是那种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心中苦恼。
“让你知道了还算什么惊喜。”
无奈的看了眼安伯尘,司马槿一把抓住他急不可耐的手,塞回棉被,随后起身。
“你再休息一日,明天见。”说着,司马槿向门口走去。
“等等……这么急?”
隔了许久许久方才见到一面,这才一会儿工夫司马槿便要走,安伯尘自然有些舍不得。
“是啊,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走到门口,司马槿止住脚步,回头道:“小安子,你就不想报仇吗?”
没等安伯尘开口,司马槿笑了笑道:“就算你无所谓,这个仇我也一定要报。”
司马槿笑得很动人,在她动人的眸子里,藏着一抹安伯尘似曾相识的冷艳,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说完,司马槿推开木门。
“哗啦!”
围在门口偷听的三姑六婆作鸟兽状散,司马槿也不恼,笑盈盈的和安家两口子道别,随后进了马车。
圆井村既小又简单,却透着大匡任何一个地方都很难见到的宁静祥和,阳光漫过马车的纱帘,点上少女修长的睫毛,看着窗外的田埂山坡,嬉戏于河岸边的垂髫孩童,司马槿目光渐柔。
“现下去哪?”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却是驾车的车夫开口问道。
那车夫戴着张大斗笠,将他朴素的面容藏在斗笠下,隐隐能看见他高鼓的太阳穴,以及冰若寒潭的双目,光看他锋利的眼神便知绝非善与之辈。
“先去一趟琉京。”
拨弄着珠链,司马槿低声道。
“是,主公。”
第276章 周天大道(上)
司马槿前脚刚走,安家两口子后脚便回到屋里,不由分说的关上门,将那些七嘴八舌正准备问东问西的乡亲们堵了回去。
三年前安伯尘一家还是李员外的佃户,住着只有两三块砖瓦的木屋,虽谈不上漏风漏雨,可也是逼仄简陋。而今窗明几净,砖瓦崭新,说不上有多好,可也是干净舒服,至少在圆井村里算是排得上号的人家。
即便如此安伯尘仍有些不满意,在琉京时候他寄回家中的钱财足以买下一个圆井村,可爹娘只是将自家房子翻新修葺了下,购置了几头猪牛,连十分之一都没花上,也不知他们留着那些个金银做何。
还好,给他们送来的蛟龙肉看样子是吃了不少。
打量着面色红润,气色比村里余人都好上很多的爹娘,安伯尘心中宽慰,颊边浮起欣喜的笑容。
“娃子啊,你没对人家掌柜的咋样吧。”
瞅了眼正在“傻笑”的安伯尘,安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惴惴不安的说道:“娃子啊,人家姑娘生得是俊俏,可……可毕竟是城里来的姑娘,又是开客栈的大财主,而咱家……”
安氏还未说完就被一旁抖着烟杆的中年人打断:“你这婆娘又说疯话,咱家娃子在京里呆了三年多,年纪轻轻便当过掌柜,在咱圆井村里能有几个?娃子他自有打算,不用婆娘你操心。再说,嘿嘿……”
安老爹挤眉弄眼地看向安伯尘,猛抽了口烟,吞云吐雾道:“俺看那姑娘对咱家娃子多多少少也有点意思。要不然,她堂堂一掌柜怎地有空隔三差五来咱家,每次都还带着礼物。”
“美吧你就,人家那叫有情有义。唉,是个好姑娘,可惜是打城里来的……”
见到爹娘争吵不休,安伯尘无奈的撇了撇嘴,虽说歪打正着,却也听得安伯尘百感交集。
娘是土生土长的圆井村人,娘家姓胡,她是典型村里人想法,讲究门当户对,骨子里藏着几分懦弱和自卑从前的安伯尘也曾有过。而爹则是外来户,本名安太平,人称安老烟,早些年因为家乡闹饥荒而被迫从琉西一路逃荒到此,从李员外手头谋得两三亩田后,方才取了娘,那时候爹已经三十来岁,年纪要比娘大上许多,见识阅历也不同凡响,至少在圆井村。
安伯尘很早之前便想象过回乡时的场景,骑着高头大马,铠甲明亮,身后跟着一众虎贲儿郎,气派无比的荣归故里。再不济也要雇上几辆上好的马车,带着绫罗绸缎金银财宝,风风光光的回家。却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以一区区伙计的身份回乡,身无长物,还当着一众乡亲的面发起“疯”来,想来背地里免不了要被笑话一番。
失去修为,失去名位,一觉醒来被打回原形,人生大起大落不外如此。
摇了摇头,看向窗外风和日丽,安伯尘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眉宇间多出一丝洒然。
道途上有失有得,失而复得之例数不胜数,只要根本还在,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司马槿临走前所言的报仇,安伯尘心头一暖,此前他还有些迷糊,眼下却反应了过来。以红拂的性子,被匡帝出其不意整了这么一出,说什么也不会善罢甘休,可更多的却似要为他报仇。
浓浓暖意从心底升起,蔓延全身,陡然间,安伯尘脊背微颤,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却是发现在身体内某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虽然很微弱,仿佛草叶生芽,却让安伯尘隐约嗅到一丝力量的气息。
力量的根源是什么?易先生反反复复的问安伯尘,安伯尘也曾反反复复思索过,现如今又有了新的答案。
“这娃子,咋又傻笑起来。”
刚一回头就见安伯尘似笑非笑的看向窗外,安氏叹